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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阳光温和的午后,安玫同伊雪在训术场上散步。原本伊雪是不想来的,只是碍于安玫的软磨硬泡,不得已才换上了一身云纹绣花衫跟着出来了。二人妙曼的身姿,悠闲地行走在训术场上,惹得旁人频频侧目,二人也感知在心,只是不动声色。
“这身衣服是在哪里定制的?”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交谈。二人四下一寻,不见人影,抬头一看,竟在那飞旋墙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可那话却让人感觉他就在跟前一般。二人悠然地抬手挡闭头顶上的阳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孔,竟然是战怀觉。安玫一脸笑意,恭敬地冲其微微欠了欠身,心下知道他所指的并不是自己身上的,只得将目光看向伊雪,示意她答话。
“你倒是下来,我兴许还有心情跟你说说。”伊雪不客气地说道。战怀觉嘴角微微一扯,然后双手负于背后,轻轻地冲前迈了一步,整个人便就平稳地往下坠落。远远看去,倒像是沿着墙面平稳地滑下来的一般,尤其是落地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响动,只是再继续冲前迈步就可。
伊雪看他这般下来,知道他这是在满足自己的心思,心中好不得意。安玫惊讶战怀觉这等身法之余,也为他的诚意感到欢喜。待战怀觉再站定,伊雪淡淡说道:“身法不错,师承何人?”“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都看出来了,怎么还来问我。”“善人衣?”“天底下就他会做衣服不成?”伊雪稍有不屑地问道。“在这地界儿上,会做衣服的,也就算他了,莫不成是在京城所定?”伊雪笑而不答,反逼问道:“你该说你的师父是谁了。”安玫在一旁陪笑着,单单是半句话也是插不进去的。战怀觉倒是时常与她对视两眼,这使她对其又添了几分敬重。
战怀觉语塞,眼睛接连眨了几下,做出了稍加思虑的神情来,说道:“明白了,至于我师承何人,你大概也已知道的。”“呵呵,你们都这么喜欢卖关子吗,听得我一头雾水。”安玫终于插进来说道。伊雪冲她笑笑,然后又板起脸来说道:“你成功搭讪了我们,现在说说你的意图吧。”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扯开了嘴角。
战怀觉将头冲一旁一歪,笑容也一同绽放了开来,说道:“我的意图已经问完了。”“就这些,还特意把我们叫住?有点小题大做了吧。”伊雪不依不饶道。“那你觉得我还会怎样?”战怀觉笑意不减道。“怎么也得带我们去什么优术部之类的地方瞧瞧吧,我这妹妹可是跟你说了的,要加入你们,不能就随口应了再没后话了吧。”这话说得像极了在替安玫讨公道,弄得安玫好不尴尬,频频冲伊雪使眼色,叫她住嘴。她不使眼色倒好,这一尴尬,反倒“弄巧成拙”了。于是只得正过脸来,万般真诚地看着战怀觉,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清白。
不成想,战怀觉反倒同样真诚起来,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原本我们正在研究关于你们加入的事宜,由于申请人数很多,我们打算择优录取。”两个女孩脸上都是一怔,相互看了看,又看向战怀觉,伊雪当先替所有人打抱不平道:“有你们这么行事的吗,明明说机会均等了,现在又挑好的来,这得打击多少有志青年的心你们知道嘛!”安玫脸上的真诚也一同减了几分,旨在表明自己有着同样的情绪。战怀觉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看了看安玫说道:“你们两个可以优先录取。”
