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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滢滢下意识用手摩挲着红绫被上的绒毛织锦纹,眉头细细蹙了起来。
要不要明天给冯家送个信,提醒他们一声?
虽然姚家主仆已经从冯家出去了,在西南城的和义坊买了宅子,但是京城里大家都知道,姚奇瑾是冯家舅老爷的女儿……
有了这层身份,他们做什么都方便。
上官滢滢想到这里,立刻披衣起身下床,对暖阁外面值夜的丫鬟吩咐道:“给我上笔墨,我要写信。”
想了想,又不想留下白纸黑字的把柄,摇头道:“不用了,给冯家大夫人送张帖子,就说我有要事,希望她能拨冗一见。”
外间值夜的丫鬟等了一会儿,见上官滢滢没有新的吩咐,才应了一声,出去回话了。
天刚蒙蒙亮,上官家的管事拿着贴子,往冯家去送信。
来到冯家门口,却看见冯嘉靖骑在马上,披着长长的裘皮翻毛大氅,身边跟着顺天府派来的衙差。
衙差的头儿对冯嘉靖了拱手,“请冯侍郎跟我们一起前去指认犯嫌!”
冯嘉靖点点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冯家街道拐角探头探脑,他回头对剑影道:“去看看,那人要做什么。”
剑影骑着马来到上官家的管事面前问道:“你是哪个府的?有什么事吗?”
那管事忙道:“小人是上官府管事,奉了我们家大小姐的吩咐,来给冯家大夫人送帖子。”
“哦。”剑影点点头,“那去角门吧,在这里探头探脑做什么?”
那管事笑道:“等官爷们走了,小人再上前也不迟。”
说话间,顺天府的衙差已经呼啸而去,离开冯家大门口。
剑影忙回到冯嘉靖身边,道:“三爷,是上官家的管事,说是上官家大小姐给大夫人送帖子来的。”
冯嘉靖没有说话,马鞭使劲儿一抽,往前跟着顺天府的衙差飞奔而去。
剑影也忙跟了上去。
……
西昌国京城西南城和义坊。
坊丁刚刚把坊市的木板门打开,就看见一队顺天府的衙差铺天盖地地奔了进来。
“走开走开!顺天府办案,闲人退散!”
和义坊的坊丁忙不迭地跳开,让出路来。
后面几匹高头大马飞奔而入,卷起如雾的烟尘。
“开门开门!”顺天府的衙差直奔姚奇瑾的宅子,用力拍打着大门。
“谁啊?这大清早的,嚎什么丧!”门内有人很不高兴地吼道,慢腾腾过来开门。
外面的衙差已经忍不住了,一群人一哄而上,将那大门生生撞开,兜头就冲门内那个嘴里不干不净的门子打了个大耳刮子,“都捆起来!”
那门子吓了一跳,正要嚷嚷,待看见是衙差,立马闭了嘴,脸上带着大红的手掌印,被老老实实地捆成粽子,蹲到墙角去了。
顺天府的衙差一路抓人,上到管事,下到看门的小厮,一个不漏。
进了二门,正要跳起来嚷嚷的婆子也被一巴掌打晕了,堵起嘴捆了起来。
……
“什么声音?”姚奇瑾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远处似乎传来呼喊声和打斗的声音,还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大小姐,没有声音啊?大小姐是不是魇住了?”门外值夜的丫鬟大声回道。
姚奇瑾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眼神眯了起来。
不对!
那明明是有人攻进来的声音!
姚奇瑾一个鱼跃,从床上腾地起身,扑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衫,穿上紧身衣袖,套上宽松阔腿裤,踏上长靴,腰间系着软缎,从屏风后面出来,往外面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队衙差从影壁后面转了出来,指着台阶上的她大声道:“拿下她!”
姚奇瑾一惊,慌忙后退几步,哑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我是冯家的亲戚,我大表哥、二表哥和三表哥都是朝廷命官!我大姑父曾经是西昌国大国公!你们不要乱来!”
