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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是容屿有再多的不解或怀疑,看着那空出来的大半张床榻, 也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醒来的半个月, 自他记起在客栈中出事, 自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自他知道自己对他所做之事, 莫说是普通的触碰,便是往日的言笑交谈都从未再有过。
被困在这一座别院,每日只能见到窗外的景和唯一一个照顾他的人, 他必然也是不甘心的,甚至是怨恨将他禁锢在这里的人。
白日里容屿不敢来见他,只在他晚间熟睡之后,用迷药让他睡得更沉之后,才敢悄悄地看着他,才敢拥着他躺下来, 才敢轻轻的触碰他。
本以为这样就够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每天能看着他, 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 没有任何人打扰, 也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抢走。
他从未奢望自己病态的心意也能有得到回应的一天。
不对,他奢望过。
曾经奢望过。
只是那份奢望,在他为那个女人去参加科考,在他将即将成功的喜悦来与自己分享的时候, 就隐匿无踪了。
只是现在, 这份奢望似乎又重新被点燃。
他有些不敢相信, 试探着问:“长忆,你方才……说什么?”
庚鬿背对着他面向里侧,闻言嚅喏着道:“快睡吧,我累了。”
身体虚弱了好几天,本就疲倦的很,刚才虽然发现的及时,那迷药到底还是有一部分钻了进去,些许药效上来,也是真的有些困了。
容屿听他声音微弱却很清晰,不免有些心动。
或许这只是他为了逃跑让自己放松警惕的一种手段,只要能靠他更近些,怎样的后果他都不在乎。
因为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会放手!
眼底闪过一丝执拗,被他迅速掩饰过去,在那人身后和衣而卧,未免将人吓到,躺的规规矩矩。
庚鬿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就睡在床沿边,这人也不怕半夜翻身掉下去!
隔那么远干嘛?
人都敢锁了还不敢抱!到了幻境里也是个怂包!
在心里念叨了半天,庚鬿转念又想,或许正因为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在看到一点能够挽回的希望时,才更加的忐忑不安。
在容屿的意识里,庚鬿喜欢的不是他。
他所做之事,抹灭了庚鬿的存在,剥夺了他的自由,践踏了他的尊严。
如果是容屿意识中的庚鬿,经历了这些之后,本该是恨透了他,可他的举动偏偏反常,美好的像易碎的梦,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这个幻想着自己不可一世能够掌控一切的人,骨子里却脱离不了现实中的自卑。
凭什么他要以为庚鬿喜欢的是苏沫儿?凭什么他会觉得自己比不过一个处处不如他的女人?
他凭什么觉得庚鬿不喜欢他!凭什么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
庚鬿也有些不平,他第一次掏心掏肺的喜欢一个人,这人还不信他!
不就是先去救了别人么!
他又不是故意的!
“睡进来些……我有点冷。”他用轻柔的声音道。
心里再怎么不舒坦,他现在也得耐着性子哄这人!
有账出去再算!
这么想着,他故作怕冷的缩了缩肩。
夜已经深了,寒温袭人,连地龙都有些抵挡不住。
容屿看着眼前纤瘦单薄的背影,想到他大半年的昏睡,想到他近几日的折腾,心疼的无以复加,忍不住上前,将他整个人拥住。
庚鬿整个人一哆嗦。
容屿一惊,迅速松手,却反被抓住了。
庚鬿皱眉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给他冻得一个激灵!
容屿闻言,意识到他不是因为被吓到,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歉然道:“抱歉,冻着你了?我……”
“没事,睡吧。”
庚鬿就这样握着他的手,直接闭了眼。
外面天寒地冻,这人本为东宫太子,为了不让人察觉,深夜从皇宫中赶到别院,天不见亮又要赶回去,来回奔波,就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
明明是他所希望的世界,却还是爱的这样卑微!
