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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同样怔怔地站在龚宁面前,手中打满水的木桶不知不觉间掉到了地面上,与龚宁四目相对。
“四……四师兄?真的是你么?”林琳眼圈通红,泪水早已决堤,痴痴地走到龚宁面前,抬起纤纤玉手,又凝在半空中,竟不敢触摸,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龚宁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抬起手抚摸着林琳的长发,柔声道:“是我,你过的可还好么?”
林琳猛地点点头,旋即又猛地摇摇头,哭泣道:“你们都不在了,我哪里能过得好?”
龚宁望着朝思暮想的师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琳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龚宁进入房间,连珠问道:“师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今天是谁当值守山门,怎么会放你进来?啊,对了,你定是从密道悄悄上的山,所以才没有惊动他们。师兄,你毁了丹田,现在身子怎么样?长信呢?他是不是跟在你后面了?你们又不是赌气下山,既然今天偷偷上山,为什么之前都不回来?师叔他们看见了,怕是要责罚,哼,责罚就责罚好了,难道我们还怕责罚不成?”
“长信他……”龚宁眼眶一红,言及此处,看到林琳微红的眼眶,瘦削不复往日红润的脸颊,心中不忍告知详情,况且上智子派人追杀二人,以及意欲加害师父之类的推测,千头万绪,一时难明,心念一转,骗她道:“他寻到一位名医,将我的伤治好了,便浪迹天涯,学那搜集天下奇闻的前辈明轩子写书去了。”
林琳又拍了拍龚宁身子,拉着他的胳膊前后打量了一番,确定龚宁此刻伤势确已大好,心下安定,道:“哼!这个没义气的家伙,他这就放心丢下你一个人就去游山玩水了?待我下次见到他,我不剥了他的皮!”
龚宁心中悲恸,差点又掉下眼泪,但又不愿让林琳知道实情,便岔开话题道:“我的伤完全好了,我……们这段时间在外面也走了不少地方,无论到哪总是想你们,就偷偷地跑回来看看,师父是不是在守静堂?师弟他们呢?”
林琳踌躇片刻,道:“师父从去年你和七师弟下山后就在守静堂闭关了,到现在也没出关,我也只是给师父送饭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龚宁道:“陈武呢?他怎么样了?”林琳回忆道:“你下山那天,六师弟曾自寻短见,不过被师父拦下了,从那往后再也没有想不开了,练功比往日更勤奋,虽说没了……没了一条腿,伤好后轻功反而大进,修为也有不小的进展,只是……”
“只是什么?”龚宁急道。
林琳给龚宁斟了杯茶,道:“只是六师弟功力进境神速,脾气却越来越暴戾,处处与北峰弟子为难,前些日子还寻衅打伤了北峰几名弟子,上智师叔大发雷霆,便将六师弟也逐出山门,如今咱们东峰弟子就只剩我和八师弟了。”
龚宁恨恨地拍了下桌子,只拍得桌上的茶杯颤动不已,叮当作响,怒道:“我还说为什么今日听说咱东峰弟子就只剩你和八师弟了,六师弟也被赶出了师门!”
林琳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又再次给龚宁斟满,道:“师兄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从小就没了娘亲,父亲下山也有十年了,这十几年来,你就是我的亲兄长,有些心里话我也只能跟你说说了,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难受得很。”
林琳没等龚宁说话,继续道:“我大伯生性凉薄,这谁都看得出来。若不是他仗着爷爷留下的余威,或许师父早就将他赶走了,其实要是将大伯赶走,或许对乾天宗反而是件好事,可如今师父却偏偏要报偿我爷爷的养育之恩。唉!我觉得大伯是想篡得宗主之位,只是一个离心离德的掌教,又有谁能欢喜呢?现下我们东峰一脉凋残殆尽,他虽然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我担心师弟也迟早会……”
龚宁皱着眉头,心中暗道:“看来上智子越来越明目张胆了,连小师妹都察觉到威胁,想来他的阴谋已是路人皆知,只是不知道师父到底怎么想。”
林琳看了看皱着眉头的龚宁,委屈道:“师兄,我真的很怕师弟出事,所以赶他下山游历,现下山上人人自危,我们东峰弟子下了山怕是比山上安全得多,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我也不想活了。”
龚宁心神一震:“她担心的只是八师弟么?为什么她关心的全是师弟……”
龚宁只觉得一股浓浓的失落感传来,站起身来,轻声道:“我会想办法的,你在这好好呆着,我去拜见师父。”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朝后院守静堂走去。林琳站在身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起了什么,并没有阻拦,只是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龚宁走到守静堂,双膝一软跪在门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有些颤抖,低声道:“不肖弟子龚宁,拜见师父。”
周围寂静一片,没有回答,龚宁便一直这样跪着。
良久,门轻轻打开。上德子站在屋内,依然白发白须,一身白色道袍,可脸上皱纹却比之去年深了许多,想来这半年过的并不好。
上德子走到龚宁面前,轻轻将他扶起,轻声道:“痴儿,随我进来吧。”
龚宁连忙起身,跟在上德子身后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又跪倒在上德子面前,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师父,徒儿这些日子好想念您,在外面也一刻不敢忘记您的教诲。”
上德子欣慰地点点头,眉头渐渐舒展,轻声笑道:“那就好,虽然没了修为,可心中只要存有正气,就依然是我上德的好徒弟!那日我给你服下两粒玉还丹,只能保住性命无碍,至于要修复丹田,为师可无能为力。你宋师伯近来可好?”