“乱来?!啊呸!”一个凶悍的衙差上前,兜头往她脸上啐了一口,“你个假油子还敢冒充冯家亲戚?!给我抓起来!”
几个衙差一拥而上,将姚奇瑾的胳膊反着捆了起来。
姚奇瑾心里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被发现了?!
明明一切都是天衣无缝,连才高八斗的冯嘉靖都被他们骗了过去……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姚奇瑾大叫:“我要见我大表哥、二表哥和三表哥!放开我!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一个男人嗤笑的声音从影壁后面传了出来,很快,冯嘉靖和剑影两个人从影壁后面绕了过来。
剑影指姚奇瑾道:“户州姚家被埋的宅子已经被挖了出来,我们家的表小姐姚奇瑾和舅老爷舅夫人死在一处,哪里又来的你这个冒名顶替的贱人?!”
“不可能!那宅子被大山压得严严实实,怎么挖得出来?哼!我看你们冯家是见财起意,故意要霸占我们小姐的产业,才诬陷我们!要置我们于死地!”姚乳娘被押着过来,很是不满说道。
“别在这里废话,有话去顺天府说。”顺天府的衙差挥了挥手。
冯嘉靖背着手立在院子里的影壁前,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姚奇瑾主仆,冷冷地道:“还记得产业?你们的幌子打得不错啊。不过我倒不明白,既然你们口口声声号称姚家是姚家人,那为什么没有看出来,那些契纸上的房屋田地和商铺,根本就不是姚家的产业。姚奇瑾,你若真的是姚家的嫡长女,怎么可能不知道姚家的主产业在哪里。”
姚奇瑾大惊,瞠目结舌看着冯嘉靖。
难道他先前给她的那些契纸,都是假的?!
实在是太奸诈了!!!
姚乳娘也是吃了一惊。
她神情复杂地瞥了冯嘉靖一眼,黯然低下了头。
为了他们的目标,他们做了多少准备?
户州姚家的族谱他们都背下来了,就是没有查探过户州姚家的家产根底。
这一点,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思维误区。
户州姚家被泥石流所埋,全族几乎都死绝了,谁还会管他们的家产?
当然,要完全查探大户人家的家产根底,确实是很不容易,几乎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所以他们没有做这个准备,是因为根本没有料到有人会用这种手法来判断他们的真假!
“怎么不说话了?还说别人企图侵吞你们的家产,不会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的家产到底是什么吗?”顺天府的衙差鄙夷说道,“是不是看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瞎了眼?”
姚奇瑾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瞪着冯嘉靖的方向,道:“他们诬陷我们!我们明明还卖过两处田产,用卖田产的银子置办的这所宅子。如果那些契纸是假的,人家如何会把银子给我们?”
剑影嗤笑一声,抱着胳膊仰头看天,喃喃地道:“……这都是我们三爷安排的。可见你们真是被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眼睛!”
当姚家主仆把那两处田产拿出来卖的时候,冯嘉靖就嘱咐剑影找人把那两份契纸买回来,银子当然是冯嘉靖出的。
别人如果要买,一验契纸就知道真假了。
姚乳娘也明白过来,努力往前窜了两步,对冯嘉靖道:“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姚奇瑾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被人监视了这么久,她们居然没有发现……
完了完了,她们不知泄露了多少消息!
盟主是知道了,他们全族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冯嘉靖挥了挥手,神情漠然道:“行了,带他们走,给顺天府发落。”
姚奇瑾和姚乳娘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突然双臂一振,捆着她们的绳子居然被她们挣断了!
“走!”姚乳娘大喝一声,劈手从她们旁边押解她们的衙差手中夺过腰刀,呼地一刀砍出,将身边衙差砍了脑袋!
姚奇瑾纤手伸出,从她身边的衙差手里夺过腰刀,回手一刀就捅了进去!
