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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符。”洛白越低头看着自己用时光溯回之力捕捉到的符纸, 冷冷地挑起嘴角, 转身走到门口,把手中抓出的黄色纸片展现给洛白雪等人,“这是修-真界一种常见的符箓,入门没多久的学徒只要会了引气入体都能画。”

    “也就是说,是有和您二位来自同一个……圈子的人故意害我们剧组?”张导反应很快, 脸上立刻显出怒气。

    人都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恐惧,之前以为是闹鬼, 大家心里都不安稳,但这会儿知道虽然是超自然力量, 但也是人祸,害怕就少了,只剩下愤怒。其他堆在仓库边上想知道事情进展的人也都听得真切, 纷纷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有怀疑别家剧组捣乱的,也有怀疑剧组内部人员作祟的,说什么的都有。

    洛白雪想得就更深一层:“学徒都会?那岂不是难以找到是谁下手?”

    “确实, 绘制符箓的人我·可以用追踪之术找到, 但符箓做好,谁用都可以,只要用灵力激发就能燃烧。单靠它, 很难找到捣鬼的人。”

    “那要怎么才能找出这个害人的人?”洛白雪脸色不好看。

    “那个不急, 先把剧组里的隐患一处处除了再说。”洛白越摆摆手, 叫人带着他们依次去了女主角说的“闹鬼”的酒店、男主角当时威亚断开的地方等等。有些地方因为时隔太久痕迹已经消失了, 但能找到蛛丝马迹的,都留下了灵力的痕迹,这必然是修-真手段无疑。

    一处处看过去,到了休息室附近,洛白越猛地停住了步子:“这一间是谁的休息室?”

    “是我的。”答话的是女主角。

    洛白越对她点点头,走进休息室,搬了把椅子,踩着上去,伸手在门框上面摸索了一阵,手指碰到了木质门框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像是被人扣开过又塞回去了。

    青年指尖疾风划过,切开门框,拆出来一段食指长的木头。

    这木头猛一看不打眼,和寻常桃木颜色轻重都相仿,但仔细看去却发觉上面雕刻着细小的文字和图案,了解道教文化的人细细辨认就能发觉这木头六面刻了日、月、二十八星宿的名字,还有北斗、南斗等星辰图案。

    这是道家法器中天蓬尺,欲借天蓬元帅法力,本是辟邪驱魔的好物。

    然而洛白越是远远感应到一股阴寒之气,循着那股寒凉一路找来的。

    “这原本是驱邪的法器,然而置于阴气汇集之地,在古冢水、齑水、阴地流泉中分别浸泡过七七四十九日,便将器性翻转,成为一件诱鬼之物。”

    元朝贾铭曾记古冢中水“性寒,有毒……古冢中食罂中水也。洗眼见鬼,多服令人心闷”,齑水“妇人食多绝产”,阴地流泉“有毒,二八月行人饮之,成疟疾,损脚力”。这三种水,都是阴气充盈之水,用来浸泡天蓬尺,便使之阴气大盛,成为对鬼极有吸引力的东西。

    这东西一放,就是没有其他布置剧组恐怕都会诸事不顺,更不要说褚柠原还弄了不少别的东西。

    张导和几个主演看到洛白越从门框上拆下这样一段木头,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女主角更是泪眼婆娑:“难怪我晚上怎么也睡不好,这样的东西放在我休息室,我肯定是被算计到了!”

    洛白雪心里苦笑,好声好气地承诺剧组会给她换休息室、制片方后续会给她补偿。

    而洛白越则盯着手里的天蓬尺看。

    这样的东西,不是符箓,轻易不会有人给别人,大概是背后那人——也就是褚柠原——自身之物。也就是说,凭这个,可以用法术追踪到背后的褚柠原。

    “还请大师帮助我们剧组杜绝这样的阴险算计!”张导演对着洛白越拱手鞠躬。这么一处处看下来,大家对于这位年轻大师的本事早已深信不疑。他那位仙风道骨的师父不出手就不出手吧,徒弟已经足够厉害了。