龚宁自然知道师父为何发问,以当初自己的伤势,这世上确也只有宋师伯能救,今日龚宁重回平潮山,想是伤势已经完全好了,那便只能是宋神医所救治。可上德子却万万不会想到这世上竟有叶光纪这等人物和《景云诀》这等奇妙功法,更是不敢想神医宋函会被人杀害在香湖医庄,整整一个古禹镇都已被屠戮一空!
龚宁心中本就苦涩,此刻师父提起宋师伯,不由得令其悲从中来:“我……我下了平潮山,赶到香湖医庄时,宋师伯……宋师伯被……。”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上德子“嗖”的一下站起身,问道:“你宋师伯他怎么了?”
龚宁痛苦道:“宋师伯惨遭恶人毒手,恶人更是将古禹镇上下杀个干净,一个活口没留。现在宋子玉不知所踪,宋师伯已经……已经入土为安了……”上德子当即有些站立不稳,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龚宁双目含泪,恨恨道:“那日钟长信背我下山,刚到连港镇,就遭到张扬张楚二人伏击,长信他为了救我,和张扬同归于尽,坠入大海了,连尸身都留不下。要不是身负重任,徒儿早已无面目活于世上,更无面目来见师父。”
上德子摆摆手,脸色苍白,道:“罢了,罢了。时也命也,各有定数!那你的伤,又是何人能治好?奇了,奇了,我看你现在不仅身子无碍,修为更比以前大有进境。这是何故?”
龚宁并未马上开口,等上德子脸色稍显红润,将下山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经过说给上德子知道,上德子沉默不语,面色沉重。
龚宁道:“大爷爷修为深不可测,见识也远非弟子可以揣度。虽说不曾亲见,但我想大爷爷所说,该当是不会错的,上智师叔一心夺取掌教之位,已经背叛了乾天宗,不惜投靠魔修。师父,您跟着我下山吧,将这山门让给上智,待来日咱们集合了正道,揭露他的丑行,讨伐了他。”
上德子摇摇头道:“师父不能走,你师叔对这宗主之位觊觎已久,我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走到这一步,勾结魔修,便已是正邪不分,也全然不顾师尊留下的赫赫声名。心中只剩贪念,再无正道。我身为掌教,不能将门下弟子引上正道,以致堕入邪门,这是我掌教无方,责无旁贷。”
龚宁抓着上德子手臂道:“师父,您是正道领袖,天下修真以乾天宗为首,其他门派都是心服口服,如今魔修卷土重来,看情形更是已经侵入我正道内部,天下危难。有师父带领天下正道与魔修对抗,胜算便会多上许多,若是您不去主持大局,为了报答祖师恩情困守平潮山,天下还有谁能当此大任?如果师父不愿下山,徒儿愿意同师父一起,杀上北峰,除灭上智。”
上德子严肃道:“宁儿,你可还记得你上鸿子师叔?你入门未久,他便离开山门,你可知是因何而去?”
龚宁道:“上鸿子师叔便是林琳的父亲,十年前为了磨练自己,追求至道,便下山历练,至今未归。”
上德子道:“不错,我这上鸿师弟,便是林琳的父亲,上智的弟弟。而我的师父,你的师祖,便是他们二人的父亲!三十年前,师父惨死于妖人之手,天下正道危殆,一门一派被屠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的也不在少数,便是当年鼎盛非凡的天下四大宗门,也都烟消云散,可惜,可惜!”
“那场惊天动地的正魔决战,将天下英雄,乃至修真正道血洗一空。为师这点修为,放在三十年前,莫说领袖天下正道,就是能成为一方宗主,也是一个笑话。为师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你师祖却仙逝了。”
“那一战过后,我们师兄弟十来人,便只剩下四个,上智、上鸿和上善都还年幼,便由我暂时领了掌教之位,其实当年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初窥大道的少年而已。师父大战之前将《乾元功》全部传给了我,你三位师叔的功法,还是我所传授。我感念恩师大德,早有打算将掌教之位,传回林家。但天下正道凋残,乾天宗传承未断,领袖正道,除魔卫道,是我辈修真之徒本分,因而掌教之位,责任重大。上鸿心地良善,根骨也远超于我,本来由他来做这掌教,是再好不过,可惜他一心求道,无意打理门派俗务,那便由得他去。但是上善心中欲念难除,善恶不定,我便不敢传位于他。幸好他生有二子,他们平时一举一动,我暗中都看在眼里,林易性格暴躁,难当大任,是以门派俗事,我有意让林天参与,便是想有朝一日,将林天扶上掌教之位便了。可惜,可惜!可惜上智师弟竟执念难除,唉,竟至于勾结魔修,坠入魔道,我疏于教诲,可对不起师父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