二人又是一怔,双眼一起瞪大说道:“优先录取?你们还有没有原则!”“实力就是原则啊,只要你们愿意,你们两人可以优先录取。”伊雪似乎听不下去了,连忙说道;“千万别,我可没什么实力,不要把我牵扯进来。”“你们觉得这很不公平吗?”战怀觉悠悠地问道。二人没有答话,不过神色上写满了不认同。他便继续说道:“我是优术部的部长,谁有没有资格加入,你们觉得我会没有判断以及决断的能力吗?”二人听罢,当即木然地将自己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而当回过神来之时,伊雪便又连忙制止了点头的举动。
“这么说,你这部长是在搞独权主义喽?”伊雪嘴硬道。“独权与否,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当先走去。两个女孩四目相对,像是在做某种激励,然后便跟了上去。
走在通往觉醒阁上方的木制阶梯,不知是木材的质地好,还是因为三人的身法轻盈,总之听不到丝毫的声响。他们从三楼的长廊上穿梭而过,要经过好几个科室的门口,二人心下忐忑,生怕碰见孙二虎,不过却也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来至觉醒阁东首,沿着螺旋式的浮悬楼梯往上走去,脚下虽是不动的,心却有些摇晃不定起来,因为好似走了好久一般,仍旧没有到达的意思。而意识当中,觉醒阁是没有这般高的。
“你们来过吗?”走在前面的战怀觉有意慢下脚步来问道。“哪有,谁闲得没事上这阴森可怖的地方来!”伊雪故意夸张道。“呵呵,”战怀觉笑了说道,“那就说明我没有看走眼,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次走这悬梯走得最快的人。”这话原没有什么大意思,只是想表示她们很有勇气,可在两个女孩听来,这无疑是在讥讽。只见伊雪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不屑地冲战怀觉咧了咧嘴角,然后脚下轻一用力,身子便冲上飞去,瞬间就轻飘飘地落到了战怀觉的前方,头也不回地独自冲上走去。
安玫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尴尬地冲战怀觉笑了笑,加快脚步,赶了上去。来到战怀觉身前,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是想展示她身法,没事的。”“呵呵,没有,她完全有资格这样,坦诚直率……很有意思。”“呵呵,这倒没错。那个……现在上边有人吗?”“会有吧,走吧,上去看看。”战怀觉深深地看了安玫一眼,示意她一同冲上走去。
“下来吧,那里走不通了。”走到不知是哪一层,战怀觉停了下来,安玫也跟着停了下来,突兀地听他说道。不一会儿,从头顶上的悬梯下来了伊雪,满脸的不甘心。一边往下走一边埋怨道:“什么嘛,怎么不能通到顶端?”“呵呵,我也不知道啊,据说没人上去过。”战怀觉转过身来看了看二人说道。安玫疑惑道:“什么呀?”伊雪走到身前解释道:“上边走不通了,只有一面白墙杵在哪儿,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出机关来。”说着,又将目光投向战怀觉问道;“上边有什么秘密吧,那面墙肯定有机关控制。”“先别管那面墙了,那不是你们来这儿的目的。”说完,当先走进长廊,里边依稀传来了嘈杂声,传到女孩们耳中。
走到东首第一间门口,战怀觉走进门内。女孩们也跟着走到门口,满脸羞涩地冲门内望了望,然后便站定不动,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为此,屋内的嘈杂声停息了片刻,待看罢来人,旋即恢复如常。只单单张显才热情地迎了过来说道:“欢迎,欢迎,欢迎你们前来参观,呵呵……”说着,忙示意女孩进屋。看着他如此热情欢迎,二人也就放开了些。
屋内有十几个人在埋头描画书写着什么,另有几撮人,各自围在一圈七嘴八舌地商议着什么。二人进来也只得四下里随意看看,见他们虽然面露和善,却也难有余暇搭理自己。无奈之下,只得走向一进屋便就混进一撮人内的战怀觉。见他也好似在裁夺什么一般。张显才在他身旁,时不时投来友好亲切的笑意,看得女孩们摸不着头脑。
