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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珩为了不错过每日的修炼,偶尔出去办事也会当晚就回,摇姯每日就陪在他身边瞎晃悠,所以每晚用膳自然是同他一块。
摇姯起初还会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俯首帖耳地替他夹菜,苏玉珩细嚼慢咽好生缓慢,她有些不耐烦起来,好丫鬟的角色实在不适合她,便吵着要一块吃。
苏玉珩饮食清淡,油水少青菜居多,摇姯跟着吃了好一段时间后肚子都扁了下来。
再这么下去减的就是胸,她就有些不乐意,扒了扒饭之后眼巴巴望着苏玉珩一脸殷勤道:“尊主大人您早晨练功必定消耗诸多体力,下午又是兢兢业业日理万机,晚膳不多补充些体力怎么行。”
苏玉珩低垂着眼面无表情,依旧慢条斯理地小口嚼着饭,好似不干他事一般。
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无奈之下她只能接着扒饭,老板不表态,员工想吃什么也白搭。
她夹起一块油都看不见的肉放进嘴里学着他细嚼慢咽,奈何实在食之无味,内心很是崩溃。
摇姯扬起下巴一双大眼睛晶晶亮,满脸痛定思痛:“珩珩,菜里不放油人家会饿的睡不着。我一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什么昨日允婚,今日别离的,在脑海里怎么都抹不掉。”
苏玉珩手一抖正准备夹回碗里的肉不留神就掉了回去,摇姯见他还没回过神来,于是默默把那块肉夹回自己碗里。
他眼睑拉下抿着嘴,僵硬的神情宣示着此刻他的心情很不好,这表情摇姯一天要见百八十遍,早不当回事儿了,她接着和清汤寡水做着心里斗争。
和脸皮厚的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苏玉珩想通后也有些认命:“你吩咐他们加菜即可。”
摇姯心里开心,把自己碗里那块从苏玉珩手中抢夺回来的肉又默默放回他碗里,脸上笑开了花:“尊主大人体恤下属,您也要多吃点。”
不知他是无意还是不介意,竟然就着饭把那块肉给吃了下去。
一脸震惊的摇姯此刻也傻眼,她所认识的苏玉珩从小就有很无聊的洁癖,以前借他昂贵的狐狸衣裘穿过一会儿他就表示不要了,如今竟然愿意吃在她碗里呆过的肉,除了魔教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这个原因,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
贫贱夫妻百事哀,摇姯在金龟婿的名单里默默给苏玉珩减了一分。
“明早我要入关修炼,约摸需十日,你好好呆在山庄里不要瞎跑。”他放下碗筷,修长的手指在一旁的温毛巾上擦了擦,又想起件事:“藏书阁我会准备个手扶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走上来即可。”
摇姯气极,这段时间她用她那破轻功飞二楼,一天要摔个十几次才能上去。本以为阁楼是为了不让闲杂人等进才不安装楼梯,没成想只是因为大魔尊懒才没装。
“你每天看我在楼下摔来摔去有意思吗?”摇姯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横眉竖眼道。
苏玉珩眨了眨好看的眼睛一思索,点点头:“比杀人有意思多了。”
也算是为江湖无辜儿女做贡献,至少大魔头不会一无聊就去杀人了,她摇姯摔几次就当积德。这么一想她又开心吃起饭来。
自从苏玉珩上山后,摇姯在藏书阁里看了一会儿书,也没人同她分享八卦,顿时索然无味,也没再往那里跑。
山庄外的林子里传说养着一大群狼,摇姯也不敢乱跑,刚开始她还拿着那块红玉在侍卫面前晃了又晃,得意地在山庄随意进出自由自在。
时间长了再大的山庄也被摸了个底朝天,她甚感无趣,绕着石子路到处乱走。
苏玉珩果真好几日都没见着过人影,摇姯见不着他那副性冷淡的表情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怪想他的。
仲冬的白天总是很短暂,薄云惨淡,夕阳迟暮。
无意中听到侍女们讨论山入口的梅花开得正艳,摇姯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往山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路口就被拦下,估摸着山上是苏玉珩修炼的要地,这里的侍卫长得凶神恶煞,冬日里只着短装,黑黢黢的皮肤上蜿蜒着一条条狰狞的刀疤。
摇姯正准备离去,前方地壳松动,掀开草地,竟是一个巨大的圆洞,有个红衣女子围着面巾捂住鼻,一脸漠然从圆洞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女抬着个大簸箕,簸箕里面有东西攒动。
红衣女子目光扫到她,虽看不到她的脸,但摇姯莫名就觉得她在笑,笑的花枝乱颤。
