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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大夫人王欣兰还是他堂姨母,但是现在看过去,她脸上熟悉亲切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
“大嫂,婚期差不多就定了,三弟总算是放心了吧。”孟芸秋含笑说道。
“是啊,瞧他着急的样儿,还不肯说自己着急,旁敲侧击地让我们来请期!”
王欣兰眉开眼笑,双手拢在狐皮袖筒里,一说话,嘴边就冒出一阵白色的热气。
孟芸秋跟王欣兰拦着手上了轿,道:“三弟这样上心,以后一定幸福美满。”
“那是,最好三年抱俩,我们就对得起过世的公公婆婆了。”
王欣兰想得更长远,一下子就跳过成亲,来到了生儿育女的阶段。
“是啊!那滢郡主看上去是好生养的样子。”孟芸秋调皮地朝王欣兰眨了眨眼。
两人一起掩袖而笑。
司徒炀倾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恼得满脸紫涨,一拳砸过去,将那枯枝嗖的一声砸断了一根。
“谁?!”成王府的护卫听见门口的声响有些不对,从院子里窜了出来。
司徒炀倾忙借着暮色的掩映,飞身离去。
他想,他也不能再等了,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试一试……
……
皇宫里面,皇后杨玉韵也知道了冯家请期的事情。
孙颜清陪在她身边,很是遗憾地摇摇头,道:“可怜司徒世子一片痴心。”
“哦?你见过司徒炀倾了?”皇后杨玉韵转头问道,放下正在写字的笔。
“昨天见到了,他一个人在酒楼喝闷酒。我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他怎么说?”
“他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孙颜清摊了摊手,“也是个痴情可怜人啊……”
皇后杨玉韵沉吟良久,看了看孙颜清:“你怎么老在本宫面前提他?”
“我就是可惜而已。”孙颜清含蓄说道,并没有说为何可惜,很快转了话题,“母后,冬至祭天的大典,今年还举行吗?”
“当然要举行了,怎么了?”
“外面的大雪还没有化呢,都说化雪天比下雪天还冷,城外的路更难走。”孙颜清皱起眉头,“父皇也要去吗?”
“你这孩子!外面的雪没有化,路难走。关你什么事?自然有人办妥,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妥,那冯国公,真是白担了‘最是才高’的名头……”皇后杨玉韵一点都不担心,讥嘲地嗤笑一声。
“好了,别想那些了。来,清儿,咱们看看这些好儿郎,你看上谁?母后亲自出面给你说亲!”
孙颜清随便看了一眼那些名单,笑道:“真的看上谁都可以吗?万一人家已经娶妻了呢?”
“那又如何?母后自会让他休妻!”皇后杨玉韵完全不当一回事,但是又疑惑问道:“不过,已经成亲的男子,多半已经有孩子了。就算能休妻,那孩子可是赶不走,你真的想嫁这种人?”
“哈哈,怎么可能?我就是随便说说,跟母后开开玩笑而已,母后莫要当真了啊!”孙颜清忙抱着皇后杨玉韵的胳膊摇了摇,撒娇说道。
“你这孩子!以前觉得你太懂事,如今又越来越没大没小!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皇后杨玉韵对孙颜清越来越疼爱,拉着她的手道:“母后现在只有你和宇儿两个孩子在身边,不疼你们疼谁?对了,你长姐还天天听戏呢?你去过成王府没有?跟滢滢还有小辰他们也不要生分了。”
听戏?成王府?
这两样事情连在一起说,孙颜清心里不由一动,试探着问道:“母后,成王哥哥他们刚刚认祖归宗,父皇也没有大办,我觉得不太好。不如我让哥哥的宝亲王府出面摆酒席,恭喜他们认祖归宗?”
皇后杨玉韵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果然聪明得紧。
她只提了个开头,她就知道怎样接下去。
“这样自然是好。京城有名的庆喜班本来就在你们宝亲王府,摆酒唱戏也算方便。”皇后杨玉韵含笑说道,“不如就在冬至那天吧,母后和父皇去郊外祭天,百官休沐,你们不用去,就请他们去宝亲王府坐坐吧。”
关键是,那一天,别的官员不用去,冯嘉靖作为主管礼部和刑部的国公,却是要陪同顺宏帝和皇后一起去郊外祭天的……
“我倒是想啊,但是担心他们不肯去。”孙颜清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眼珠转了转,还是想皇后出面,不然这戏不好唱下去。
“那有什么难的?母后马上召成王妃进宫,亲自跟她说,你们是亲戚,家和万事兴嘛!”皇后杨玉韵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别人的命运。
……
成王府的内院缘雅堂里,朱婉清拿着请期的日子跟滢滢说话:“滢滢,你看看这几个日子怎样?”
