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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罗旺斯的山区行走,总体来说应是一件愉悦而安稳的事情。山间的海拔起伏低,落差也小,所以即使是长时间不间断的前行,其实也不会有过多的疲惫。
也许是对美好的期盼,显得有些刻不容缓。为了尽快到达花海,他们的行进在头几天走得格外急促。
法国乡村居民的淳朴与热情,体现在即使是陌生人间的初次见面,仍会抱以主动的微笑与真诚的问候。
在路上遇见一位骑着单车的老头,下坡时差点失去平衡而摔倒。van好心地跑上前帮他稳住了单车。三个人便开始一起行走。这个穿着人字拖鞋和灰色背心老头,一边推着单车,一边Van开心地聊着,从天气,饮食,工作,到这沿路的风景。她偶尔也能听到些熟悉的法文单词。
这条笔直的路走到最后,是左右两个分岔的方向。等到van拿出地图向老头问了路,发现三人已不能同行。
相互拥抱后的告别。
她听着老头哼着轻快的法式小调,踩上单车,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早就已经开始衰老,内心的空旷,听得见回音。拿不出那么多随时可以用来回应生活的热情,就像她有时会没来由地厌倦,出现在自己周围一切的人与物。
他们调整好方向,重新上路。Van似乎察觉到她行走流露沉重喘息声,直接用自己相对较轻的背囊,换下了她看上去硕大笨重的迷彩包。她嚅了嚅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以示感激,却觉得有些多余。
行走的过程。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周围的人或事物的全新感知。默然相伴,感受着他从容而自信的步调,因为身材高大,Van走路的速度和耐力,会让她觉得有些费费劲。可像她这样独立又示强的人,也乐意当做自身挑战。
人们在最初的相处时,总会迫不及待。想要更快地走进对方的内心深处。但很多人离开也是一样匆忙坚决的,缺失无法再弥补,却也难允许被遗忘。
一个人的过去,定当也是归属于现在的。
而一个表面看上去一切都好的人,实际上也可能是病入膏肓的。
沉和。你说对么。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她因为连续几晚的几乎未眠,感觉有些恍惚,身体更是难以承受。
而走过的这一带,沿途却都没有看见可以投宿的客家或旅店。Van耐心地说服她放弃彻夜行走的念头,语气不容置疑。
夜晚的风凉爽惬意,月色皎洁明亮,同样令人不胜陶醉。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处平坦开阔的谷地,准备搭上帐篷,临时渡过一晚。
他担心她的体力,太过透支,并不打算再让她插手帐篷的事。放下行李后,就自己一个人开始着手准备。
她在旁边,闲着无聊。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烟盒,缓缓地点燃一支,Esse薄荷香味总是很清淡。这样的烟用来缓慢诉说着的忧伤,一定是不露声色的。等到一根殆尽,再重新换上一根,接着点燃。要连续抽两根,甚至是第三根的时候才会来些感觉。
她在抽完第5支的时候,总算感到身体的饥饿,便从自己的行李包中拿出些面包与奶酪,看着一旁还忙着在搭帐篷的Van,招呼他过来一起享用。
开餐的前夕,Van从包里拿出一小瓶白葡萄酒,还有一个装在盒子里小巧精致的高脚杯。
倒了适量的小半杯酒,然后递给她。
他对她说,“随身携带的杯子,一直只带了一支,因为没准备与人同行,也没想过共饮。”
她小心翼翼接过杯子。一路走来,感受着他对自己的照顾,好似这杯吐露芬芳的白葡萄酒,轻抿一口,表色的单纯,入口却分外清冽,可人,是有些温暖的回味。
“Van,再说些你的故事,好么,这样的记忆也会更加深刻,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离开。但对于不想那么快遗忘的旅途,遗忘的人,总需要制造些更多的故事与记忆”
她摇了摇手中的杯子,用手机放了首Nico的音乐。她钟爱这个才华横溢的法国女人,也开始主动地和Van分享着Nico的故事。
是个优雅而美曼的女人,无论是电影,还是演唱,总是能做到极致。用天性的冷漠与内心的狂热,看似矛盾混杂的对立,经过她的重新诠释总会产生出更多的吸引力。导演为了她,可以不惜一遍一遍修改着原有的剧本。担任“地下丝绒”乐队的主唱,嗓音的标识与感情的独特,被无数蜂拥而至的女歌手模仿过,却始终无人超越。
第一首歌是缓慢而忧伤的StripTease,Nico的声音冷淡而飘泊,充满着没落的厌世气息。