庚鬿刚刚不被信任的不快,瞬间又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很快睡过去了,他身后的人,却始终睁着眼。
被握住的手覆在一片温暖中,回温的不仅是他冰冷的身体,还有他冷却的心。
容屿确认他睡熟之后,双臂渐渐收紧,贴在怀中的人的耳畔道:“长忆,我一定对你好,所以……”
所以,别想着离开我……
后面的话被他止于口中,两人同榻,相拥而眠,次日庚鬿醒的时候,身旁的被窝已经凉了。
他也不怎么在意,依照上胥峰上看过的修炼心法,打坐了小半个时辰,等到旭日东升,丫鬟敲响了房门,他才停了下来。
这日的食物丰盛了许多,庚鬿却依旧只吃了半饱,“凡胎”的身体太孱弱,空腹太久吃了太多便会不适,只能慢慢养着。
一连数日,容屿每天都来看他,从那晚他妥协之后,不拘白日黑夜,得空了就来别院,时时都陪着他。
看似一切雨过天晴,庚鬿却知道,这别院里的防卫比之前增强了数倍不止。
他从未提起脚上的镣铐,必要时容屿会给他把锁链解开,镣铐做的精致,没了相连的锁链,看起来就像一个脚环,再用衣摆一遮,站在院里不走动也看不出来,只是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尽管这样,看到他出了房间,容屿也会变得比平时更加警惕,这种时候庚鬿会回去房间,自己将锁链又戴上,看着某人变得极度复杂的脸色,他就觉得有趣。
任由他将自己重新锁住,容屿偶尔还会脸红,却从来不阻止,看到他又重新回到了床上,提着的心才能放下来。
庚鬿知道,这人现在是需要顺毛的。
他越是反抗,容屿越是偏执,相反他处处顺他,这人反倒拿他没办法。
容屿不想委屈了他,又确实担心他会逃走。
想让他宽心,又想让自己安心,一副别扭的样子。
他想做的犹犹豫豫不敢做的事,庚鬿善解人意地一一替他做了。
容屿觉得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可他喜欢这种变化。
别院的下人渐渐的发现,半个月不曾踏足别院的太子殿下,突然天天都往别院里跑,每日下了朝便过来,直到黎明破晓才离开,一个月来都是如此,对别院里住的那位公子,似乎格外上心。
丫鬟雀颜是唯一能见到那位公子的,因总是垂首伺候,那日一时好奇抬头,对上榻上那人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坐在窗台前的男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墨发垂散,乌黑顺长的发几乎要散落在地上,额前的两缕发绕过耳后用缎带绑着,露出半张完美的侧脸。
棱角分明的轮廓,长眉若柳,眼睫长而微卷,一双桃花眼更是勾魂夺魄,且眼尾一枚朱砂,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曾想面容枯瘦的颓弱病人,养好了气色竟是这样一个绝代风华的人!
雀颜看愣了神,那人微微侧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把玉剪,正在给窗台上的梅枝修剪枝叶。
“何事?”庚鬿头也不回的问。
雀颜一惊,迅速低头,微红了脸道:“回公子,殿下让人传话,今日朝中有事,需晚些时候方归。”
“知道了。”
庚鬿将剪掉的枝扔出窗外,答的漫不经心,摆手让人出去。
雀颜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脚腕上拖着的长长的锁链,微叹一声,躬身退下。
房门关上之后,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他的宿主好像忘了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庚鬿看着庭院里在雪中盛开的梅花,艳红如血,凉风拂进,他冷的缩了缩脖子,轻轻将窗门掩上,笑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要什么他给我什么,他想要什么我给他什么,美好的像梦一样,没准儿他什么时候就能察觉到这是一个梦,自己醒了呢?”
【如果他不希望是梦,就算明知道是梦他也不会醒。】
庚鬿沉吟片刻:“是吗?”
系统:【……】
“既然是梦,就总有醒的时候。”庚鬿道:“太子出宫的消息,皇宫里的人也该知道了吧?”
东宫太子,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注意,他日日出宫,就算再怎么隐蔽,时间久了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见他心里有数,系统不说话了。
时至酉时,容屿才从皇宫里回到别院,刚踏进院门,便看到站在梅花树下的男子,正高举双手去拂压在梅花枝上的落雪,梅花映雪,娇嫩非常。
目光触及那冻得通红的纤白皓腕,容屿微蹙了眉,立即上前,解了身上的狐裘给他披上:“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转而又对守在一边的丫鬟道:“雀颜,你……”
“你怪她做什么?”庚鬿打断他道:“我不想多穿,她还能强迫我不成?”
“……”容屿语塞,半晌后无奈叹了一声,替他将狐裘拢紧,瞥了眼他藏在衣摆下的脚踝,犹豫着道:“外面天冷,回屋吧?”
庚鬿睨他一眼,拍了拍沾了雪的手,很自然的朝他伸出手:“喏。”
容屿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庚鬿道:“不想走。”
“……”
连雀颜都忍不住好奇抬头,微瞥了一眼就赶快垂了头。
容屿看着他伸在自己身前的手,俊脸微红,忐忑的上前,倾身将人抱起。
见两人要回屋,雀颜忽然道:“殿下,汤池中热水已备好,可……可以沐浴了。”
热水是从房中出来前公子让准备的,她只当是公子自己要沐浴,可现在这状况,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想,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容屿抱着人僵了一瞬,强自平静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人出了院子,容屿才低头:“你……”
庚鬿将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他的脖子里,一脸无辜道:“很冷啊。”
刚捧过雪的手,刺骨的冷,容屿却觉得浑身都快烧起来了,喉咙滚动道:“长忆。”
“嗯?”