战怀觉也好似看出了她们的不自然,于是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我们像是在搞独权吗,看得出来他们在忙些什么吗?”伊雪不想搭话,安玫便连忙笑着说道;“好像在准备什么演练比赛吧,看他们手上书画的东西好像是这样的。”“没错,是的,”张显才也跟了过来,忙不迭地替战怀觉回道,“我们战部长想邀请你们来一同组织这场演练竟赛,我们人手有些不足,所以诚心邀请你们加入。”
“我说呢,看来我们这是主动送上门了,你竟然这样算计我们呀,还优术部部长呢,怎么能这样呀!”伊雪双眼冷冷地盯向战怀觉。“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张显才笑呵呵地看了眼战怀觉,替他辩解道,“我们战部长是慧眼识珠,你们可以就此加入我们优术部,不用再进行什么考核了,以往加入优术部都是要从其他分部内择优选取的。”“千万别,我没兴趣,只让我这妹妹加入就好,我现在看着你们都有点讨厌了。”伊雪冲战怀觉二人翻着白眼回道。说完立马后悔,赶忙冲两边侧眼窥探,是否让两旁之人听进了心里。好在明知他们都已听得,却也没做出丝毫反感的神情来,想必能进得这个屋子,定不会是些少见多怪之辈。
张显才好不尴尬的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里,却还要尽量笑出能够缓和此刻尴尬氛围的效果来。而战怀觉倒是依然笑意盈盈地示于在场的所有人,和善的神情让安玫觉得于心不忍,连忙小声说道:“伊雪,我们一起加入吧,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啊?”伊雪见如此不讲场面的拒绝,都没能惹怒战怀觉,心下一软,就坡下驴道:“我哪有什么可供他们差遣的能力啊,何必自讨没趣,你要加入我表示支持。”安玫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也不明确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以及伊雪到底想不想,可不可以加入。于是只得将无奈的脸色摆给了战怀觉。
“你的能力我们略知一二,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完全能够胜任我们优术部里的事宜。”战怀觉看到安玫一脸愈渐破灭的期望神色,便只好进一步拿出了自己的诚意,试图挽救安玫想要一起加入的心思。“看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那我就暂时先答应你们,不过也要等我想好要加入哪个分部之后再说,因为我随时都会反悔的。”伊雪看了好一阵儿战怀觉脸上的神情,以及身旁安玫尽力维持住的期待神色,最后才颇不情愿的开口说道。话毕,几人俱是舒展开了面容,好似放下了多重的心事一般。
“那安玫呢,也要想一想吗?”战怀觉语气温和地接着问道。“我呀?我之前说过的,想要加入枪术部,当然也很想进入优术部,不过我不想走捷径,该做的我还是要做,回去我就会写自荐书。”战怀觉跟张显才对视了一眼,二人颇有深意地相视一笑,张显才接茬儿道:“呵呵,这个随你,只是先不要对外透露就好,毕竟我们还在筹备当中,随时都有更改的可能。”“嗯,这个我懂。”安玫认真地应道。
谁料,刚刚消停片刻的伊雪不耐烦地插嘴说道:“写什么呀,没头没脑的,我可不写的,想要就要,不想要我还不情愿来呢。”说罢,便就自顾自地冲门外走去。只是她不知道,几乎是一屋子人目送着她离开的。安玫觉察着所有人那并不刻意的目光,心里着实慌乱了起来,因为方才自己至少有那么几个片刻是忽略了他们的,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却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于是赶忙回想方才是否有何不当之处,趁自己没离开之前,尽量将其再加以修缮回来。只是当下被伊雪这恣意妄为弄得进退两难,想要开口替她开脱也不是,妄加批评也不妥,嘴上一时没了主张,只得站在原地陪着笑。