那衙差腹部中刀,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们会功夫!”顺天府的衙差大惊,忙三个一群,五个一组,往姚乳娘和姚奇瑾身边包抄过去。
剑影脸色一变,一个箭步窜到冯嘉靖身前,挡住他,压低声音道:“……三爷快走!这两个骗子功夫不是一般的高!”
因冯嘉靖不会功夫,冯家给冯嘉靖找的小厮,有一个重要要求就是功夫越高越好,这样可以兼做贴身保镖。
冯嘉靖看了姚乳娘和姚奇瑾那边一眼,退到院子里的影壁后面,往门口去了。
剑影护着冯嘉靖,面对着姚家主仆的方向,不断倒退,警惕着他们。
姚氏主仆的目标也很明显。
两人刚刚杀了两个顺天府的衙差,震慑了剩下的衙差,然后虚晃一枪,腾身而起,从顺天府衙差头顶飞跃而过,脚尖在院子里的影壁顶上轻轻一点,对准了正走出院门口的冯嘉靖背后扑过去,同时手上钢针梭镖暗器连发,务必要置冯嘉靖于死地!
剑影神色肃然,旋身拔地而起,手上挥出一条软鞭,啪地一声,将漫天暗器都打飞了,同时逼退姚氏主仆,迫得她们从影壁顶上掉了下去!
就这一交错的功夫,冯嘉靖的背影已经从院门口消失,往大门口行去。
剑影足尖用力,跃上院门的屋顶,手上软鞭抡得如同一条直线,往姚乳娘方向猛砸过去。
他看得出来,姚乳娘的功夫,比姚奇瑾还要好。
姚乳娘也看出了剑影的意思,一手往前,用刀格住剑影的软鞭,一手背在身后,对自己后面的姚奇瑾做了个暗号。
姚奇瑾会意,手上腰刀向着剑影的方向斜掷而出。
剑影侧头偏身躲过,正好让开了一条路。
姚奇瑾借着这一掷之机,从剑影错开的空当斜身跃了出去,往正往大门口走的冯嘉靖那边追击。
“给我回来!”剑影一见之下,顿时恼了,顾不得身后的姚乳娘,追着姚奇瑾而去。
冯嘉靖眼看走出了姚家大宅的大门口,姚奇瑾也追了上来。
“冯嘉靖,拿命来!”她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声音响亮得几乎整条街都听见了。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看见一个女子从大门窜出,往门口一个轻袍缓带的公子背后连番攻击!
冯嘉靖快走几步,站到冯家大车旁边,冯家的随从护卫顿时涌了过来,将冯嘉靖保护起来。
“哈哈哈哈……冯嘉靖,你逼人太甚,小心有报应!我姚家满门不会放过你的!”姚乳娘跟着追出来,也大声喊道,她的声音比姚奇瑾还要大。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激动起来了,纷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猜测出了什么事。
剑影夹在姚奇瑾和姚乳娘身边,愤恼道:“两个骗子就别胡说八道冒充姚家人了!姚家满门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说着,手中软鞭指东打西,快如闪电,绕着姚家主仆转了几圈,终于将他们两人又一次捆起来了。
剑影的软鞭是浸了柏油和水的牛筋扭成的,一捆起来就十分结实,而且越挣越紧,不是先前顺天府衙差用的一挣就断的粗布绳子能够比拟的。
顺天府的衙差们这时才全部冲了出来。
“多谢小哥了!”衙差的头儿过来接手姚家主仆。
姚奇瑾被押着跪在地上,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抓了我们又如何?费那么大劲儿,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不见得吧?”冯嘉靖从护卫身后走了出来,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假冒姚家主仆。“你们这样的功夫,却不主动逃走,而是大张旗鼓地追了出来,并且弄得声势浩大,追到大门口还要大声喊话,意图不是很明显吗?”
“意图?什么意图?我们被你们陷害,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姚乳娘疯了似的怒吼道。
“呵呵。还说没有意图?你们刚才的做作。至少让我知道,你们不是孤军奋战,在京城,你们还有同伙,你们大声喧哗不过是在通知你们的同伙:你们失手了。”冯嘉靖淡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