“……”
他从未见过庚鬿这副模样,却又好像见过了许多回,脑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都是他的,令人心动的。
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抱着人折去了与卧房不同的方向。
别院里的汤池,是一座人工修砌的温泉池,汤池周围热气蒸腾,站在汤池边上,仿佛回到了现实中那个由亓暖玉铺成的浴池里。
容屿抱着人站在汤池边上,竟觉出几分无措。
察觉到他的僵硬,庚鬿单手揽着他,右手伸向脑后,握住绑发的缎带一端,轻轻一扯,束在一处的发丝松散下来,滑凉的触感从容屿抱住他的手背上抚过,只让人心荡神驰,喉间越发干涩。
“放我下来吧。”
庚鬿轻声开口。
容屿双手紧了一瞬,还是将人放了下来。
庚鬿推开他,走到浴池边上,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腰间的衣带,本就穿的不多,褪了两件,就只剩下一件纯白内衫了。
见他动作丝毫不停,容屿眸色微暗,紧了紧双拳,转身道:“你先……”
“你现在走了,不怕我逃了?”
一句话打消了某人转身的念头,最后一件内衫也褪了下来。
墨发如瀑,遮了大半旖旎的风景,圆润光滑的肩头从黑发间露出来,纤细的脚腕上,那块漆黑的玄铁变得极为碍眼,容屿不由自主地伸手,就要触及,那人朝前一踏,已经进了汤池中。
沾了水的肌肤愈显莹润,明明只有一个背影,容屿却似着了魔一般,跟着跳下浴池,将未着寸缕的人搂入怀中,倾身吻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闭眼,静静地对视,唇瓣相磨,透骨般寒冷的身体也在汤池的浸泡中急剧升温。
不知道谁先闭了眼,试探的吻渐渐变得激烈,几乎是刚探到唇边,庚鬿就启唇,让他毫无阻碍地探了进来,吸吮舔舐,怎么都吻不够。
安分地抚在腰间的手也开始乱了章法,庚鬿忽然伸手,扯了他束腰的腰封。
这人还穿着一身厚重的朝服,层层叠叠,让人渐渐失了耐性,猛的一扯,惊醒了沉迷旖旎中的人。
容屿轻轻阻止他道:“长忆,你……”
庚鬿喘息不稳,忽然抬头,手往下探,抚到他已经起火的地方,微微一笑道:“不想要?”
容屿顿时闷哼一声。
眼前的人,身体掩在水中,整个人几乎贴在他怀里,微仰着的脸,泛着薄红,桃眼氤氲,水光潋滟,此时眼尾上挑,那颗沾了水的朱砂痣,像要吞了人的心神一般。
不想要?怎么会不想要?
他想的都快疯魔了!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突然……
喉间干咽,仿佛什么都想不了了,他哑声道:“你别后悔。”
继而将人压倒在了汤池边缘。
庚鬿搂住他的脖子,侧头在他颈间咬了一口,这一轻咬,似乎唤醒了一头沉睡的猛兽,你来我往间,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汤池边泄了一次,容屿抱着他回房,将人放在换了绒被的榻上。
庚鬿只套了一件红色的外衫,躺在床上,外衫滑落,一切都在那人眼底展露无余。
他突然有些后悔,汤池是露天的,他不肯在那里做,便回了房,可房里燃了灯,比汤池边更亮堂,这样被盯着,更让他觉得羞耻。
头顶有阴影罩了光,容屿很贴心,放下了幔帐,眼前变得昏暗,他也有了胆子睁眼。
在那人再度吻下来时,庚鬿忽然道:“给我解了镣铐吧?”
贴在身上的身体一僵,庚鬿感到他痴迷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多了几分冷意,又像是自嘲般笑了笑:“所以……这是你的交易吗?”
吻落在颈间,有了刺痛。
他没出声,也没躲避,反而用手覆住他的后脑勺,望着晃动的帐顶道:“交易怎么了?不好吗?我又不会跑,你整天给我戴着这个,就像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捂也捂不热,戴着很冷的,不信你试试。”
说着他抬腿在容屿腿上蹭了蹭,刚在温泉中泡热的玄铁,又变得冰冷一片。
容屿身上刚有的冷意渐渐回温,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那不断在他脑后轻抚的手。
如情人间最亲昵的讨价还价,像安慰孩童一样温柔的抚摸。
他撑起身体,看着乖巧地躺在他身下的人,眼中带着审视。
庚鬿放在两侧的手突然抬起,后在他脖子上,凑上去蹭了蹭他的鼻尖道:“而且用身体就换一个漆黑的铁块,这笔交易,吃亏的可是我啊!”
轻呼在脸上的气息,带着和他这个人一样的甘甜。
容屿终于抿唇,抵在他额头上低声道:“好。”
庚鬿也笑了,调侃道:“这身体可是第一次,你可要轻点儿……唔。”
调笑声被堵回去,容屿重新抬头,轻吻落在他眉心,落在眼帘,落在他眼角的朱砂痣上。
旖旎缱绻的缠绵,到了最后,庚鬿发现,轻点儿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的!
直至三更敲过,床上的人已经被折腾的昏睡过去,容屿侧躺在他身旁,撑着身体看着他的睡颜,轻抚他沾了湿润泛红的眼角,脑中闪过一个个熟悉的画面,却又十分模糊。
等他要去深想,便觉得头疼难忍。
这时怀里的人微微蹙眉,似乎是躺的不适,他便横躺下来,那人直接靠过来,枕在了他的肩上,才安稳的再次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