幸好身旁站着一位知人善事的张显才,不然这眼前的尴尬就要自己尽全力去打破了。“你家妹妹真有个性,很不错。”张显才看着伊雪离去的方向打趣道。安玫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脸回道:“还妹妹呢,人家可是我姐姐。”说完三人都相视着笑开了。
寒暄几句后,安玫便也告辞而去。像是彼此间有了默契一般,她只是悠然地沿着悬梯而下,心里仍在思量着什么似的,直到伊雪的声音传来,才一副幡然回神儿的样子,笑着看着已然早料到会等在中途的伊雪。“哎!你要是再不舍得下来,我就一溜烟儿跑了,要不是怕那帮人对你图谋不轨,我才不傻等着呢。”“还好意思说,跟屁股上着火了似的,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知道弄得我多尴尬嘛。”“那还不赶紧出来,又在背后数落我来着了吧?”二人并排走着,伊雪心知肚明般地问道。“你没发觉吗,你走出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留意你呢,真是替我长脸了。”安玫同样还以颜色。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弈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悬梯下。
自从那天起,那条悬梯成了姐妹二人三年间,上下奔波最为频繁的路径。这次伊雪并没有一起来,因为她不想让人们觉得自己有违公平,捷足先登。她也曾劝安玫也不要宣扬出去,却让安玫以身负使令为由反驳了回来,于是也便有了安玫代表协训会前来传达写自荐书一事。
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协训会室,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位期待已久的身影。曾经出现在一大队前的训术场上,那一身清新脱俗的白花束装,又站在了人群的正中央。而安玫对其却有了全新的想象。身旁的战怀觉依旧满眼爱意地注视着她,好似身旁再没有其他人一般。如此近距离地看去,越发觉得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了。
安玫也是这些天里在协训会里的了解,知道了她竟然就是协训会的会长,那个她曾经认为只是仗着有个厉害男人,在众人面前恃宠而骄的那个女孩。有一点她是要承认的,她的确很美,美得令人过目不忘。尤其是此刻以全新的心态去看她,便更加美得夺人心魄。
好似是训话完毕了一般,安玫不等踏进去,人堆便正巧散了开来,留下了几个人仍旧环围着她,在交代着什么。看着安玫走过来,张显才首先给了她一张笑脸,接着便是战怀觉有所察觉,扭过脸来也给了安玫一张笑脸。随着战怀觉所看的方向,那女孩慢慢地将视线扫向过来。安玫能够明显看出她那明显眼前一亮的神情,而看不出那是不是刻意而为。接着便又看到了一抹惊奇,带着这抹惊奇,她把目光转向了战怀觉。而战怀觉却也正巧将目光看向了她,那么得心有灵犀。
“来,来得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战怀觉一边冲安玫招了招手,一边对那女孩说道,“这是新一大队的安玫,已是枪术部的一员;安玫,这是我们协训会会长,霍明欣,霍会长。”安玫听罢,赶紧上前欠身问候道:“会长好,我是安玫,新一大队的。”边说边拼凑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来。因为她仍在分神思虑霍会长方才那一抹惊奇到底是出于何故,以至于一时难以肯定自己的表情是否做到了极致。
“呵呵,虽然话是老话儿,不过这个妹妹我的确见过。”会长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那笑声能瞬间传到人的心里。安玫也被那笑声感染,脸上的神情当即自然了很多。“你见过吗?”战怀觉轻描淡写地问道。“嗯,妹妹的飞器见识过的,好像是在武师的实训课上吧,对吗妹妹?”“啊?哎呀……见笑,让会长见笑了。”安玫忙谦虚道。“没有,真的很不错,而且并没有出全力呢。”霍会长不无认真地接着说道。安玫听了,诚惶诚恐之际,为她能洞悉一切而感到震惊。
