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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狸还没到,胡一平就有些等不及了,嚷嚷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其实他内心也有些忐忑,毕竟包无悔主管奇士府不知招了多少奇人异士,就算有能对付沧澜的人也说不定。
包无悔面沉如水,对于胡一平的质问置若罔闻,若是找不到朱狸,他决定再拖几日,反正虎行风的两万大军正在攻舞仙宫,若是能拿下宁王世子李势,未必不是一个谈判的筹码。另一方面,他也想让对方沉不住气事先将出战者派上来,提前做好出战调整。
果不其然,城门开出一个小缝,沧澜骑着黑马上到阵前叫战,“包无悔,你究竟选好人没有,若是真无人能战,不如早点收兵投降,太原与大唐本是一体,我也不想看见生灵涂炭!”
包无悔冷哼一声,道:“你这只会使暗器的阴狠妇人,有何资格跟我谈这天下苍生。”
沧澜笑道:“不错,我的确是妇人,不过若是包大人身后的十万大军连一个妇人都胜不过,那又有何资格嘲弄我一个妇人?”
包无悔道:“你且等着,杀你何须我身后的熊罴之士!”
言罢,只见一匹骏马徐徐从队伍跑出,马上的人一身黑衣,妖娆的身姿引起周围一阵切切私语。
“此战,就让我来吧。”她的话很轻,马儿却已经小跑到了阵前。
包无悔大笑一声,道:“我包无悔不愿欺你一个妇人,只能也让一个女子代劳了,沧澜,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是否真的能胜过胜过我手下的这一女子?”
沧澜看到朱狸,瞳孔微缩,道:“是你?”
朱狸道:“江湖传言,论毒术跟暗器,你我齐名,三年前一战你我未分胜负,不知今日,可否得偿所愿?”
沧澜道:“那你可知道,今日一战,必分生死?”
朱狸叹道:“若不得自由,虽生若死。”
沧澜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非立场不同,你我说不定能成为知己。”
朱狸摇头,道:“就算不是立场,你我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沧澜疑惑。
朱狸又道:“你出道即为宁王鹰犬,对其驱使甘之若饴;我虽为包无悔做事,却是被其所迫,若不能胜,我也会死。信念不同,如何能为友?”
沧澜微怒,道:“这么说来,你也不过贪生怕死之辈,又有何资格评说我?”
朱狸道:“我是贪生怕死,但此战,我为自由而战!”说完便策马朝沧澜攻去,掌间一扬,数道黑芒竟从掌间飞出,也不知是什么暗器。
沧澜也将手一挥,只听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几把黑飞刀竟被击落地面,她拉一把缰绳,怒道:“我就知道你会打我的马!”
两人不断在马背上越上跃下,身体不断扭动着不知道打出了多少暗器,只听见不断有金属碰落的声音,从远处看,就像相隔数米的两人不断在马背上变换姿势,根本谈不上是决战,但实际上,稍微有些眼力的人便可知道,两人身体每一次变换都在向对方释放暗器,飞刀、短镖,毒针......她们身体每一个部位似乎都藏着暗器,只要稍微一动,致命的暗器便会朝对手射出。
曹义手心都是冷汗,这时他才想起,朱狸上阵前似乎没有对包无悔提过任何要求。莫非她没有信心战胜?这么一想,曹义不由心惊胆战。
暗器高手本就没有一个特定的排名,因为就算武功再高的人都可能死于暗器,武圣虽是武学最高境界,但若是一个武圣被毒死了,总不能说下毒者比武圣还厉害吧?所以,在场的人基本上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水平到底处于哪个层次,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只有赢的人,才能活下去。
战场上的马儿嘶鸣起来,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么,密集的暗器,竟然没有一把打在两人的马匹上。
曹义顿时看出了问题所在,双方的马竟成了躲避暗器的唯一障碍。他急忙喊道:“打她的马!”
然而朱狸却毫无反应,他这才想起,朱狸第一次出手就是对着沧澜的马匹打去的。换句话说,两人早就已经洞察了马匹这个障碍,而且双方都在试图将对方的马匹击毙,可怕的是,双方都无法将暗器打在马的身上!所有的暗器发出之后立刻被对方的暗器截断了!这么大的目标,这么密集的暗器,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打不中对方座下的一匹马!此时此刻,众人才发现这两人在暗器上面的造诣竟如此之高,难怪暗器高手让所有武林人士闻风丧胆!
