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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谁?”冯嘉靖的脸色淡了下来,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拳头。
“除了我娘啊……除了我娘,你就是最有本事的人。”滢滢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还是咽下去了。
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想跟冯嘉靖提义兄的事。
虽然她很想说,但是想到当初对义兄的承诺,她还是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冯嘉靖看出她言不由衷的地方,没有再说话,撂开帘子拂袖而去。
等他走了之后,朱宸灵才从烟霞阁回来,一回来就指挥自己的丫鬟婆子将行李搬到缘雅堂东稍间后面的暖阁去了。
滢滢讪讪地看着她们搬东西,不好意思地道:“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搬吧?”
朱宸灵嘻嘻笑着,看了看她的脸色,啧啧道:“瞧这满脸春意,我怕我再待在这里,会长针眼。”
“去!”滢滢啐了她一口,“尽会胡说八道!”
两人说笑一阵,滢滢就悄悄把冯嘉靖说的话,转述给朱宸灵听。
朱宸灵果然睁大眼睛,吃惊地道:“真的?冯国公真的这么说?王家真的要下聘了?”说到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都颤抖了。
滢滢点点头,“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滢滢不经意想起刚才冯嘉靖说的“如果我们将来有儿子跟他一样,自然也舍不得太早给他结婚”,脸色又红了,简直无法再直视朱宸灵的双眸。
忙别过头,看着桌上的桃宫灯说道:“年纪也到了呗。”说着定了定神,又道:“这事不晓得外祖父知不知道……”
滢滢这样一说,朱宸灵自己坐不住了。
回到东稍间暖阁里发了半天急,连一晚上都等不了,不顾夜深,执意告辞回朱相府。
朱婉清很是不解,和滢滢一起送了朱宸灵出来,回内院的时候,皱着眉头道:“宸灵这是怎么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滢滢手里攥着帕子,不敢看朱婉清的眼睛,低声道:“今儿傍晚冯国公来了,说了王府要下聘的事。”
朱婉清明白过来,便不再问了。
晚上滢滢回到缘雅堂,又只有一个人了。
时光倏倏,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四月中旬的时候,滢滢从朱婉清那里得知,朱宸灵终于要成亲了。
“这回可算是定下来了!”滢滢很是替朱宸灵高兴,她笑了笑,“这下表妹要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朱婉清看了她一眼,也高兴地道:“等宸灵嫁了,你的婚期也快了。”
滢滢看出朱婉清的不舍,依偎在她怀里,嗔道:“娘,女儿会时常来看您的。”
日子飞快流逝就到了十月,也就是滢滢大婚的前一日。
滢滢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看着满桌佳肴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知是高兴还是难受。
虽然婚期将近,但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冯嘉靖了,冯嘉靖去了南疆,原本早该回来的,却拖了几日还没回。不见他的日子,她总是奄奄的提不起精神,也不知道冯嘉靖是否一路平安。
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拿起筷子,强迫自己每样菜都吃一点。
刚吃没两口,一个婆子笑容满面地从台阶下小步快跑上来,在门口回道:“大小姐!大小姐!冯国公使人来给大小姐送信了!”
滢滢猛地抬头,两眼顿时闪亮如星,她马上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到门口,正好看见冯嘉靖的小厮剑影走过院子里的影壁走了过来。
“见过大小姐。”剑影笑嘻嘻地走到缘雅堂上房的台阶下方,对滢滢拱手道:“大小姐莫急,我们三爷已经进城了,因要送南疆大巫特使去礼宾司住下,暂时不得过来,所以使小的来给大小姐报信。”
滢滢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忙扶着门框站定了,笑道:“回来了?怎么这么晚?陛下的旨意好像七天前就发出去了吧?”
“这事儿说来话长,在路上那南疆大巫特使出了点差错,所以耽搁了几天。三爷让大小姐莫急,等明日……自然跟大小姐说清楚。”剑影挤眉弄眼地笑道。
滢滢的手紧紧攀着门框,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们三爷,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冯家?”