慌乱之际,猛然间由手上所拿的自荐书而当即意识到了“救命稻草”,于是赶忙做出一副恍然醒悟的神色,转脸对战怀觉说道:“部长,这是我们大队的自荐书,写的人有点少,就十几张。”说着,尽量克制住手上的急切,将自荐书递了过去,中间还不忘不失尊重地看了看会长,见她仍是一副浅淡的笑脸相迎,瞬时间便觉得自己体统全无,像个在众人面前极力遮羞的小丑。安玫试图克制这样的感觉,可还是让此般感觉站住了脚,于是,她唯一的念头变成了一定要找回自己的体面。
战怀觉接过那一叠自荐书,随意翻了几张看了看后,点了点头便就递给了张显才。在那一刻,安玫觉得自己又被轻视了一遍。谁知一旁的霍会长突然开口道:“妹妹专攻什么,飞器吗?”安玫看着她一脸得真诚,心里被轻视的感觉当即消散了大半,便谦和地回道:“我真没特别喜爱什么,都多多少少地摆弄过,拿不出手的,会长。”“哦,这样啊,一看就是个全才的人物,而且还长得如此标致。”“哎呀,会长真会说笑,我哪是那个本事,要论标致,会长才是标致的人呢。”
不等安玫说完,霍会长便早就笑靥如花了,因为不论是谁都知道安玫那话是真心的。只见她走上前去,将安玫肩膀上的一点附着物扑打了下来,笑容不减地说道:“妹妹往后有什么需要姐姐我帮忙的尽管说,以后就叫我姐姐就好。”安玫听了,忙点头答应着,二人瞬间便好似熟络起来了一般。
从屋里出来,安玫满心仍旧洋溢着暖热的幸福感,就连自己如何出的门都已然忘却了。好似真就找到了一位亲姐姐一般,不过直到很久后安玫才得知,霍明欣仅仅比自己大了一岁而已。
回来后,当安玫跟伊雪谈起见到会长一事的时候,伊雪起初也是漫不经心地听着,直到安玫将其渲染得尽善尽美之时,伊雪才有了想见识一下的念头,不过也只是想见识一下能令安玫如此大加称赞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刚才你没在,他们又打起来了。”伊雪用眼神指了指一旁的黄搏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了什么,跟谁打的?”安玫看她这般不温不火,自己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好奇,便也不动声色地问道。“不太清楚,好像还是因为他那把剑吧,没看到他现在死攥着呢嘛。”“那总得有个说法吧,借借用一下不是也行的。”“我想这屋里也就你能借出来。”伊雪翻了个白眼打趣道。“别瞎说,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就让他们用用不也能免一顿打不是嘛。”安玫听她又要拿自己开涮,当即再把话茬儿拉了回来。“呵!你还别说,方才在长廊上打的,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可就是死活不放他那把剑。”
说话间,战仕锦不声不响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这节是枪术。二人见状,便住了嘴不再说话。正襟危坐前,安玫偷偷冲黄搏扫了一眼,果然从他不得不抬起的脸上看到了几块淤青,心下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悯之情。
而因战仕锦的到来不得不将头抬起来的黄搏,第一时间去做的,却也是赶紧用余光偷瞄一下安玫有没有在看自己。于是,二人的眼光险些碰在了一起,不过,他们都心下明了,彼此间各看了对方一眼。黄搏为安玫的那一眼,满面羞惭,赶忙用手遮挡着脸上越加灼热的淤青,尽力用胳膊遮挡着整张脸。
战仕锦站定,钟声响起,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脑海里那个蹒跚的老人将钟敲完。钟毕,全场寂静,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般氛围下,黄搏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腰板隐忍着挺了起来,目视前方,眼神躲闪地注视着战仕锦。当战仕锦环顾一周之时,黄搏能明显的觉察出,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片息,而那一刻,黄搏却只是看到了一张淡漠的脸。
