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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并不了解这个道貌岸然的主事究竟内心几何,然而他却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监察司这个机构,监察司的人一向都是口蜜腹剑,是真正冷酷无情的人,若非如此,也不能处在这样一个敏感的位置。
“误会?”景阳好奇。
得到了袁波这样的朝堂重臣的躬身歉礼,景阳没有丝毫的异样和紧张,而袁波对他的淡定也显得很是从容,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般淡定的反应。
“看来景少侠是不知道某些事情了。”袁波叹口气,沉重道。
少侠这个称呼很江湖,但是袁波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怪异。
景阳很好奇地看着他:“大人请讲。”
袁波坐回了位置上,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的贺成节,道:“剑主们不告诉你,可能也是出于对你的考虑,毕竟一些事情若是知道了,只是自寻烦恼,不过话说道这里,本官不说,怕是不合适了,因为若是不说,本官的解释便无法继续。”
景阳伸伸手示意,“大人请讲。”
“这些事情其实还是朝堂封锁的秘密,场间之人也无他人,少侠现在是九剑门双榜甲一,人中之龙,不再是普通百姓,那本官向少侠倾诉一二也无妨,少侠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望博得少侠和九剑门的原谅。”
袁波叹出的气叹在了酒杯中,酒面立即荡漾起来,像是他已经皱纹道道的脸庞,也像他浪里滔滔的城府之心。
“景少侠想必也知道,这最近的日子,中州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先是巡检司主事张剑过锒铛入狱,又是暗武监监主张浩被四面通缉,之后才是我监察司下达宗门接替巡检司和户司进行送试生的身份审查,这些事情真正的原因寻常百姓并不了解,而朝廷也没有给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很多猜测是因为消失十年的南宫蝠,猜测是四大宗门对抗朝堂的手段,而这些其实都不正确。”
“不正确吗?”景阳端坐着,显得兴致勃勃,又仪态大方。
“不正确。”袁波摇头,“莫尘的事和谢伽淏的事不谈,本官举的三件事情看起来没有联系,其实都和一个人有关系。”
“哦?”
袁波看着景阳年纪轻轻却又古井无波的眼,心里面出现一丝讶异和怀疑,不过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改变,也没有直接说出口中人的身份,而是转口从另一个事情切入:“十年前圣上一统中州,而大寅皇族轩氏残余太子轩荆阳被剑神卫剑一己之力带出皇城,冲出万军围剿,又逃脱铃铛剑仙和而今大元帅裂天锤代涛的围杀,最后一路南下逃到大布江,只被我大武的暗杀机构暗武监查到踪迹,最后在一艘商船上有了一战,此事想必景少侠知晓吧。”
景阳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事实上心头深处和他的表现一样,都无波动,因为段故事每天夜里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仇意不消恨意不减,可对于这段回忆,他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坦然。道:“这么传奇的故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不明白大人说的这个故事,和你说的三件事有什么联系?”
“少侠知道十年前大布江一案,最终的结果吗?”袁波不急不缓地问道。
“当然知道,船毁,本已重伤的剑神卫剑和大寅太子都殒命江上,尸骨无存,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袁波摇摇头,正色道:“事实并非如此,那大寅太子还活着。也是最近才浮出水面,所以才会有了这三件事的发生。”
景阳蹙眉深深思索着,片刻后才问道:“大寅太子还活着?”
“嗯。”袁波望着他,神色凝重地点头。
“天下都认为他死了,哪怕那些埋藏地下十年的大寅残余都如此认为,就是最近那大寅太子似乎觉得羽翼丰满,准备现世,用了隐秘手段告知了张剑过他还活着的事实,张剑过身居高位,能提供诸多配合,这应该便是那大寅太子的用意。”
景阳皱眉深思着没有说话,这番话语的确足够让人震惊并沉思。
袁波继续道:“可是那张剑过沉稳十年,复国之心似乎已如死灰,一朝得知太子未死的消息,欣喜若狂,沉稳如他也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去告知了他认为同为大寅残余势力的我监察司司首——彭九零。”
“彭九零出卖了他?”景阳问道。
袁波犹豫了数息,道:“可以这样理解。”
景阳自然知道事情何止是出卖这么简单。
当年的大寅暗线诸多,相互之间也都心若明镜,蛰伏于天下,只等待时机成熟后再一朝并起,吞灭武朝。而张剑过和彭九零是暗线之一这事情,只有大寅的渺渺数人直到,所以张剑过和彭九零才在八年前的血洗中安然无恙。
人人都认为彭九零是自己在这样敏感紧张的时代里自己爬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八年前翰伊城埋藏的大寅残余遭到的血洗大家都以为是翰伊城禁军统领岳灵龙背叛了大寅,所以岳灵龙最后也被大寅残余势力一同拉下了九泉,而他在大寅残余心中却没有丝毫受到怀疑彭九零毕竟真正的寅京帝心腹都知道,这彭九零是多么忠心耿耿。
直到张剑过的事情发生,景阳才真正知晓,八年前出卖翰伊城大寅残余的不是岳灵龙,而是他彭九零。
从未真正忠诚过人,只忠诚过强大二字,既然从未有过忠诚,又怎么算是出卖?
