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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卿候施展飞鸿踏雪的功夫一路尾随前行,悄无声息,毫不引人注意。冷夜下,哒哒马蹄声,清脆而悠扬,让这夜,也不再沉静。那马车果然直奔西湖而去,西湖水,映月光,微风轻拂,正是“月光如雪水如镜,天容水色醉西湖。”可是在如此美景面前,那辆马车却并没有停下,而是沿着湖边大路,转而向北而行,那北方乃是群山环绕之处,月光之下,山峦起伏,透过隐隐水汽,更显朦胧。
“如此良辰美景,竟然错过,看来这车上的人,并非风雅之士,真是暴遣天物。”薛卿候看着飞奔在前的马车道,却不知自己也是暴殄天物之人,一路行来,不知道错过了多少风景。
马车疾奔,转瞬之间便已经来到北侧山脚之下,到得此处,天色突暗。原来此处树木参天,竟然遮蔽天光,那马车一奔入黑暗之中,眨眼之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此地透着些许古怪,我还是小心为好。”薛卿候心知目标已丢,再藏身已是无用,遂现身而出。
“朋友也是来此赏月的吗,可惜此处树木太高,遮蔽了月光,真是不解风情啊。”就在薛卿候现身一刻,突听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薛卿候循声望去,只见阴影之中,一人缓步而出,白衣似雪,头戴儒巾,做书生打扮,面目清秀竟然不似男儿,手中一柄洁白折扇轻摇,扇面之上,竟然不加一点点缀,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树叶之间漏出的一束月光一般。而令薛卿候震惊的是,他竟然未曾感觉到此处有人存在。要知道以薛卿候现在的修为,有人出现在三丈之内,早应该有感觉的,可是,他的确不曾感觉此处有人,而且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看来此人修为亦是不凡,若是那人突然出手,薛卿候定然深陷危机。
“兄台所言极是,实在是可惜得很,我本来以为这边的风景应该更美,却不曾想到此处竟然如此不解风情,不知兄台来此又是为何。”薛卿候爽朗一笑说道。
“如此良辰美景,在下也不愿错过,在下也跟兄台一样,为了寻找更好的风景而来到此处,不过看来要失望而归了。”白衣秀才说道。
“哈哈,想不到我与兄台竟然同时天涯沦落人,不若同归如何。”薛卿候哈哈一笑道,心中却是另有所想“谁都看得出来,此处并非赏月的最佳之处,我不过是情急之下,编了一个借口而已,想不到你竟然也说出一个一样的借口,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此处无景,不如同去一观美景如何,兄台请了。”白衣人道。而白衣人虽面带微笑,但心中想法却是与薛卿候不同。“此处无景,天下皆知,你来此处,究竟为何,我倒是很有兴趣。”
“好啊,如此良辰美景,无人同往,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兄台请。”薛卿候道。
“兄台请。”白衣人折扇一摇,当先而行,薛卿候紧随其后。
走不多时,便是月光如雪,笼罩大地,薛卿候和白衣人边行边聊。
“在下薛卿候,敢问兄台贵姓。”薛卿候道。
“白衣卿相陆名臣,兄台名曰卿候,应在高堂之上,指点江山才是,为何却要落入草莽,与我等布衣之人同行。”陆名臣道。
“哈哈哈,高堂虽好,却如何比得上草莽自在,兄台不也甘做一个白衣卿相吗。”薛卿候道。
“既然兄台名曰卿候,在下贱字名臣,倒是有缘,不若结为兄弟如何。”陆名臣道。
“求之不得,只是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如此佳人,唯独缺少美酒,岂不是美中不足。”薛卿候道。
“西湖之畔,怎会没有美酒,兄台尽管前行便是,到时看我的了。”陆名臣道。