    洛白越点点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应洛小姐的要求来了剧组,就会给你们彻底解决。”

    他管张导借了一间空屋子,又要了些许烧得滚烫的沸水,关上门,将这木头扔进还在沸腾的水壶里头。那木头被沸水激发,立时蔓延出层层黑色雾气来,那黑色一层层叠加,渐渐竟如同絮状物一般沉淀出来。

    青年手心一团无色的火焰轻弹而去,一下将那黑色絮状物裹住,燃烧殆尽。

    他不像修-真界这样手段繁多,走得是一力降十会的路数。光明之力按照华夏的理论来说,恰恰是至阳至善之气,死死克制着这种阴邪法器。

    青年压制住这邪物,尔后双手十指翻飞,凭空画出繁复绚烂的符号,形成一个烫金色的圆盘,上面曲线蜿蜒,一个个金色的花体西洋文符号摆出玄奥的规律。

    金色阵符缓缓收缩,对着沸水中持续冒出诡异黑色雾气的天蓬尺压去,后者似乎感应到不祥,活物般颤抖闪烁起来,然而却被金芒死死兜住,一点点包裹,很快陷入金色圆盘,在齑息之间化为粉末,然后青烟一般袅袅消散了。

    洛白越勾起嘴角,循着空气中浮动的因果线,再一次双手快速结印,一道刺眼的亮光跟着即将消散的因果痕迹猛地戳刺而去。

    几十公里之外,正在玄清派跟几位客人聊天的褚柠原忽然惨嘶一声,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这位真人今日身体不适,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几位客人快速地对视一眼,迅速作别,无论褚柠原的五师兄如何挽留都坚决摇头离开。

    五师兄又急又气,知道对方说得好听,口口声声改日拜访,却绝不会再回来。

    玄清派虽然保持着第一大门派的名头,但论实力却日益被B市的佟家和C市的逐风阁赶上,正谋划着和官方之间关系更进一步,稳固自身势力。

    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有位国外能量很大的人物在党争中遭了算计,听闻华夏玄学界人才济济,就凭着和华国良好的关系悄悄联系上官方,想找位大师求助。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的人带着这位大人物的亲信私下到几个门派“吃饭聊天”,和大师们交流情况。

    这个任务要是做好了,那位大人物可以给华国争取到巨大的利益,而立功的大师,可想而知会得到政-府怎样明里暗里的好处。玄清派可以说是摩拳擦掌想要争取到这个机会。

    褚柠原吐血,往小了说是失礼、给人不好的印象,往大了说,不管是被人算计还是算计不成遭到反噬,都是实力不够的表现。

    之前玄清派诸人,都才夸了他天赋非凡,是玄清派重点培养的弟子、宗主最寄予厚望的徒弟。这叫人怎么想?

    哦,这就是你们大力培养的弟子啊,不过尔尔啊。

    看重的弟子是这样,那这门派呢?

    谁还会看重这个门派?

    要是玄清派真的比其他门派实力强太多也就算了,可好几个门派势头都不弱,宋长奇是修-真界第一人,可修炼有成不代表解决阴私的本事最好。大家既然差不多,这几位贵客如果有别的选择,怎么可能再考虑玄清派?

    这一次玄清派上下费尽心力拉拢这几位外国友人,希望能够让玄清派借着这个契机在国家眼里更上一个台阶,可是居然就这么被毁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五师兄心里焦急,冲回会客厅上来就是一句质问。

    褚柠原衣襟染血,胸口憋闷,感觉到灵力在体内翻涌着,显然是受了内伤,连张嘴这样的小动作都觉得牵扯着胸骨一阵阵疼。

    这是怎么了?他又哪里知道?!

    褚柠原正忍耐着疼痛,就听见五师兄夏冬的质问,心里一阵委屈气恼:自己这个做师弟的受了这样重的伤,做师兄的不说嘘寒问暖,上来就是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咬牙吞下一口血沫,“我入门不久,不像师兄了解修炼之道。”

    他口中谦逊,心里却十分不忿:入门将近十年还未筑基,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吆五喝六的?