冯家给了几个日子,让她们挑,自然是要避开滢滢的小日子的缘故。
滢滢看了一眼,见都是恰好错开她的小日子,心里微微有些惊诧,又有些脸红,暗道冯嘉靖这厮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
朱婉清半天不见滢滢说话,还以为她害羞,就没有多问,道:“那我去问你的丫鬟。”
滢滢定点头,等朱婉清走了,伸手拿过写着婚期日子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有些欣喜,但也有些惆怅。
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态,有些话想说,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想起前几天在北城门那边看见了义兄,之后就又杳无音讯了,心里很是惦记,一心想跟义兄分享自己的喜悦,又有淡淡的遗憾。
一个人在灯前坐了很久,也不想去睡觉。
下意识里,她在等着义兄的箫声。
但是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她也趴在桌上睡着了,也没有等到义兄。
只是到了夜最黑沉的时候,义兄才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这一次没有吹箫,也就没有叫醒滢滢。
义兄挥手一拂,缘雅堂的大门门闩自己就打开了。
屋里值夜的下人睡得东倒西歪,轻微的鼾声让夜色更加宁静。
他先前在缘雅堂的围墙上站了许久,本来是不想进来的,只是挂念着她,才过来看看她。
没想到滢滢卧房里的灯久久不灭。
只是看着她撑着头的侧影印在窗纱上,义兄竟然舍不得离去,一直定定地看着那扇窗子。
后来到了半夜时分,灯油耗尽,卧房里的灯终于熄了,义兄叹了口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脚要离开。
可是他的腿好像有自主意识一般,没有往墙外跳,反而往墙内跳,来到缘雅堂的院子里。
走到缘雅堂里面的卧房,一眼就看见滢滢没有去床上睡,而是趴在窗下的书案上睡着了。
义兄的眸子里流露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神色。
缘雅堂的卧房里有地龙和火墙,虽然是寒冬腊月的化雪天,其实一点都不冷。
不过滢滢穿着寝袍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到了夜深时分,地龙和火墙里面的火渐渐弱了下去,睡梦中的她还是瑟缩地打了个寒战。
义兄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好几天没有见她了,见不到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荡荡地虚得慌,见到了她,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情绪。
这也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舍和依恋,他从来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履行自己应该履行的责任。
他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人世间的分分合合,一直心甘情愿做一个旁观者。
直到遇到她。
到底是她出现的恰如其分,因为他已经孤独得太久,渴望与人靠近,还是她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在他的生命中有特殊的使命,只等着他去靠近?
义兄沉吟良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有古往今来最聪明的头脑,最才高八斗,唯一堪不透一个“情”字。
……
“……郡主?该起来了。”小橘在外面踱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敲了敲滢滢的房门,“陛下使人传旨,让辰郡王王过几天冬至的时候跟着去郊外祭天呢。”
滢滢的心里猛地一颤,刚才的惆怅慵懒情绪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掀开被子,撂开帐帘,忙忙地跻了鞋,冲到卧房门前推开门,顺手撂开门帘,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怎么会让小辰跟着去祭天呢?”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夫人那边使人过来说的。”小橘忙命人进来打水,让滢滢梳洗。
滢滢随便洗了把脸,拿青盐擦了牙,就去烟霞阁问朱婉清:“娘,皇祖父说要让小辰陪着去冬至祭天?”
“是,刚才传的旨意。”朱婉清圣旨递给滢滢,“你自己看。”
滢滢打开圣旨,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沉吟问道:“只带小辰吗?”
她知道,以前皇帝冬至去郊外祭天,是只带皇后的。
“我打听了一下,好像也带宝亲王,就是以前的太子。”朱婉清含笑说道,“这样还差不多。”
如果只带小辰,那真是要把小辰放在火上烤了,现在孙煌宇和小辰一个待遇,至少能堵很多人的嘴。
滢滢了口气,随意问道:“那爹呢?皇祖父也带爹去吗?”
论身份,孙建成也是亲王,带了宝亲王和辰郡王,她爹应该也去吧。
“不,你爹不用去。”朱婉清嘴边的讥嘲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端庄温和的样子,“你爹的腿伤还没有好,想去都去不了。”
“原来是这样。”
……
孙建成的屋子里,他听说顺宏帝会带小辰和孙煌宇去祭天,心里很是不舒服。
“王爷,您跟孩子们生什么气啊?陛下这是心疼您。您的腿伤还没好,就算让您去您也不能去,难道要抗旨不成?”
心雅肃着脸,拿着银匙给孙建成喂药。
听着美人的莺声燕语,孙建成的心情才好了点,他看着心雅点点头,笑道:“那是!等本王的腿好了,本王第一件事就是要跟你圆房!”
心雅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站起来。道:“这碗药喝完了,我去给王爷拿点儿蜜饯过来。”
孙建成沉迷地看着心雅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前。
心雅一走出去,他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虽然心雅说得有道理,但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
“王爷,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端看王爷您怎么想。”一个太监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给孙建成按摩腿脚。
这个太监是内务府派来服侍他的,因现在上官府已经成了亲王府,按制他可以有一百个太监服侍。
不过朱婉清说北城坊区的亲王府还没有修好,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大,用不了一百个太监,只接受了两个太监,都给了孙建成。
对于孙建成来说,用太监服侍,是身份的象征,他巴不得内务府多给他几个太监。
比起一般的随从、小厮,太监更会服侍人,更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孙建成就发现这个太监非常会说话,总是能说到他心里去。
不知不觉间,他最信任的人已经从赵大掌柜,变成这个内务府专门送来的太监。
“我怎么想?我怎么想有用吗?父皇就是天,他想怎么做,怎么说,我还能抗旨不成?”
孙建成满腹牢骚,终于发作出来,“你说,父皇冬至祭天,带太子也就罢了,为何要带小辰?如果能带小辰,为何不能带我?”
“宝亲王,不再是太子了。”那太监小意殷勤地纠正孙建成,又奉承他一句:“论尊贵,这西昌国除了皇帝陛下,就是王爷您了,您切不可妄自菲薄。”
“你说得容易,如果父皇也是这么想的,为何不要我去?”孙建成耿耿于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腿,发狠道:“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不能动弹,再说去郊外祭天,又不用自己走路,可以坐轿子,让人抬着我啊!何必找借口!”
那太监笑着端了一铜盆热水过来,给孙建成热敷腿上的关节,一边慢条斯理地道:“……王爷心里不舒服,奴婢都明白您的心情。宝亲王就不说,本来是太子,可是辰郡王凭什么呢?他再厉害,也是您儿子……”
孙建成的眉头又皱了皱,默默地躺下闭目养神。
那太监也就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