剑影愣了愣,挠挠后脑勺,又道:“这个小的不清楚,不过……”他想了想,又道:“三爷特意嘱咐,说今儿天色已晚,让大小姐不要着急,横竖再过几个时辰他就带着花轿上门了。——大小姐的事,三爷都知道,让您千万莫急,一切有他。”
剑影代为转述冯嘉靖的话,自己都糊里糊涂,但还是按照吩咐,一五一十地说了。
滢滢点点头,眼里差一点溢出泪花,强行忍住了,笑道:“真是多谢你了。——来人,看赏。”
小橘忙将准备好的一个大大的荷包塞了过去。
剑影也不推辞,笑着袖了荷包,又对台阶上的人拱手团团一揖,转身回去了。
来看她的朱宸灵也松了一口气,在她身后道:“表姐这下可放心了。”还对滢滢眨了眨眼。
滢滢扯了扯嘴角,道:“还好,终于回来了。”语气之中却没有多少快活的意思。
朱宸灵也没有在意,以为滢滢是这几天累着了,冯嘉靖终于回来了,她的一口气也泄了。
“表姐,你好好歇着。今儿早点睡。明天好做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子!”朱宸灵兴高采烈地道,“我明天来看你梳妆打扮!”
“嗯,明天来。”滢滢冲她挥挥手,看她转身离去。
朱宸灵一走,滢滢就命人把饭菜都收了,自己去浴房泡了个玫瑰花精浴。
这是那个专会调理肌肤的婆子帮她配制的,这七天她每天都要泡一泡。
从浴房里出来,滢滢换了寝衣,坐到床上,怔怔地躺下了。
小橘将桌灯调到最暗,放到墙角当夜灯。
滢滢躺在帐帘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根本睡不着。
这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已经知道自己对冯嘉靖有了深深的依赖信任,她离不开冯嘉靖。
滢滢又翻了个身,嘴角抿了抿。
最近她总觉得有人在幕后监视着自己,冯嘉靖不在的日子,这种感觉更强烈。甚至还一直有人要阻隔她和冯嘉靖的婚事。
她总在自己房间外的门梁上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总写着不能嫁给冯嘉靖,不然会不得善终。
滢滢加强护卫把守,也没能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她联想到冯嘉靖出使南疆迟迟不归的事,心里一阵后怕。
她有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世被关进千层塔大獄的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那幕后之人对她真是太了解了。
上一世,她也是托了顺宏帝的福气,有顺宏帝照应上官家的生意,她不用多精明,就能把生意打点得妥妥帖帖地……
所以到最后噩运突如其来的时候,她才毫无还手之力吧!
滢滢重重地捶了一下床,咬着嘴唇暗暗发狠。
这个亲,真的是成不了了吗?
不行,她想,她一定要去冯家,亲自见冯嘉靖一趟。
她要想个法子,一定要想个法子……
滢滢换上那身夜行衣,戴上面具和手套,从自己房里的窗口翻了出去。
她快速疾奔,在京城的屋舍上飞檐走壁,很快来到北城坊区的冯家门前。
她四下看了看,确定了侍卫的位置,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发现这里侍卫的位置看得恁般眼熟,好像是义兄当初教她夜行术的时候,拿来给她示范过的某座府邸……
滢滢心里一动,很快顺着她熟悉的那些小路,来到冯家内院冯嘉靖住的南栅轩。
她还是翻墙进去,发现这院子并没有暗卫,丫鬟婆子也都睡了,只有上房那边一间屋子里有灯。
那投射在窗户上的侧影,一看就是冯嘉靖。
滢滢的心突然安定下来,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不会有事的。
纵然不能成亲,也不能让他觉得是她负了他!