“如此甚好,我看陆兄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不如来比比脚力如何。”薛卿候道。
“那就献丑了,我在断桥之上,等待兄台前来。”陆名臣话音未落,人已纵身而去,月光之下,一袭白衣,眨眼便在数丈之外,薛卿候竟然没有看清他的身法。
“好啊。”薛卿候笑道,也是不甘示弱,运起“八脉玄皇功”,施展开“飞鸿踏雪”的轻功身法,薛卿候整个人便宛若一只孤鸿一般,飞奔在月光之下,但觉清风拂面,好不自在。
但见明月之下,一灰一白两道身影,疾驰飞奔,一如孤鸿在天,大开大合,快似流星,一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灵而优雅,两道不同的身影,却是两种不同的轻功身法,但无疑都是顶尖的身法。
西湖之上,夜色之下,一座青石小桥,石桥之下,满是碧绿荷叶,荷叶之上,朵朵洁白莲花点缀其间,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月荷花别样白。”清风拂动,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石桥之上,一灰一白,正是薛卿候和陆名臣。
“哈哈哈,痛快,陆兄轻功翩然若蝶,在下自叹不如。”薛卿候道。
“薛兄过谦了,在下先行一步,已经取得先机,而薛兄后来居上,这一局自然是薛兄赢了,作为赔偿,今晚这酒,在下便请了。”陆名臣道。
“好啊,却不知哪里有酒。”薛卿候道。
“在这西子湖畔,难道薛兄还怕少了酒吗,薛兄暂等片刻,待小弟前去取酒。”陆名臣道。话音未落,人已远去,宛若翩然蝴蝶一般,消失在垂柳之后。
“这人倒也有趣,却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哪里。”薛卿候心道。“也许真如她所说也不一定,我又何必胡乱猜测,不过那辆马车倒是奇怪得很,今日看来是不能一探究竟了,明日再去一观也不迟。”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薛卿候倒是觉得陆名臣颇合自己胃口,戒备之心大减,索性坐在桥头之上,放眼望去,但见片片荷叶,随风浮动,多多白莲,月下起舞,氤氤水面之上,雾气昭昭,映着银白月光,真乃人间仙境也。
正自思付之时,耳边清风生响起,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双手之中各提一个酒坛,隔着坛子,已闻酒香。
“薛兄请。”陆名臣道,手一扬,已将酒坛飞掷向薛卿候,薛卿候伸手接过,触手只感一阵大力,险些拿捏不定。“好你个陆名臣,竟然暗运内力。”薛卿候心道,随即微微一笑,手掌翻转,运起“四两拨千斤”的精妙内力,将酒坛之上的内力尽数卸去。“四两拨千斤”乃是武当派高明的内功心法,当日君山之巅,曾闻紫云道长说起过,当时薛卿候武功修为尚浅,尚不能全部领悟,但是后来,经过上官无痕指点,练成“八脉玄皇功”之后,一通百通,自然领悟其中奥义,此时使来,虽然生疏,却是十分奏效,那酒坛滴溜溜转了两转,便被薛卿候揽入怀中。
“薛兄请了。”陆名臣见状,面带微笑,也不说破。但心中也是一惊“以“四两拨千斤”之计卸去我的内力,看来是武当高足,哼。”
“陆兄请了。”拍开泥封,仰头就喝,入口甘冽,果然是好酒。“好酒,好酒。”薛卿候道“却不知如此佳酿,陆兄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偷来的,酒总是偷来的才有味道,哈哈哈。”陆名臣也是哈哈一笑,仰头也是一大口。
“哈哈,好,好,如此良辰,如此盛景,如此美酒,夫复何求,来来,你我不醉不归。”薛卿候道。
“再加上薛兄这样豪爽之人,更是如此,却不知薛兄年方几何。”陆名臣道。
“在下年方二十有五,陆兄你呢。”薛卿候道,其实薛卿候才不过二十岁而已,这数字完全是瞎说的。
“看来小弟要叫薛兄一声大哥了,小弟比薛兄小了一岁。”陆名臣道。
“好好,愚兄多了一个好兄弟啊。你我不若便在此处义结金兰如何。”薛卿候道。心中却在想“想必你这岁数也做不得准。”