    夏冬看他痛苦的样子,冷静了一些,怒气平息下来,把人扶到后面床上休息,把了脉确认没有大碍,嘱咐了两句就匆匆出去,想办法看能不能补救今天的事儿。他身后褚柠原看着他背影,神色变幻莫测:

    这就是师兄。竟将他抛在这里不管了。

    褚柠原往嘴里塞了一颗疗伤的丸药,撑着身体下床,去找宋长奇。因为伤势连法术都动用不得,无法传音,而不少老派的修-真者是不用手机的。所以他只好自己去找人。

    谁知到了门口发现堂屋大门紧闭,旁边空地上一个正练剑的女人扬声道:“ 师父这几日忽有所感,闭关了。”

    闭关了?

    褚柠原咬牙,撑着身体慢慢转身。

    他的迟缓和苍白脸色被那女子看了出来。对方收起剑走过来,关切道:“师弟这是怎么了?可有不适?”

    ——这人正是宋长奇第二个徒弟,傅易瞳,不到十岁进了玄清派,如今三十许年龄,可惜还未筑基。

    褚柠原虽然服了丸药,稍解痛意,可毕竟无法完全抹除这份难受。

    找不到宋长奇的失落无助,再加上这份剧痛,烦躁、难受、痛楚等等负面情绪让他根本没心思维护表情,对着夏冬就隐隐缠绕在胸中的不屑此刻终于没掩饰好,流露出来:

    “受了点伤,不过想来师姐大约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回去歇着了。”

    他眼底的一点轻蔑转瞬而过,但修-真之人都是利眼,看得清清楚楚。

    傅易瞳原本想要帮忙用法器载他回去,但此时也只是冷笑着目送他踉跄走远。

    看不起她?

    呵。这份天才的傲气还真是让人不怎么舒服啊。

    女人回转身,却没有再执剑,而是抬手叫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外门弟子:“小虎。”

    “师姐您说。”

    “咱们符箓堂的东西最近似乎有些供不应求了?”

    “是。”

    “我那小师弟天赋卓越,师父说他不该太依赖外物,要多加修炼己身。既然如此,以后他要的符要是货源紧缺了,就先紧着别人吧。……另外,那些符,拣效果弱一些的卖给他。也是历练嘛。”

    ……这叫哪门子历练啊?

    外门弟子心里腹诽,但恭恭敬敬行了礼:“是。”

    傅易瞳满意地笑了笑。

    她修为弱,占着宗主第二大弟子的名号这么多年却也不是白来的。一手符箓那是和师父同辈论交的大师们也要夸赞的。因为她修为不行,符箓堂不是她管,可是里面主要的精品几乎都是她画的。看不起她,那就别用她的符了。

    .

    褚柠原这里受了内伤,门派里也起了波澜,而洛白越那里,他毁去褚柠原所有布置,一身轻松地走出房间:“可以了。”

    “这就没事了?”洛白雪看着戴口罩的弟弟轻松的笑容都觉得恍惚:折腾了她和整个剧组这么久、让他们挂心了这么久的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是啊,没事了。”洛白越点头,“我顺着对方的布置追踪过去,让他受了反噬,他恐怕有一段时间都难以恢复。”

    不过对方是主角,谁知道有什么运气等着他呢?也指不定明天就满血复活了。

    剧组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张导却想得更多:“……也不知道对我们下手的是什么人,这个人受伤了,会不会还有别人?”

    “张导的意思是?”洛白越斜睨他一眼,“需要我布置一个阻止各类术法的大阵?”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张导轻咳了一声,露出恳切的表情。

    洛白越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可是自家的剧组。

    他取出一支钢笔,在众人讶异的视线里在墙上描画出蜿蜒曲折的线条。笔尖流淌出来的潺潺墨液竟是金色的。

    不少人盯着这支笔看:

    “我还以为画符箓什么的都要毛笔丹砂?”