滢滢慢慢走过去,站到那窗前,定定地看着在窗户上映着的侧影。
看了一会儿,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纤纤玉指来到窗户纸前,顺着那轮廓,一遍遍地描画,似乎要把那影子画到自己心里去一样。
冯嘉靖刚刚沐浴出来不久,头发还有些湿,正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随便翻看。
虽然是在看书,并没有抬头,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的唇角慢慢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后来甚至把脖子还往前伸了伸,像是要自己的侧影在窗户纸上映得更清晰一样。
滢滢画得近乎痴迷。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冯嘉靖已经不知不觉进入了她的心里。
嗤啦!
外面的狂风卷了起来,吹得窗户纸簌簌作响。
冯嘉靖叹了口气,装不下去了,终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他拉开门,走到回廊上,看着站在他窗前愕然回头的滢滢微笑着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也没问她是如何来的,似乎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滢滢心里正煎熬着,也没在意,见他不问,反而松了一口气,笑盈盈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冯嘉靖也笑,慢慢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行去,顺腿一勾,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门。
“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冯嘉靖牵着滢滢的手进了屋子,轻轻捏了捏,很是感慨说道。
滢滢看着他,俏皮地道:“你看错了,不是我……我是狐狸精,深夜到访,只为公子**!”一边说,一边还对冯嘉靖眨了眨眼。
看见他,再郁闷的心情都能云开雾散。
滢滢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但是已经下意识喜欢跟他在一起。
没人喜欢跟天天抱怨,一脸愁闷的人在一起。
等两人进到屋里,滢滢才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好奇地问:“你不怕出疹子了?”
冯嘉靖看了看窗外的方向,淡淡地道:“今天浓云遮天蔽日,我自然不怕……”
滢滢长长地“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目光里却闪烁着戏谑的笑意。
冯嘉靖的唇角勾了勾,笑容如清风一样从他波澜不惊的面上掠过。
他没有再说话,再次伸出手,握住滢滢的胳膊,往怀里轻轻一带。
滢滢被一股大力牵扯,不由自主靠在了他怀里。
他的左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右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轻轻按在胸前。
宽大的袍袖如同一只茧,像要将她完全包裹起来一样。
滢滢听着他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她静静地靠在他胸前,直到窗前桌上的灯花爆了一下,她才回过神,低声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话语中带着情不自禁地娇嗔。
冯嘉靖抿嘴笑了笑。垂眸看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想我了?”
因声音放得低,那股醇厚动听的男音熏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光听这声音,滢滢都觉得腿软。
她抓着冯嘉靖胸前的衣襟,勉强让自己能够站着,轻轻捶他一拳,“谁想你了?”说着却又悄悄抬眸飞快地往他面上扫了一眼。
她的目光溜得飞快,都来不及看见他眼底的神色就移开了。只看见他下颌的轮廓精致美好得无可挑剔。
冯嘉靖低笑,声音在胸腔隆隆震动。
滢滢受不了地将整个面容都压在他胸前,跺了跺脚:“……还笑!”
冯嘉靖的心情无比愉悦。他揽着她走到他刚才坐的太师椅上坐下。
两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却并不显得拥挤。——因为她坐在他腿上。
“其实明天我们就大婚了,你今日还来做什么?”冯嘉靖将她从胸前推开,握住她的肩膀,眯了眼打量滢滢。
滢滢脸色突然变了,懊恼地道:“糟了!按规矩。大婚前十天我们不能见面的,否则会不吉利!”
说着,斜睨冯嘉靖一眼,慢慢靠过去,挨在他怀里,一边用手在他胸前若有若无地画着圆圈,一边吞吞吐吐地道:“……要不,我们把婚期押后吧?这样就无所谓了……”
“呵呵,押后?有这个必要吗?”冯嘉靖轻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了悟,又像是忍耐,还像是期待,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
滢滢皱了皱眉,别过头,躲开冯嘉靖深邃的目光,喃喃地道:“如果我说有这个必要呢?”
“那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冯嘉靖淡淡地道,目光更加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