张剑过用自己生命做代价,让他认识到了这一点。有得有失,也正因为张剑过,他才免了之后继续错下去。
见景阳认真地在思索,袁波也不打扰,直到他回过神来才接着说道:“所以我们猜测那大寅太子会以五大宗门为跳板,所以身份审查的事情不是那么难理解,所以我们能有一些不合理的举动,现在听来也情有可原了吧?”
景阳微笑,道:“所以是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是那大寅太子?”
袁波摇头道:“少侠错了,本官并不认为你是大寅太子,再说了大寅太子是与不是,也不是本官可以随意定夺的,这么沉重的帽子,本官不敢也不会乱扣。”
景阳不想理会这人话语几分真假,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道:“那你想如何解释武试中奇怪的事情。”
“很简单的道理,谢伽淏何等人?天下间凶名赫赫的邪杖,当今天下距离传说中的神魔境最近的数人之一,智近妖。他自然知道我中州这大寅太子活着的事情,所以想要故意来麻痹我们,拖缓我们北伐的步伐。”
“什么意思?”景阳不解。
“很简单,就凭他的不杀,不杀我这监察司年轻衙役,不杀少侠你,不杀楼檀修,却杀了不少我中州其余少年天才,这样奇怪的举动,为的是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用的便是我们这样的心理,让我们来怀疑,让我们来将目光过多的放在你们身上,从而让那大寅太子真正的逍遥法外。”袁波冷笑着说道。
分析得如此可怕,景阳不禁再度锁紧了眉头。
心头对于谢伽淏不由称赞了一声,聪明人总觉得自己聪明,所以有时候也会被聪明误倒,这便是谢伽淏的高明之处,也是真正聪明的人善于抓住的地方。
当然这袁波也可能是在说假话,不过对景阳来说,倒是没什么好奇,真假都无妨。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景阳说道。
“少侠但说无妨。”
景阳点点头,道:“斗胆道,或许本就没有什么大寅太子,那大寅太子本就在十年前死了,金蒙为了阻止武朝北伐,让武朝内乱,所以伪造了大寅太子活着这一假象。”
袁波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道:“少侠的猜测很有道理,的确有着样的一个可能,谁知道那金蒙国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下大人,不怀疑的恩情?”景阳笑着说道。
“只要少侠不怀恨,之前我监察司的怀疑之心。”
果然这个天下是个强者为尊的天下,自己没有拿到双榜甲一,必然不可能会受到这样的待遇。无论这监察司主事是真情假意,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还是情真意切,总之表面上始终是呈现尊重之意,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拿到了双榜甲一,一个月后会受到神武帝接见。
至于所谓的不怀疑,景阳自然不会相信,哪怕是神武帝,得知了自己的事情,只怕也不会不怀疑。
景阳摆手道:“大人哪里话,朝廷本就应该做这些事情保证天下安危,大人尽职尽责,晚辈佩服才是。”
“少侠哪里话,肯原谅便是好事。”袁波摇头笑道。
一个少年一个老臣,两个城府深者之间的对话,都在挑着最简单的说,一个哪怕明明是主角却装作对一切都不知道,一个装作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景阳身处尴尬不得不为,可监察司何时卑躬屈膝过?九剑门文试题中的大不敬他始终闭口不谈,只谈自己监察司做得不合适的地方,又是出自什么考量?
这些事情景阳不懂,不懂这个老谋深算的官员和他不懂谢伽淏一样,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本官一直很怀疑,大寅太子要用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是大寅太子,而我们又要通过什么方法来判断其是大寅太子,这些日子来,很多的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袁波摇头道。
“不过相信他很快会露出马脚的。”袁波端杯,再敬了景阳一杯。
景阳笑了笑,嘴角一丝隐晦的讥讽。
砸了砸舌头,袁波道:“听闻少侠朋友去世,本官深感痛惜,逝者已逝,敬少侠一杯?”
先前表示不逼迫自己饮酒,此时又来这一壶。景阳看了一眼金樽清酒,摇头道:“大人心意心领了,既然大人话说完了,那轮到晚辈说话了?”
袁波点点头,道:“少侠请讲。”
“易无川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