随着音乐缓缓流逝,她感到自己的心,也逐渐安稳起来。Van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的微笑,侧面总会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沉湎在白葡萄酒的余香里,在大段大段地诉说过后,她的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情绪也变得有些兴奋。
然后听到Van开口轻声对她说。
第一次见到你,被你清澈见底的眼神所吸引,想起了幼年时在家边小树林里见到过的迷失小鹿,那样惹人怜爱。可流露出的表情,却是有些慵懒而又敏锐的,像肆意游走的猎物,也像等待捕食的猎手。
你对绝大部分的事物,一定都是可以视而不见的,因为只会停留在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
很少,有女孩能把简单的服饰穿得如此随性,酷气。这让我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身上的气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也能够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个有故事的女孩,所以我选择靠近,并不带过多的欲望。
Van说:“第一个女朋友Yency,那时我们还在中国,都是服装设计师,也经常一起创作,她是如此苛求自己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要求接近理想中的最精确,最完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好三年。但我曾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的到来。我给了她自己所有的爱情。以至于后来有过的,都不过是刻意寻找的片刻激情,过眼云烟般的欢愉。”
她在一旁冷静地听着,不动声色地说:“Van,你要知道,有些深爱。最后总会被时间扭曲成难以启齿的悲哀。”
Van说:“我知道,因为感情终结于现实,更多的体现,也无非离不开物质和权利。Yency的成长比我要快,出色的外表,自身的确优秀的创作才华,让她很快就成了国内时尚界的设计新宠。身边仰慕她的男人,也是趋之若鹜。也更加频繁地出入各种交际场合,我们之间慢慢出现了些小隔阂,两个人的争执,也一次比一次严重。”
她放低了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说:“所以你感到自身的自尊心被挑战,占有欲也开始受到侵犯么。”
“不。Recca,我看着Yency逐渐攀升的名气,由衷的高兴。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交际应酬,她设计创作的灵感,已不像以往那样流畅”
“嗯,自然,灵感总是不入世的,但艺术却也照样深陷在世俗里”
“对于她而言,最痛苦的,也莫过于灵感的短缺,我看着她开始尝试用各种极端的方式,激烈地逼迫着自己。有一次,我想能帮到她,就将自己画好的图纸,整理好后递过去,她却认为我是在侧面质疑讽刺她的能力,生气地摔破了手上的画板,各种颜料,吼着让我滚开”
“她是如此要强,又追求完美的女人,也一定对自己的作品有着格外的偏执,极端”
“到后来,她想要帮我,开始给我介绍她身边的一些客户与老板,我看着那些人,对Yency举手投足间充满的暧昧神情,好几次差点想直接抡拳头上去。”
“表达爱的方式过于激烈,只会伤人伤己。”
“有那么一段时间,彼此无法再忍受,他提出分手时,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了一句,Van,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从来都没要求过,可我现在身上穿的牌子,背的包包,你依旧一样都买不起。那时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已无法弥补掉现实太赤裸的差距。”
Van说,两个人决定暂时分开后。他去了巴黎。刚开始住着最破旧的地下室,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找到适合的工作,也没有任何经济收入,只能靠着仅有的一点积蓄生存。拒绝了Yency的一切汇款,到后来,自身甚至无法再支付起昂贵的国际长途话费。
最后一次通话,他们开始仍在相互诉说想念,就在Yency认真考虑说想要放弃掉国内的事业,过来和他一起从头打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