    “这肯定是大师的法器,自然比毛笔好。”

    洛白越听在耳中,只笑了笑。这就是支普通的钢笔,但是被它注入了光明魔力,比所谓法器更有用、更好用。

    一个防御性的大型阵法画完,饶是洛白越都略带疲惫地喘了口气:这世界的灵气还是太稀薄了。好在他有神格,能量会自己恢复,转瞬又是神采奕奕。

    “这样就可以了,之后你们剧组不会有任何问题。”青年收起钢笔,语气中的自信谁都听得出来。

    没有任何问题?

    导演和主演们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多大的自信啊,不管对方还能请来什么人,都破不开这个阵法?

    他们早已见识了青年轻描淡写找出各种问题的场景,当然不会觉得他是在骗人。那就是说,这位大师有绝对的信心,比其他人都强。

    这是不是真的不好确定,但这还只是徒弟,那位高深莫测的师父又是何等水准呢?

    这样的大师,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遇上点神神道道需要帮助的事情呢?

    一干人心思微动,看着洛白越和洛白雪言笑晏晏地往剧组外面走去,纷纷拦着:“大师今日辛苦了,不如留下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对对对,影视城里有一家非常不错的餐厅,据说是掌勺祖上御厨,很是学了一手,两位大师还有洛总不知可否赏脸?”

    “两位帮了剧组天大的忙,说什么也是要感谢的……”

    一句句挽留和邀请,洛白雪有些为难地看了洛白越一眼,凑过去小声问:“你师父?”

    那位高人可不是寻常人能请得去的吧?师父不去,哪有徒弟自己去浪的道理?

    洛白越也没打算去吃饭。一则有个高冷的形象似乎更“高人”一些;二来,吃饭就戴不了口罩了;三来吧,他还有点急着回家——当然不是他家,而是穆时辰家——陪(他单方面认定的)老攻呢。

    于是,大伙就听“岳麓”老先生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一个老年人就不凑这份热闹了,还是早点回S市里休息。”

    剧组没办法,也不能强行挽留,只好看着洛大小姐带着两位大师离开。

    .

    洛白越回到穆时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隐身的青年嘴唇翕动,穿过门进入屋子,就看见高大的男人此时正半跪在阳台上,有些忧虑地看着猫窝里蜷着的小猫:“橙子,你是不是病了?爸爸带你去看看兽医?怎么这两天都不活泛了?只知道睡觉。”

    洛白越哭笑不得——他剪的纸片猫,哪怕有法力附在上头,力量也是有限的,当然要省着用,所以能不动就不动,乖乖窝在猫窝里装睡。

    本以为猫贪睡,可谁知还是让穆时辰起了疑心。

    他赶忙化身为猫,和那法术所形成的猫咪融为一体,转眼便活动四肢伸开爪子扑到男人膝盖上,甜腻腻地拉长了嗓音:“咪~~~”

    那叫声,真是软嫩得能滴水。

    “哎,乖崽。”

    穆时辰脸上露出笑容,把丁点大的猫咪抱起来,在怀里摇着:“睡饱了?要爸爸陪你玩会吗?”

    说着,拿起了一根木杆,杆子顶端拴着一只布老鼠。

    洛白越感觉自己的大脑里闪过一阵惊雷。他不知道是先该为穆时辰这么有爱心和童心震惊比较好,还是该先为自己唐唐一个大男人……一个搅风搅雨无所不能的男人……要玩一只布老鼠震惊比较好。

    “来,橙子,扑!”

    洛白越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就晃动了一下,那漂亮的色彩,可爱的形状,还有穆时辰低沉温柔的嗓音,全都让回归猫躯的洛白越丁点大的猫脑袋转不过来了,本能地,撒开了四条腿,一跃……

    “对,乖崽!真棒!”

    一只温暖的大手奖励般地揉了揉它的毛脑袋。

    我……我干了什么……?!

    一双琉璃色的大眼睛里闪过震惊,它低下头,看了看被自己扑在两爪之间的布偶,后知后觉地僵住了身体。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