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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武植利用方寸逃得太快,今日才得以借助两世回忆来看这个叫做大宋的时代。史书上所说的黄金时代并不夸张,便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器物也是繁复美丽,让人惊叹。
只是想起一路走来所过的那些乡村,武植却感到这个时代并不像史书中所说那般美好,即使在正史当中,有宋一代此起彼伏的匪患也从未平息过。
以前自己在街上卖炊饼之时,也时常听说附近的郓州景阳第六指挥又剿灭什么山寨,活捉什么匪首,便是如今的城关门楼上,也还悬着两颗干瘪狰狞的人头,告诫人们大宋依然强大,至少,在面对那些泥土子组成的匪寇时是强大的。
一路吹吹打打,早有人认出武大,惊叫道:“那草里蛇说得竟是真的,那武大根本没死!快看!那不是前日家中走火的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是谁?”
“哪个武大?”
“你会不知道?天天见他浑家从门前走过魂儿都丢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只见武大郎驴子上挂着两张狼皮对人拱手,心中早就狐疑,此时见有人认出,纷纷鼓噪起来,他们平日欺辱武大惯了,自然句句都是揭疮疤。
“武大,你媳妇都被人给入了,你怎的去打狼,不去打那对男女?”
“武大,那日走火,是不是你放得火?”
“有人说那日烧死的是郓哥儿,他是不是也和你浑家有一腿?”
牛奋、许通许达、任荣罗应俱是大怒,哨棒抡起便连抽几人,那些泼皮、长舌妇便生生住嘴,却早有几个汇聚在城中的游侠儿把着臂膀看着闹剧。
其中一个青年白衣飘飘,目光冰冷,冷笑道:“一群乡野村夫,见过一些乡下把式便好汉英雄的乱叫,真是不知羞耻。这阳谷县还有一个打虎英雄武松,听到我慕容北辰的名字便躲起来,真是好笑。”
另一青年身穿黑色劲装,把臂站在街对面商铺房瓦上道:“哼!正好,慕容北辰,你我也不用整日在这里比斗,待那武松回来,咱俩一人一个,看谁解决得快谁便厉害。”
屋檐下站着商铺店主跳脚大骂,让他下来,将房子踩漏还要赔钱,那劲装男子冷哼一声:“愚夫愚妇!我陈九玄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赔钱?”
那两个二货没有动手,武植自然也懒得搭理他们,一路上也听张福讲过,武道也分内修外修之法,这些少侠、少邪其实都是些打小习武的纨绔,不管是修内修外,都是自命不凡,横行无忌,很难说是因为武功高强还是家中有权势。
张福对张叔夜道:“这俩人都是散官家的旁系子孙,也是蒙不了祖荫,才天天四处瞎混。那个黑的是陈龙图家的庶子,只知小名叫陈二狗,嫌不好听自己改名陈九玄。白的更让人不齿,本是王相公家的旁支王晨,听说江湖上以前有个慕容公子厉害,就连名姓一起改了。”
武植身旁那些汉子们便要将那些人揪过来揍了,武植道:“小小寰球,几只苍蝇碰壁,嗡嗡叫。理这些蚊蚋中二何用?我们只管去县衙见李知县。”
李知县正要回家,他这几日心中忧愁,一方面升迁路上对手重重,另一方面县中四方不靖,匪盗横行,如今听心腹说又有许多携带刀剑的武林人物满街横行,不由分外的想念武松起来。
此时听得街上敲敲打打,知道天下没有下午迎娶的道理,不禁大怒道:“街上又有什么妖气?还不快去打探打探?”
别人还未动身,李外传便从外边回来,高声道:“大喜啊大人!”
“老夫何喜之有?”
“石佛镇上的许班头揭下榜文,为害县北的那头异狼灰太狼已被人除去,和一头红毛母狼的狼皮一并挂在那‘打狼英雄’马,呃不,是驴前。”
“这有何喜?效仿那武松故事,将赏银给他便可。看看那两张狼皮怎样,若是价钱合适就买下来。滚吧滚吧,老子也要回后宅睡觉去了。”
衙役们早盼着下工,一哄而散,李外传却追上李知县道:“大人,你道这打狼英雄是谁?”
李知县没好气道:“老夫管他是谁?打死两匹狼算什么本事?武松能活活打死一只吊睛白额虎才是真厉害。无非就是村人下套捉得两匹野狼而已,这几日又不是没有人来领过赏?”
