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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来,听说是去那边的法场上收东西去了。”朱大丞相朝她招招手,“你这孩子,实在太顽皮,你娘在楼上等得快疯了。”
上官滢滢很是不好意思地福了一福,举步上楼。
她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
上官滢滢悄然回头,见是冯嘉靖走了进来。
他走得似乎很急,额头上还有清晰的汗珠。
“大丞相,这是那人扔出来的油布包,东西都在里面。”冯嘉靖将那油布包放到朱大丞相手里。
李培盛跟在他背后走了进来,也是满脸肃然。
上官建成激动得都结巴了:“快……快……给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大丞相将油布包塞到自己怀里,道:“这件事,得先禀明陛下。走,咱们先进宫吧。”
说着,他招了招手,立刻进来一队御林军,将上官建成团团围了起来,“上官建成,跟我们一起进宫面圣吧。”
这件事既然捅了出来,再装不知道就不行了。
虽然先前皇后杨玉韵也知道上官建成就是当年那个漏网的小婴孩,但是谁都不说,她就只有跟顺宏帝在私底下较量。
你派人暗杀,我派人保护,斗得你死我活,旗鼓相当,但都上不了台面,也没有下特别狠的狠手。
因为明面上,西昌国只有一个太子,这个太子,就是孙煌宇。
如今上官建成的身份让人叫破,表面上的平衡就打破了。
如果不承认上官建成嫡皇子身份,就堵死了上官建成,甚至是上官景辰以后回归皇室宗室的路。
皇后杨玉韵还会倒打一耙,以上官建成敢混淆皇室血脉为由头,将他正大光明的处死,同时将上官家满门抄斩。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先承认了再说,至少承认了,皇后杨玉韵就不能公开给上官家按上各种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几个御林军抬着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官椅进来,将上官建成放了上去坐着,抬了出去。
心雅没有跟去,而是垂着头站在堂上,朱大丞相带着几个国公也跟着出了酒楼的大门。
冯嘉靖抬头看了一眼在楼梯上站着的上官滢滢,对她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去。
刚才还挤满了人的一楼顿时变得空空荡荡的。
上官滢滢看着一个人低着头站在那里的心雅,便叫了自家的下人过来吩咐道:“你们把心雅姑娘抬回上官府,我随后就到。”
家里的下人应了,过去请心雅出去。
心雅也不抬头,对着上官滢滢的方向福了一福,起身跟着上官家的下人先走了。
上官滢滢上了楼,对朱婉清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抱着她的胳膊蹲了下来。
“娘,我本来想离那边更近一些,好看得更清楚。没想到一出去,外面那么多人,我身不由己,被他们挤着挤着就出了城,我吓死了,还好娘马上派了护卫去接我,不然我今天就要被关在城门外头了!”
朱婉清也觉得外面人那么多,到处都是雪,路那么难走,她一个小姑娘,大概就算自己想跑出去,也是跑不了那么远的,肯定是被裹挟出城了,完全没有想到是上官滢滢主动跑出去的。
朱婉清不想让她觉得太容易过关了,便板着脸道:“我早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出酒楼的大门,你怎么还是跑出去了?回去记得给我去抄《洛神甫》十遍,看你还动不动就往外跑。”
《洛神甫》是大古时代的史事,离他们现在也有一千多年了,因为里面的内容读起来颇为遥远奇特,中原的读书人都拿来当神话传说看,几乎人手一册。
上官滢滢苦了脸,道:“《洛神甫》有十多卷,娘您不是吧?那要抄到猴年马月啊?!”
“……就抄第一卷。”朱婉清想了想,“别的留着你以后犯了错再抄。”
上官滢滢翘起嘴角,乖巧地应了,跟朱婉清回了上官府。
……
皇宫里,丞相和国公带着上官建成进了皇宫。
上官建成一个人在偏殿里等着,心情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一向知道自己运气好,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运气好到逆天的地步!
