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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人一走,店小二又凑上前来,用手上的白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水道。“董小姐没事就好,你呀,差点闹得咱们要报官了,那后果可就麻烦了。现在既然你回来了,我也该去忙了。”
店小二正要转身离去,只听得董嫣芷“慢”的一声叫道。“小二哥,麻烦你多帮我准备一些路上吃的点心和干粮。等一下,我就要用到它。”
“啊,董小姐,现在你就要走了吗?”店小二回头反问道,一脸惶然不解的样子就杵在了哪里。
“嗯,不是我要走,是我要选送他们两人走。”董嫣芷霎时回复道,一把含泪的柔情目光,立即投向了旁边的春俏和小春子。
“春俏和小春子,他们两人?”店小二一时大感惊讶的反问道,瞪得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不解的样子犹是挂在脸上。
春俏和小春子二人亦是大惑不解,听得董嫣芷说要送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两个一直贴身跟随而来的伙伴。霎时就惊呆了在那里,两双迷惑不解的眼睛,泪水特别濛濛地装满了他们的眼际。不解,委屈,怨恨,失落,迷茫,一齐聚生在他们俩个人的脸上。
董嫣芷仍是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任凭小春子和春俏二人百般垂怜和乞妥。她亦是口不出一言,语气不带一点商情余地。
店小二一看董嫣芷这说话变了模样的架势,情知不妙,但又不好出言相驳。只得借故说了一个籍口,“董小姐,你们三人在此慢慢商量是,我这就为你路上的点心和干粮去。”然后,一转身就赶紧溜了出去。
可是,这一边,春俏又一发不可收拾地扑向董嫣芷的怀中撤娇道。“小姐,你不要春俏了吗?打算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让你和小春子先回荒莽的驿所。不然若是时间拖得久远了,我岂不是要陷自己于不义,失信于梁老爷子和王俞二人”董嫣芷又爱抚地摸娑着春俏垂肩而落的长发说道,似乎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可是小姐,春俏却是从京城杜府一路陪小姐南下走到这里的唯一亲人啊?春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小姐半分?现在你突然说让我先走了,这又是哪里做作的道理啊。”春俏仍是心有不甘的说道,好像仍是希望董嫣芷收回刚才的说话。
霎时,董嫣芷又抱紧了春俏一把,眼中的泪水瞬间就暗暗地流落了下来。
“春俏啊,你怎么那么傻啊,天下没有不散的酒席。就算你我情谊再浓再深,终有一天也是要劳燕纷飞,各奔东西的。与其到时再伤情一片,不如现在咱们就此拜别吧。免得到时又要来一场生离死别,把好好的一桩心事非要弄得更加支离破碎。”
春俏一时又嘤嘤地点头认同道,“哎,小姐的这些心中之苦,春俏自是明白。只是不懂董小姐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让我和小春子二人先回去。自己却一个人留下来,在这个小镇巅沛流离。”
“哎”的一声长叹,董嫣芷又莫明奇妙地慨憾道。“春俏,你个傻丫头。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怎么就这么让我不省心呢?一板一眼的,就是一根筋。”
春俏被董嫣芷这么一根筋的指着脊背打趣了一遍,很是慨然道。“唉,如此说来,董小姐还是要赶春俏和小春子二人走的。好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陪你心中的那个‘秋生哥’吗?”
“春俏,你让我怎么跟你说,你才明白呢?”董嫣芷似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口中的语气似乎也用了一些喘急。
“可是,小姐,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我春俏跟在你的身边了呢?难道是春俏做得不够好吗?还是小姐要急于赶我走?”春俏仍是不依不饶的说道,激气的表情早就顾不得董嫣芷的脸上有什么样的变化了。
一旁独自站着的小春子,这时突然眼瞪瞪地向春俏当头撤下了一盆冷水道。“你个小丫头,能不能争气点,别哭了。都一个早上了,就知道哭,哭,哭,你有完没完 ……”
“哎,人家是女孩儿家嘛,你这个乌鸦嘴就不能多担待点吗?”春俏从董嫣芷的怀中挣脱出来说道,又一下子把头埋了下去。
董嫣芷看着一时顶嘴的两人长叹了一声道,“好啦,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我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你们好,不是为我自己啊。”
“春俏,你想一想,我拖累了你那么久。让你一直陪着我受罪,现在‘秋生哥和爷爷’都没有了,我怎么好意思还绑羁着你呢?小春子的情况也是一样的,我都带他出来那么久了,他的叔叔一定也很挂念他的了。基于此,我董嫣芷现在都没再挽留你们两人的意义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风尘随波飘荡吧。”
“小姐,你先别这样说。从柳夫人派我特别追随于你起,我就是小姐的一部份了。小姐去哪,春俏就去哪?小姐吃苦了,春俏就跟着小姐吃苦。不管小姐要经历什么样的苦难和艰险,春俏都愿意陪在小姐的身边,决不离开小姐半步。你若是要我离开小姐独自回到京城的杜府,还不如让春俏去死算了。”
春俏始终不理会董嫣芷的说话,自顾自的说道。似乎是很想让董嫣芷和别人明白,她春俏这一辈子就是跟定你董嫣芷了。不管你要不要我,还是要赶我走,我都会死皮癞脸的缠着你了。
“哎”,董嫣芷又是一声衰叹,幽幽说道。“可是让小春子一个人单独回去,我怎么能放心呢?这一路上没个人照应,若是出了什么事故,你叫我董嫣芷如何向梁老爷子交代啊?我已经失了两位亲人,深深知道其中的苦痛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我不希望这么善心并且有救命之恩的梁老爷子,再重复走我走过的这一段路。”