李外传笑道:“大人,这人连同几个帮手,三五人拿下共计一百张狼皮,想来零头自己克扣了。那些狼皮未经炮制也没腐臭,想必就是这两日新剥。”
李知县大惊道:“如此,手段却不下于我那武松。唉,可惜这种过路高手于我何用?如何能安住这阳谷县?”
李外传轻咳两声,县丞钱成从案前坐起来,拱手道:“大人,下官倒有一计。那些武夫虽互相不服,天天拿着刀子好勇斗狠,但也没听过哪些能对付百十条恶狼。下官当初去石佛镇曾亲眼见过此獠,大小不下于毛驴,咱县里除武都头外衙役齐上也不是对手。大人不妨好好吹嘘那‘打狼英雄’,那些武林人士反正要闹事,不如都去找那厮闹去。”
李知县大喜,当下让李外传帮自己正衣冠,又要钱成喊住三班衙役,便浩浩荡荡亲自出得县衙,恰好在门口遇到武植一行。
“小老罪该万死,竟要恩相亲自出门迎接。”许士霄乃是李知县老部下,他一跪拜,衙门前便呼呼啦啦跪倒一片,只有张叔夜主仆二人没有下跪。
不过此时跪礼乃是重礼,不跪才是正常,众人也只是往那边扫去一眼,加上张叔夜一直在海州做官,因此李知县以及一干官吏也不认识他。
李知县扶起许士霄,又赞赞许通许达的雄壮,再看牛奋时,只见此人虎背熊腰,整个人好似一个精金圆筒也似,只怕也是武松那般好汉,就要嘉许,却见武松的兄长武植也在,不禁奇道:“武大郎,你怎也认识这打狼英雄?还不替老夫引荐引荐?”
许士霄见不是味道,笑着对道:“大人原来也认识武家大郎,这却好说了。他便是打狼英雄,与这三位壮士带着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小犬杀死包括灰太狼与红毛妖狼在内的一百匹狼,我石佛镇从此再无狼患,再成客商通衢之所。”
张福自然不需要区区一个县令来封赏,他自认也没出什么力,因此早就交代不要提他。
李知县一愣,李外传见有些冷场,使劲一咳嗽。
李知县这才省得管他是谁,只要能帮自己排忧解难,别说是武植,就是那青楼里的郑虔婆也认了,当下笑眯眯道:“原来弟弟英雄哥哥好汉,武家一门真乃县中楷模!”
李知县上前携住武大之手,便往堂上引。一群衙役虽然各个挺胸凸肚都做出一副威武之相,但看到武植之后还是有几人忍不住讥诮起来。
县中百姓都要涌入县衙观看,李知县就怕没人知道,当下吩咐衙役不得阻拦。百姓们大呼青天大老爷,纷纷进来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武植,口中兀自夹缠不清。
张福冷哼道:“这些凡俗之人,竟然都这般轻贱武家大郎。唉,我真想赶紧去寻个客栈住下,也不受这种鸟气。”
张叔夜道:“静观其变,说不定是这武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怎会如此?老爷?你看那武植这几日说话办事可有逾越无礼之处?就连下火做饭都是一片赤诚,你我在海州也见过那些人,文官怕死武官贪财,哪个毛病不比武大郎多?”
张叔夜微笑不语,他想组建自己班底,其实本就有些钟意武植,只是不知为何满城之人都看不起武植,只是想解惑而已。
武植此时身兼二人记忆,自然知道这李知县没什么好心眼,加上自己知道此方世界已经变化,见李知县如此惺惺作态,心知必有什么幺蛾子,当下拦住话头,直接拜倒。
“哎?大郎何必如此?”此时早有左右告知李知县武植家房子被烧之事,他心中已明。
“小的有件事须凭大人做主。小人与世无争,素睦四邻,家中却无端遭人放火,竟然还于火场中发现三具尸首,小人去清河看望女儿,归来时竟然如此,真是,真是……”
李知县颇有为难,这事十有八九是西门庆做下的,不然昨日何必半夜送来三百两银子?他继续上进,肯定要需要银子,只好先安抚道:“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请你节哀……”
“何须以后?大人!这武植乃是贼喊捉贼,他浑家潘氏乃先中毒才死,定然是这武植加害!”
从县衙门口走过来一行人,正是西门庆那群狐朋狗友,应伯爵、吴典恩等人趾高气扬,不由分说分开人群,露出走在当中之人。只见那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手中摇着一把价值不菲的折扇,不是郓州知名的西门大官人西门庆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