“放她进来。”红衣女子言语里透着难以名状的喜悦,对着几个侍卫道。
“尊主有令,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她可不是闲杂人等,是地下室里那些清风派的同类,”她转过脸冲着摇姯道:“进来看看你的兄弟姐妹在这里过的好日子,你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了。”
这个声音她认得,天下第一名妓顾琉璃,六年前被苏玉珩赎回山庄专宠至今,虽看不见她的容颜,但骨子里透出的撩人让女人都情不自禁痴迷。
摇姯不想跟她有太多瓜葛,也不愿去考虑清风派的人是怎么死在苏玉珩手下的,她转身欲离开。
“我允许你离开了吗”
显然,顾琉璃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她伸手从簸箕里掏出块东西,借着内力朝摇姯抛去,正巧不巧掉在摇姯脚边。
她一惊,感觉有东西缠住自己的脚,吓得往旁边一跳,眼睛一瞥心跳仿佛都静止了。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抓住她的裤脚,手臂还连着半块肩膀,鲜血还带着热气往外冒,细细的手臂上满是鞭打的伤痕。虽只剩下一条胳膊,但白嫩的手指却还能弯曲,显然割之前经历过剧烈的挣扎。
摇姯不敢去扯开那只手,只得奋力蹬脚想要踢开它,那只胳膊本就没什么劲,稍微一踢就掉落在一旁。
她甚至不敢低头多看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裤腿上沾满了那只手的热血。恨恨瞥了顾琉璃一眼,那个女人捂住嘴花枝招展地大笑。
“那只手是一个叫落蕊的,听说你跟她还有些渊源?”顾琉璃掏出手绢将自己手上的血渍缓缓擦去,面上笑意更甚:“只可惜山中的野狼喜欢吃新鲜人肉,我才不得不先将人的四肢割下,让他们保持鲜活的时候去给那些狼崽吃,只有月圆时才能将人的五脏六腑掏出来给那些可爱的狼们做奖赏。”
她自知斗不过地头蛇,扭头就走,心跳还未恢复正常,走起路来有些不稳当,身后传来一阵阵女人的调笑,摇姯也不知是气极还是害怕,双手控制不住颤抖,恨不能手刃她。
这是她第一次心生杀意,才来魔教一月不足。
走已远,那个女人的声音借着内力飘来,那么远却像在耳边,萦绕着始终离不去。
“你们这些虚伪的女人整日装清纯,要想站在他身边,你得先学做个刽子手!”
摇姯恍恍惚惚回到房间,陈长老给她安排在流水庭,是苏玉珩所住庭院的其中一个小院落。流水庭正如其名,四面环水,因为接着的是地热温泉,冬日里格外暖和。
房间里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空荡荡的院子若无一人。摇姯没胃口吃东西,瘫坐在美人椅里,椅子高低摇晃,她整个人陷在里面,就跟她的处境一样,怎么样都出不来。
山的入口光秃秃一片,哪有什么梅花。
夜深寒重,摇姯没吃几口便躺下了,身上莫名发虚,醒醒睡睡好几次,梦里总有个人在叫她名字,她不敢答应,只能不停往前跑,那是落蕊的声音,在儿时一样在唤她,问她为什么不帮她把手捡回来。
不知是今晚第几次被噩梦惊醒,摇姯伸手将额头的冷汗擦去,翻身准备再睡。
房间内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带些无奈,带些心疼。
叹息声很轻,但她习过武,加上神经紧绷,瞬间便从床上直立起身子来四处张望。
有个黑影站在不远处,伫立的身姿挺拔而修长,黑眸在夜空中深邃而幽冥。
要是在往常,摇姯早扑过去唤他尊主大人,可今天她突然就不敢了,她见过杀戮,见过屠民,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些字眼同眼前如谪仙般的白衣公子联系在一起。
她甚至都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沾满血的裤脚还被扔在一旁未清洗,那只还在跳动的手臂仿佛就在她脚边。
“听说你今晚未进食。”
沉寂的气氛终究还是被他打破了,沙哑的嗓音透着满满的疲倦。
她将被子往上拉些盖住自己的肩膀,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在害怕我。”
男子用的是肯定句,他知晓她看到了什么,天下无人不怕他这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这种表情他再熟悉不过。
摇姯张嘴想要辩解,但又不想骗他。自己确实是害怕,他知道的,她从来就胆子小。
男子低下头叹了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化成白雾,他轻轻笑:“你好生休息,我还要赶回山中修炼。”
看着他低落的背影,摇姯心里狠狠抽了一下,她难道不知道苏玉珩是何许人也吗,这个武林让这个翩翩公子幻化成残忍的暴君,她都是一步步看着的。
“我下午只是想去看梅花,不是故意瞎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