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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边,紧追而上的春俏和小春子却不停地衰嚎道。“小姐,小姐,你慢点。小姐,小姐 ,你别心急,失足跌伤了自己。”
可是,前面失疯而去的董嫣芷那里还听得进任何一个人的规劝。仍像是一个受了苍伤的母虎一样,添着流血的伤口,咆啸着悲鸣而去。
当街之中,那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董嫣芷一举一动的‘操刀杀’,此时心里好像犯了错误万分惭愧的孩子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凄凉的一幕,却是无能为力。
‘操刀杀’狠狠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霎哪间任凭眼中的泪水滚滚而落,清泪长洒。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在‘操刀杀’这个素以‘恶人’著称,而在心里另一面又繁衍出善良的人。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跪拜在佛陀座下最虔虚的皈依弟子,静静地在佛的慈悲与怜悯之下赎椟自己的慌言。
“董姑娘,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这样欺骗你的。请你相信,在这个浮华的世间之中,我们这些‘收棺敛尸的恶人’也有善良和同情人间悲情的一面。只是常常被世人误解,做咱们这一行下溅勾当的‘恶人’罢了。”
其实,现在无论‘操刀杀’在心里面怎样为自己刚才的慌言救犊和赎罪,董嫣芷和在场的众人也是听不见的。但是‘操刀杀’就是这种性子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刚才的善意欺骗是为了董嫣芷的好。可是,他也觉得这是一种羞恶的行径,怎么也轮不到他自己拿出来善骗眼前的女子。
一声长叹,眼泪禁不住潸然而出,慢慢濛胧了他的视线。“操刀杀”忽然转过身,拭去脸上的泪痕,再回头望了一眼董嫣芷渐行渐远的背影。猛然挥手道,“兄弟们,咱们继续上路喽。别在为难董姑娘了,她已是个未亡人。”
带队的‘操刀杀’说的一点也不错,直奔而去的董嫣芷此时已是个未亡人了。悲伤和哭泣已把她扎磨得死去活来,失却亲人的疼痛和剜心之苦,就像昏天暗地的海浪一样袭卷而来。把她与李秋生和董老爷子在一起,曾经有的片段又浮生在心头之上,脑海之中。
那一翻与李秋生在青花绣楼大院初见时的生涩和羞愧,就仿如展现在眼前的光景一样,充满了迷离和未知。
那一段李秋生拼死抵抗耿侯爷侵犯自已,不惜血染润房,冷艳如雪中梅花的场景,又如一个深深吸引人心的憧憬梦幻一样,凄美裹着忧伤突然种植在自己的心头,让人卷眷不舍。
还有李秋生在离阳古镇十里长亭外,萋萋送别董嫣眷恋不舍勾住手心的画面。都恍如闪电的炎花在攻嫣芷的脑海生成,定格成一片连缀不断的绵画。
更有李秋生逃离京城时,与董嫣芷在杜府之外泪水潸然而下,漠漠离别之时]凄美如霜的冷艳画卷。都恍如栩栩如生的昨日之景在她的心头萦绕,挥不去,斩不断,理还乱。
再有那董老爷子与她一起从小大所走过的风雨的历程,都如电闪雷鸣的亮光一样,清淅地趟过董嫣芷的每一根神经。她已不知道这是一种记忆的好,还是一种记忆中的坏,竟如此打扰心境,如此断人情怀。
只是回忆的花朵再美丽也敌来过伤情片片的现实,董嫣芷知道此时此刻她所能做的一切已是于事无补,回头泛术。就连她心中原以为敬重和最为尊爱的人,秋生哥和爷爷亦已远远的离她而去。在这个迷离的红尘俗世,她只是一只落单了的孤鸣凄凄的飞雁。
但是当董嫣芷面对那些‘收棺敛尸的恶人’,面对那些独轮车上残缺不全腐臭了的尸首,她仍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和来迟。她只想赶在这些‘收棺敛尸的恶人’离开菜市口之前,亲眼见上一面那两个让她日思夜想,不辞劳苦奔波,浸透了骨髓人至亲亲人。
所以董嫣芷在听了‘操刀杀’的这一翻话后,已是不顾一切地往前面的菜市口奔去了。落得后面紧追上来的春俏和小春子二人,虽然嘴里仍是不停地叨囔着“小姐,小姐”的叫,但董嫣芷与这二人也好像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世界一样,再无相熟之念。
天已光亮的早晨,不管是远处的事物还是近处的楼櫊都能清淅可见。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鸟鸣圆润的鸣啾之声,甚至还能听到街角的农舍内传出些许嚣张的犬吠。
街心上,那些‘收棺敛尸的恶人’已远远把那些腐臭的尸首遁离了镇上。街中和早开的店铺门面,亦是晃动着人们早上活动的身影,那些趁赶早市的商贩更是渐渐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各摆开拉嗓子吆喝的架势,唾沫横飞地向过往的人流竭力介绍着自己兜售的货物和各种杂耍器玩。
古兰镇的菜市口到底在哪个方位,虽然董嫣芷并不知道,但是这似乎并不能足以难得倒她。
反而是她此时这一副失魂落魄的尊容,惊得那些趁早市的人们纷纷避让;一个清丽女子突然变得装疯卖傻,披头散发喃喃自语的疯巅模样,倒也足以让那些好戏围观的人群借道驱驰。而董嫣芷自己则好像很精明地循着那些街边店门未烬的火堆一路向前,竟也如愿以偿在半个时辰之内,兀自走到了古兰镇的菜市口。