“春俏,你还是听我说,你一定要同小春子一起回去。到了荒莽驿所之后,你若不想再回京城去,你就留在那里和小春子叔侄一起生活也好。远离这纷乱的尘世,少惹红尘的是是非非。让王伯自己一人驾车回京城复命就是,也好免了我姨娘的一腔牵念。”
春俏听罢董嫣芷的一腔说话,终天鼓足勇气的反击道。“小姐,无论你怎么说,你的目的最终还是要赶春俏走吗?我可告诉过你了,你若要赶我走,那我就自寻短见算了。你还是让小春子一个人回去吧,反正我是决定不会走的了。就算留下来是个寻死的结果,我还是要感激小姐对春俏的这一翻恩情的。”
旁边的小春了听得春俏居然说出了这么决绝的话,就算是死了也不想跟自己走。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浓烈的恨意,他狠狠地盯着春俏那哭红了有脸蛋说道。
“春姐姐,你就算不想跟我小春子回去,也不用这么直白的刺激我的。我知道我小春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论怎么做都是不值得你信任的人。也罢,咱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说什么也只是偶然在路上相遇,同走一程罢了。路尽了,自然是要分开的了。”
“嗯,你明折就好,我也不是故意不想和你一同走一同回去的。”春俏插言解释道,好像希望小春子更能明白一些。
但是,小春子似乎并不在意春俏的插话之说,他仍是轻声说道。“董小姐,你就放心吧。你不想跟我再回那荒莽的驿所去,我自然能理解你的心中所思所想。你想留在这里陪伴你那两位已殁的‘亲人’,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做。既然春姐姐死活不愿和我回荒莽驿所,再跟王伯回京城去,那么我一个人驾车回去就可以了。请董小姐放心,我小春子虽然不大经历世事,但是善恶之人还是能分辩的。”
“哎,你能如此之想就是再好不过的了,省得你又误会我。”春俏间或插言道,似是她已经不希望小春子能有什么语出惊人的结果。
“我保证我这一路上回去,只是日行夜宿就好,决不做冒险的事儿。我要让董小姐放心,更要我的叔叔放心,董小姐没有对他食言。只是我很难过,我小春子再不能陪伴董小姐在这里守护‘亲人’了。”
“小春子,你能这样想,董嫣芷真是谢谢你了。”董嫣芷这时才泪水涟涟地哽咽道,刚才的矜持已然没有了先前的稳健。
沉吟良久,她突然一抬眼,坚定地望着小春子说道。“小春子,咱们来一个约定。惹是嫣芷姐姐这一次幸免没事,半年之内必去荒莽驿所看望你们叔侄俩。”
“大好了,嫣芷姐姐,咱们这就说定了。”小春子高兴地应允道。话锋一转,他又接着话荐道。“哪等一下店小二把东西备好了,我立马就动身回去,再不担搁时间了。”
“好,去吧。”董嫣芷轻轻一言,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其实,有谁知道董嫣芷内此时心翻起的汹涌波澜。她的脑际瞬间又浮现出昨夜那凶险的一幕,两张凶神恶煞的丑恶面孔又迂迥在她的心中。
董嫣芷清淅地记得,昨夜就在她和春俏睡下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已是到了子夜时分。
在这月斜风寒,夜深人静,整个春来客栈陷入一片沉静之际。她的房门突然被一阵急促而细微的声响敲动,接着就听到了一个苍老声音的呼唤。“董小姐,董小姐,你睡了吗?我老头儿有些紧要之事得找你问个清楚。”
董嫣芷恰好正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她则耳细听,居然是那个长髯老者的声音。不由得忙然大急,心想这深更半夜了还来相扰必是有紧要之事?难道是自己这一撞真把人家撞出毛病来了。这样暗自愣想的时候,她心下大惊。一骨碌爬将起来,冷眼一瞧。身则的春俏正睡得香甜,浓醇的样子很是让人不忍心相扰。
没有经过细想,董嫣芷急忙起身披衣向房门口走去。她先是隔着房门低声问道,“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闹得这么凶!莫不是要做什么可恶的勾当?”
门外,即时传来了长髯老者断断续续的乞求,和语气里带着几份不胜衰怜的说话。
“哎哟,董小姐,你这不是冤屈小老儿了吗?小老儿真是让你见笑了。”门外的长髯老者一时说着,突然传来了几声剧烈的咳嗽声,然后又是几声自悲自叹的叹息。
“董小姐啊,小老儿这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吗?夜里寒风一吹,骨子里就痛得很。不知道董小姐出门在外,有没有备用一些镇痛止伤的药。若是有的话,小老儿想向你借用一点,止止这骨子里的痛,就图今晚睡个好觉。”
直到此时,董嫣芷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警惕之心。她听着门外老爷子的苦苦衰怜和剧烈的咳嗽之声,心头一软,就情不由已地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门一开,只见两张丑恶的鬼头之面已然逞现在她的面前了。董嫣芷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然大叫,一把锋利而带着寒气的匕首,就闪电一般架在了她的勃子上。长髯老者的另一只手,也迅速地捂在了董嫣芷刚要张启的嘴巴之上。
而就在同一瞬电光火石闪烁之间,紧跟在长髯老者身后的中年男子,此时也快速地冲到了睡得正沉的春俏跟前。回手一把,手中已多了一根吹烟袅袅的檀香之烟。烟火正慢慢熏往春俏的鼻孔,片刻之后,只见春俏头一偏,整个人睡得更沉了,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
董嫣芷想要挣扎呼救,奈何自己已受制于人,就连稍微挣扎一下也显得极其困难。她只得张着两只惊呆了的眼睛,看着眼前变了嘴脸的叔侄俩,做着丑恶的害人勾当,愣是呼叫不出半句惊响的呼救之声来。
董嫣芷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双眼,无助和悲凉之声无声地掠过她的心头,任凭泪水在这凄冷的黑夜无厘头地流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