“这堂课我们讲一讲枪术所需习练的基础身法。也许你可能都会了,甚至枪术也可能会那么几套了,不过在这里,就必须从头来过,因为要考虑那些一窍不通的人,他们也是交了训教费的,不能只考虑一部分人的水准。再者,这也不是我个人规定的,不论哪个科目,哪个大队,都是如此,明白吗?”众人齐点头应是。那些明显心有不甘的人,虽难掩脸上的失望,却也不敢说半句怨言。
“枪术助教你们是不是还没选?”战仕锦明知故问道。坐在前排的人赶忙纷纷点头,开口应答。不想战却接着说道:“那个不着急,先说我们的基础身法,术谱呢,一会儿王纯仁去术谱室领来,不用人手一本,那般简单的身法都要花很长时间去记的话,我看还是不练为好。”那些点头应答的人,瞬间连失落都好似成了一种奢侈,只得先着手于思虑所谓基础身法一事。
王纯仁为战仕锦能轻而易举地叫出自己名字而兴奋不已,只是一时找不到伺机彰显自我的出口,只恨不能猛地站起身来,告诉所有人自己会欣然领命的。在若有若无的嫉恨眼神地瞅视下,他只好选择用出分外炽热的眼神注视着战仕锦,以彰显自己被委派后的自豪感。众人看罢,眼神也就跟着炽热了起来。反倒是战仕锦扫视到了他的自豪,却又对那样的眼神颇有些厌烦。怎奈,却也只能用熟视无睹这一种法子来应对。
“有谁对枪术是一窍不通的?”战仕锦冷冷地问道。众人一听,吓得原本庆幸自己曾摸过枪的人赶忙做起了全新的自我鉴定。他们急切地想要决断出自己是否算是一窍不通,过多地,想来也是不想归纳为一窍不通的行列中去,可又在担忧自己如若默认了是有些基础后,会不会因这次的默认而有很难堪的那一天。
终于,一只怯懦懦的手举起了来。所有的目光扫向了那人,他羞涩地低着头,一只黝黑地手举过了头顶。感受着必然会聚焦过来的眼神,就连一旁的古寒都开始有些难为情起来,因为那人就坐在他身旁。“就一个吗?我看不见得吧。”这话果然奏效,那些犹豫不决的人,最终还是被这句话击溃了那道不甘的内心防线,又有几个人举起了手。“举就大胆地举,这有什么丢人的,你们都会的话,就不用来这里了。”这话即有鼓励的功效,又有安慰的效用。看出来的是举起手的人越来越多了,看不出来的,只单单黄搏,便在因此而对自己方才首当其冲的坦诚而有了几分大义凌然的感觉。
扫视了片刻,见再无人举手,战仕锦便又冷冷地说道:“把手放下吧,不会算不得什么,以后比别人多努力些就行了。趁着还有些时间,王纯仁去术谱室拿去吧,领个三四十本就行了,领来后你们先看看,下节课开始习练。”不等战仕锦把话说完,王纯仁便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站着听完战师的话后,便就迈着矫捷又不失深沉的步伐夺门而去了。
走在路上,王纯仁越走心里越没了底气,那份自豪感逐渐被忧虑所替代,他在想会不会像上次领飞器那般几经周折。若是真就吃了闭门羹之类的空手原路折返,无疑是在通告所有人自己的无能,那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情形。
好在基础术谱显然是极普通的物件,当术谱室的看管员木然且又冰冷地将一摞术谱“啪”地摔在王纯仁面前时,他甚至都开始在为这般轻而易举而失望,好似自己仅仅来抱一摞废纸一般。那因摔而四散飞起的灰尘,越发增填了这样的感觉。他本能地向后退了退,却又立马又忍住心里的嫌恶迎上了眼前的灰尘,是因为见对面的看管员那越加阴沉的脸色。
回来时,将那一摞“废纸”远远地抱离自己,一副厌恶的神色在脸上挂了一路,直到将要走近讲武堂之时,那份早已不知去向的自豪感,硬生生地被他唤醒了回来,急忙间“披挂上阵”,示于众人满脸喜色。
“发下去吧,如果觉得自己不用看的,就不要看了,想必以前也是看过了的,两人一本。”战仕锦悠然地将眼神从窗外转了过来,看了一眼王纯仁后吩咐道。说完,便又扭过头去,继续凝视着窗外。