“就依大哥。”陆名臣道。随即两人面北而跪,齐声说道“今日薛卿候/陆名臣在此结拜为兄弟,从此之后,福祸与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大哥。”陆名臣唤道,“兄弟”薛卿候应道,一时之间,各自大笑,手中酒坛,应声而空。
“可惜,可惜,尚未尽兴,酒杯已空。”薛卿候道。
“是啊,不若明日,我与大哥同游西湖,共谋一醉如何。”陆名臣道。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薛卿候道。
“今日暂别,明日午时,小弟在此等候大哥,告辞。”陆名臣道。
“保重。”薛卿候道。只见月光之下,一袭白衣,随风而去,宁静夜色之中但闻一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声音渐行渐远,再也听不清楚,而陆名臣的人,也已经消失在月光之下。
“呵呵,好一个白衣卿相,先回去再说。”薛卿候道,转身而回,直奔客栈,回到客栈之后,倒头便睡,再睁眼之时,已经是巳时过半,“不好。”薛卿候披衣起身,粗略洗漱之后,也顾不得吃饭,便直奔西湖断桥而去。
饶是如此,薛卿候来到断桥之时,也已经是午时已过半刻,薛卿候到达断桥之后,只见断桥之下,如镜水面之上,一艘白色画舫,静静的停在湖面之上,而陆名臣依旧是一袭白衣,静立船头,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一般。
“贤弟赎罪,愚兄竟然睡过头了。”薛卿候道。
“不妨,想是大哥昨夜留恋此处风景,回去晚了,船上早已经准备好酒菜,就等大哥了,快请上船吧。”陆名臣道。
“好。”薛卿候纵身一跃,落在画舫之上。画舫之内,装饰华丽,桌子之上,酒菜尚温,均是临安最有特色的菜,而旁边的炉子之上,温着一壶清酒,甘冽酒香已经充斥画舫。
“大哥请坐。”陆名臣道,薛卿候自然不会客气,坐下之后,陆名臣也已经吩咐艄公开船,画舫荡开,漂泊在西湖之上,船内的人,则是对酒当歌,甚是欢腾。
“大哥初来临安,就让小弟做一次向导如何。”陆名臣道。
“那就劳烦贤弟了,请。”薛卿候道。薛卿候虽非第一次来临安,却是第一次游西湖,倒也乐的有人做一个向导,可惜就是不知此人是不是同道中人。
“东坡有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三千里西湖水,最著名的还要数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这苏堤乃是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挖出的葑泥构筑而成,苏堤乃是西湖的报春使者,春来之时,杨柳夹岸,艳桃灼灼,更有湖波如镜,映照倩影,无限柔情。最动人心的,莫过于晨曦初露,月沉西山之时,轻风徐徐吹来,柳丝舒卷飘忽,置身堤上,勾魂销魂。“曲院”原是南宋朝廷开设的酿酒作坊,濒临西湖湖岸,湖面养殖荷花,每逢夏日,和风徐来,荷香与酒香四处飘逸,令人不饮亦醉。大诗人王洧有诗赞道:“避暑人归自冷泉,埠头云锦晚凉天。爱渠香阵随人远,行过高桥方买船。”这平湖秋月自然便是西湖中秋之景了,其中景色,昨日大哥已经看过,虽非秋月,但也别具一格。接下来便是断桥残雪,乃西湖冬天之景,每当瑞雪初霁,站在宝石山上向南眺望,西湖银装素裹,白堤横亘雪柳霜桃。断桥的石桥拱面无遮无拦,在阳光下冰雪消融,露出了斑驳的桥栏,而桥的两端还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依稀可辩的石桥身似隐似现,而涵洞中的白雪奕奕生光,桥面灰褐形成反差,远望去似断非断,故称断桥。唐朝的张祜曾有诗云“楼台耸碧岑,一径入湖心。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断桥荒藓涩,空院落花深。犹忆西窗月,钟声在北林。””陆名臣道,说到此处,不禁口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