现在他不仅是西昌国排名第一的皇商,而且是先皇后唯一幸存的嫡皇子!
那岂不是说,这整个西昌国,都是他的……?!
大丞相和国公在顺宏帝的九龙殿里回报情况。
顺宏帝默默地听了半天,才感慨地道:“当初,先后难产身亡,临死的时候,跟朕说,如果有缘,这孩子还会再跟朕重续父子情,没想到,这件事原来是真的!”
朱大丞相是早就跟顺宏帝商量好的,闻言马上跪下来请罪。
“陛下恕罪!当初陈皇后为了给陛下留一滴嫡出血脉,以性命相托,臣为了西昌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便冒着欺君的大罪,偷偷将三皇子从宫里渡了出来,养在宫外。这些年,好在没有辜负陈皇后所托,这孩子平安长大,还为陛下养了两个皇孙和皇孙女!”
李培洪看着朱大丞相装模作样的德行,打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睨着他。
“沈朱大丞相,您这可真是大胆!偷盗皇子,欺君罔上不说,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皇子,我说,您真是所图不小啊!”
朱大丞相更深地低了头,伏在地上。
虽然上官建成的一切安排,都是顺宏帝亲自拍板,朱大丞相只是执行者而已,但是当着臣子的面,顺宏帝是不会承认的。
否则,他这皇帝的面子可就被扯得干干净净了。
三十多年前,东临国兵临城下,西昌国面临灭国之际的羞辱再一次浮上顺宏帝心头,他有些不悦地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冯嘉靖拱手出列,道:“陛下,对于李国公说朱大丞相此举虽然有欺君之嫌,臣不敢苟同。”
“哦?这毫无疑问的欺君之罪,怎么到了冯国公这里就不敢苟同了?哦,我想起来了,冯国公刚定亲的未婚妻,可是朱大丞相的外孙女。难怪,难怪,外孙女婿为外祖父说话,肯定是说自家人好话了!若你还是我女婿,是不是就要站在我这边说话了?!”
李培洪毫不留情地嘲笑冯嘉靖,对于冯嘉靖当初顺势退亲还是耿耿于怀。
冯嘉靖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道:“李国公,您说话不用含沙射影。当初令爱不愿跟我成亲,私奔出城,路遇劫匪的事,我一直为了你们李家的名声,忍着没有说,没想到你今日还在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啊?!李国公你的女儿当初是逃婚私奔出城?!”章国公恰如其分地叫了起来,显得很惊讶的样子。
王国公咳嗽一声,看了看顺宏帝不置可否的样子,便闭了嘴,低头不语。
他们王家,原本就跟冯家有亲,但王世宇与朱宸灵的婚事,与朱家又有关系,因此此时也站在另一边。
李培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想指责冯嘉靖血口喷人,但是又担心冯嘉靖是不是握有什么证据,如果激怒他,被他甩出来打脸就不好了,因此马上转了话题。
“冯国公,今日说的是朱大丞相的欺君之罪,你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你还知道是陈芝麻、烂谷子?”冯嘉靖冷笑,“难道刚才不是李国公您先提起来的吗?”
李培洪憋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深深地呼吸几下,终于还是咽了下去,道:“说一千道一万,朱大丞相偷运皇子出宫,欺瞒陛下之事,是板上钉钉的!”
他就不信,冯嘉靖还有这个本事,舌绽莲花,把这个大罪也给他扭转过来!
冯嘉靖马上接口道:“李国公,陛下还没有给朱大丞相定罪,您就这样迫不及待了?难道又想如同对待我们冯家一样,把朱大丞相拉下来,再让你们李家人顶上去?!”
李培洪一窒,他还真的有这个想法……
他五弟李培盛本事不小,当初也是进士及第。
若不是他早年心不在朝堂,年纪轻轻就出去游历,一去十多年,之前李小国公的位置哪里轮到他家老二李培齐?