此时的菜市口已然大变了意想中的模样,和‘操刀杀’所描述的情形。一片平淡如昔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就连‘操刀杀’向董嫣芷所描述的菜市场中,仍然高高地挂持着李秋生和董老爷子以及安乐寨众贼首头颅的笼子,现在在朗朗朝阳之下已是踪影全无。
菜市场上,只有赶早市的人流,和趁早市的商贩,各怀着不同的目的和心情在剧烈地喧嚣着,嘣叫着。那里还有闲散之人去注意和联想起,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天将黎明之时,这里还摆弄着十几具被官衙砍掉了脑袋的腐臭死尸。
董嫣芷循目四处探望,只见眼前的菜市场仍是一片商贩吆声售货,人们四处聚集交易之所。哭泣和失望交潜的泪水,痛苦和落寂崁坦的心即时繁衍开来。寻亲不遇的悲悯又一次冲破情感的大门,在心里莫名的悲诵起来,直冲喉咙而出。
“秋生哥,爷爷,你们在哪?你们到底在哪?为何?为何嫣芷与你们的情份总是那么的短浅。”
等董嫣芷在菜市口厉声哭完这几句之后,再抬泪眼四面环顾一遍。只觉得日光眩晕,人潮汹涌,当中的所有一切,都形同一只面目狰狞凶猛的恶兽向自己猛然扑来。自己好像被包裹在层层的梦靥之中,挣也挣不脱,逃也逃不掉。压抑,忧愤,惊悚 ,一齐涌上她的脑际。她突然尖叫了一声,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就跟着颓然瘫软了下去。
周围的人群霎时围笼了过来,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唉,这女子多可怜啊?看样子真是可惜了。”有人站在旁边摇头叹息道。
“哎哟,一个好端端的女子怎么说疯就疯了呢?刚才还看见她清丽动人的来着,现在就变成这副样子?奇了,真是造孽了。”又有人接连怪声叹道。
“就是嘛,长得这么标致的一个女子,这到底造的是什么孽嘛?非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悲惨的模样来。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中又有围观的妇孺之人,报以避眱之色长吁短叹道。
“呵,呵,我看这女子肯定上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了?不然你看她把自己整得这么惨兮兮的干什么。不就是求人垂怜吗?哈哈,也真是的,这么损的主意也想得出来。”更有好事的下流男子这么恶毒的嘲笑道。
……
末了,终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救助。
此时,昏阙在菜市口之中的董嫣芷,卷曲着身子仿佛就像一件珍贵而价值不非的古懂。摆在估值的市台之上,任人评头论足,讨价还价。而她身外的红尘,从此再与她没有了半点的关系。
“小姐,小姐,你又怎么了?”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呐,你可千万不能吓唬春俏和小春子啊?”
“小姐,小姐 ,快醒醒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春俏回去如何向柳夫人交代啊?”
后面急起直追上来的春俏一把扑上去,抱着董嫣芷的身体跌坐在地上凄厉地哭囔道,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看似已然没有了半分主意。
而小春了虽然是没有经过多少世面的主儿,也跟在春俏的背后追了上来,但是终究是慢了一步,没能伸手直接搀扶住颓然倒下的董嫣芷。
他先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愣在那里,然后慢慢蹲下去围着二人看。突然出手如电闪一般出手稳向董嫣芷的人中掐去,力度适中地揉了几下。再在额角两边的太阳穴上捏了捏,然后在董嫣芷的后脑勺上一拍,董嫣芷‘啊’的一声大啊,悠悠醒来。
旁边围观的人群甚是惊诧,倏然瀑出了几声钦佩的赞赏之声。而小春子好像似是充耳不闻一样,扭头又从身后的布袋里取出水袋来,把水送到董嫣芷的嘴唇边慢慢灌了下去。
缓了一会,董嫣芷才张着迷糊的双眼说道。“小春子,谢谢你了。姐姐又欠了你的一份人情,可能姐姐这一辈子也还不上了。可怜秋生哥和爷爷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小春子霎时一怔,心酸酸道。“嫣芷姐姐,你不要难过,也不要伤心,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哪‘操刀杀’说的话虽然骗了姐姐,但是我相信他也是出自真心的善良。就是不想嫣芷姐再有一点点的伤心,落泪,可能这就老天对嫣芷姐姐的眷顾与垂怜。”
“是啊,是啊,小姐,小春子说得对。你想啊,像‘操刀杀’那样‘收棺敛尸的恶人’都要维护小姐,老天爷怎么可能说让小姐的秋生哥和爷爷殁了呢?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春俏接过小春子的话题说道,眼中的泪水又一遍一遍地落了下来。
小春子似是心中亦有所悟的说道。“小姐,你快点好起来,振作起来,我一定会陪着嫣芷姐姐再去寻找你的秋生哥和爷爷。再不去管要经历多少千难万苦,我都要好好的陪在嫣芷姐姐的身边。”
董嫣芷迷离的双眼再次淹没在泪水之中,忽然她挣扎着坐起来喃喃自语道。
“可是,可是,这一切不是都晚了吗?秋生哥,爷爷,他们都走了吗?我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唉!”又一声长叹,当中响起悲凉的吟诵之声。
“花若谢时秋事了,断肠如何泪中人?自信有缘春来近,最恨西风一梦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