曹义想起侦察营士兵的训练方式,本以为训练了两年的侦察兵都已经是暗器高手,而如今跟两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这两人才是暗器界的至尊!他突然明白两人决战前为何要有那番对白,因为只有身处同一境界的她们,才知道将暗器练到如此程度有多么困难。这是一种心心相惜的理解。
就像沧澜所说,若非立场立场不同,两人甚至可以成为知己。
沧澜不知道发出多少暗器,也不知道挡下来多少暗器,但是她不能输,想起朱狸那番话,她更是愤怒,指尖已经发出数道银针,喝道:“朱狸,你真以为,我仅是宁王的一个杀人工具吗?”
朱狸道:“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系?”
沧澜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与我决战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自由,但是我心里,同样有着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坚持的东西!我也有不能失败的理由!”
她大喝一声,身体高高跃起,双臂,发髻,竟同时爆射出无数黑丝,黑丝尖端是无数的银针!这一招直接将整个身体暴露出来,但是她的暗器却如网一般洒向朱狸和她的战马,这招避无可避,朱狸只觉得被一张网罩住了般,竟找不到一丝缝隙!
朱狸眼看着丝线要将她覆盖,汗毛竖起,这是黑蚕丝!传说中被沾上的皮肉瞬间就会溃烂,毒素能在片刻间传遍全身!座下的马虽然巨大,但是却遮不住从天而降的黑丝!
在这一刻,朱狸做了一个决定。她抽出了一把匕首,是侦查侦营必备的一把短匕首,与此同时,她双手撑在马背上,双腿直接在空中打了个空翻,巨大的裙摆形成一个罗网,将所有黑丝完全罩住!一根短箭直接从脚尖射出,刺在沧澜的咽喉上。
然后两个人同时从空中落下!
朱狸不再看中箭的沧澜,而是咬紧了牙,匕首瞬间挥过自己的裙摆。齐膝而断的双腿瞬间漆黑,而血不断从裙摆里流出来,是红色的。
朱狸看着殷红的血,笑了。她赢了。
而沧澜始终没有开口说出她心里那个,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她张着嘴,看着远方,不是太原城,而是朝着舞仙宫的方向,笑着。她的目光仿佛穿过那层层的兵甲,穿过那碧绿的湖水,在那里,那一年......在一个坐落的雅居里,朝廷甚至各方不同势力招揽各地的奇人异士,她记得她正在自己的小楼里喝着小米粥,那种白色的,清淡的小米粥。奇士府的人来了,许下了高官厚禄,白莲教的人来了,带来了无数的金银,宁王府的人也来了,那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子,有点像个傻子,但是当他看见自己喝着小米粥的时候,他没有许与高官厚禄,也没有拿出金银珠玉,他只是笑了起来,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竹制的汤匙,道:“喝粥要慢慢喝......”
曹义的马疾驰而去,他一把抱起朱狸,策马而回。整个过程,除了马蹄声,双方都保持了沉默。这一战,沧澜死了,太原城败了。而朱狸也失去了双腿。曹义突然理解为何朱狸没有向包无悔提出任何要求便上了战场,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要想毫发无伤战胜沧澜根本就不可能,最好的结果,也是落于残疾,而包无悔手下,绝不会要一个失去作用的人。他眼里有些湿润,原来自由来得并不是那么容易。
朱狸睁开眼,看见曹义那湿润的双目,道:“我成残废了,你还愿意一辈子保护我吗?”
曹义点了点头,然后将她扶到包无悔面前,即使她还在流血,但他却知道,此刻她还不能离开。
她看向包无悔,道:“朱狸不辱使命。”
包无悔似乎没有看到朱狸那滴着鲜血的裙摆,而是大笑,道:“好,此战你可居首功,赏金百两,下去好好养伤!”
朱狸道:“大人,朱狸已成一废人,只想退出江湖。”
包无悔有些遗憾,道:“既然如此,便由你吧。”
朱狸道:“谢大人。”
曹义抱紧了朱狸,翻上马,直朝伤兵营疾驰而去,他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
朱狸脸色苍白,但是她表情却没有痛苦之色,她只是抱着曹义,遐思道,这一切,终于过去了,若是楚乐没有死,那该多好。如果他看到这一战的话,他一定不会再用那种冰冷的面孔对着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