这一次,如果能顺利把朱大丞相拉下来,给朱家定下大罪,也许可以试一试把自己的五弟推上去。
冯嘉靖对他冷冷一笑,又对顺宏帝道:“陛下,臣听闻,对君之忠,有大忠和小忠之分。小忠者,对陛下言听计从,事事不隐瞒,一切以陛下的吩咐为准。这种忠君之人,只能说明哲保身,并不是真正为了陛下着想,更对国对民无利。大忠者,以大义为先,以西昌国利益为重,纵然一时跟陛下心思不合,但是长久来看,却是为了陛下的制辖能够长治久安。”
顺宏帝听了面露微笑,连连点头,道:“冯爱卿言之有理,身为君上,当然是更偏爱大忠之人。如妇人一般唯唯诺诺的小忠者,不是你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应该做的。”
“陛下是明君,才能有此胸怀。”冯嘉靖将顺宏帝又捧了一把,接着说道:“而朱大丞相此举,就是大忠陛下。为了延续陛下的嫡系血脉,为了西昌国的最终利益,他忍辱负重,三十多年来不知伤了多少脑筋,用了多少计策,才护得三皇子安全。所以臣认为,朱大丞相不仅没有欺君,而且是功在社稷,无罪当赏!”
“胡说!”李培洪听得鼻子都要气歪了,“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没想到,冯嘉靖还真能掰,居然真的给他生生扭转过来了!
“是不是胡言,要听陛下定夺,毕竟三皇子是陛下的嫡亲骨血。而且当初东临咄咄逼人,陈皇后到底是难产而死,还是有别的缘由,都未可知。所以朱大丞相没有向陛下言明此事,也是为了三皇子的安危着想。”
冯嘉靖慢慢将黑锅往皇后杨玉韵那边送过去了。
她不背锅,谁来背?更何况,这件事她根本就不是无辜之人。
冯嘉靖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只要把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两个人遇到的那些危险想一遍,就知道皇后杨玉韵应该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没有公开上官建成的身份,所以一切斗争只在私底下进行。
顺宏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了,他点点头,温言道:“说得好!朱爱卿快快起来。这件事,你无罪有功,朕一定要好好赏你!”
朱大丞相站了起来,躬身道:“为陛下和西昌国尽忠,是臣的职责所在,陛下无须为臣应该做的事封赏。”
顺宏帝笑着道:“话不能这么说,该做的事,也有用心做,和敷衍了事两种做法。你为西昌国社稷鞠躬尽瘁,不碍于私名小利,却是该赏。”
“来啊!赏朱大丞相皇庄一座,封一等子爵!”
顺宏帝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连李培洪都不敢再争执了,一起躬身应是,向朱大丞相道喜。
朱大丞相松了一口气,他本来以为这个锅背上了,至少也要罚俸三年,没想到不尽一点事没有,还给自家挣了个爵位,不由对冯嘉靖加满意。
“你们先下去,朱爱卿留下。宣上官建成觐见。”顺宏帝露出惊喜的神情,其实心里很是不悦。
上官建成不成器,他已经对他失望透顶,可是因为他是陈后嫡子,身份揭露,为了滢滢和小辰,他不认这个儿子都不行……
皇后杨玉韵的长春殿内,上官建成身世揭露的消息突破了顺宏帝设的阻碍,终于传了进来。
“什么?胡说!陈后哪有三皇子留下来?明明生下来就死了!本宫亲眼所见!”皇后杨玉韵勃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
虽然她一直暗中下手,想将上官家那些人都弄死,但她是死也不会公开承认上官建成就是顺宏帝的嫡亲儿子。
闻讯匆匆赶来的太子孙煌宇和孙颜清都是一脸惊讶,一左一右拉着杨玉韵的衣袖急问:“母后,这事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母后!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颜清想了一会儿,拉着皇后杨玉韵道:“母后,母后,那上官建成如果是陈后嫡子,我们太子哥哥怎么办?难道他就不是太子了吗?”
“就凭他也敢!!”皇后杨玉韵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