等待中,有人不自觉地开始循着战仕锦的视线看去,那好像是在看训术场上的景致,而至于到底是在看谁,人们却是看不出的。等王纯仁来至黄搏身旁,郑重地看了看坐在里边的古寒,见他脸上没有任何举动,便就将一本术谱“啪”的扔在了黄搏眼前的桌面上。黄搏心满意足,更重要的是心神畅然,因为幸好没有发生古寒会跟自己争抢之类的事,如若那样,自己很可能是要没机会看了。
黄搏如获至宝地赶忙捧在手里观看,而心思却还是在一旁古寒的身上,怕自己会错了他的意,再因自己的“独占”而借机滋事。当终于得以确认他真是不屑于看的时候,才得以专心地看起来。
术谱上尽是些一看就懂的简单套路,黄搏也大多能看得懂,昔日也曾在父亲随意的宽泛训教中,舞弄过几式,如今见到术谱上成套路的招式,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即也就了然恍悟地串连出了一整条线。这使他有了些信心,暗暗畅快之余,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中也不知是该感谢父亲对自己“一知半解式”的训教,还是该去埋怨。
不久钟声响起,人们看了看站在窗前的战仕锦,一种似曾相识的黯然神伤,而钟声让他猛地恢复了常态。一言不发地低头冲门外走去。武生们目送着他离开,然后习惯作鸟兽散的人瞬间重新点燃了讲武堂气氛,于是所有人也就恢复了常态。
黄搏看着他们,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因为自己没有像他们那般欢愉的条件,他们有枪,他们已经对即将演练的枪术套路胸有成竹,他们天生优人一等。于是他便情不自禁地开始搜寻“同病相怜”的人,获取些许慰藉。
不知为何,他首先去看的竟然是几个女孩。见他们显然没有自己这般失落,心里却也能够想出她们不会太失落的最合情合理的缘故,因为她们是女孩。为此,他反倒更加自惭形秽起来。而就连跟自己说话最多的阿鹏,也是有一条长枪的,一条险些倾尽家资所买来的长枪,于是,他心里越加失落不甘了。
不知是出于对长剑的保护,还是想要在枪术课上能延续那份安全感,最终黄搏还是决定带着长剑去了训术场。显然这在大家眼里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而对于他能否会遭到战仕锦的批评,却也是抱有那一份好奇与期待的。必然的,这也是黄搏的担忧。
于是长枪林立的队列里,只单单有一个人的腰间斜跨着一柄长剑,在尝试着阻绝来自周身人们的白眼跟鄙夷的同时,那一份忐忑让他不自觉的将剑身往身子上遮掩着。也许正是那些“看好戏”的神色加重了他心里的那份担忧,不过至少他也搜寻到了另一个跟自己有着同样担忧的人,自然是手上长剑的主人玉兰花。紧跟着,那一份无可奈何的愧疚感,在两人躲闪间还是会碰撞到一起的眼神中浮现出来。
战仕锦一眼便扫到了那一柄长剑,突地将一双冷厉的双眼盯向了黄搏,只这一眼,不仅仅是黄搏,似乎就连紧挨着他的人也都纷纷不寒而栗起来。黄搏心已跳到了嗓子眼儿,脑袋深深地低于胸前,好似在甘心等待着即将迎面“劈来”的训斥。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战仕锦将那样的眼神扫向众人,狠狠地咬了咬牙关,而后嘴上却隐忍地说道:“对于我们上实训课的纪律,我还是要强调一些。首先,不论是谁,都不能让我在枪术课上见到其他的兵器,当然,你要是非带不可,我也不会拿你怎么着,但你枪术术绩若能过关那算你的本事!当然,我也理解有些武生过于痴迷某种兵器,但是,我的实训课上不许带来,只准带长枪!没有,你也可以空着手来。那个武生,听明白了吗?”
此时的黄搏早已无地自容,就连那些幸灾乐祸的嘴脸他都已无暇顾及,心里的委屈同自责与羞愧分庭抗礼着。这时的他,是难以用言语来回应战仕锦的,不过,只他那被众目睽睽所观视着的那副“低头自悔”的样子,已然足够算得上是一种回复了。
战仕锦顿了片刻,对黄搏的默然认罪悻悻接受。随后,便宣布列队演训开始。东方宇被理所当然地叫到了前方,将为大家作以示范。与此同时,王纯仁终于领着几人将几十条长枪抱来,看起来这次又不是很顺利。分发完毕,东方宇冲众人抱拳施礼,便就足尖一点,长枪与人一同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