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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试放榜后第二天的宴客, 黎池作为三个做东主人之一,自然要早些去, 不管是查看菜色还是迎客,都需要他们去做。
因此,黎池早上起来后, 就找出了那套天青烟雨图的书生服穿上,检查全身之后并无不妥,就带着银子出门去了。
黎池到达折桂楼时, 另两个做东的主人——钟离书和明晟, 都还没来。
黎池想着时间还早,他们应该稍晚一些才会到。既然他早到了, 就去找折桂楼的掌柜,知道那两人都还没预定宴席后,就开始商定宴席的菜单、预定宴席。
每桌鱼、肉、河鲜类荤菜八个,豆类、菜蔬类素菜六个,再加上两个汤, 一桌十六碗, 每桌要五两银子。
黎池想到府试榜上有整一百人, 他们当时邀请的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虽然肯定会有一部分人不会来,可万一其余人都来得齐呢?于是他就先定了五桌。
五桌宴席, 每桌五两银, 一共二十五两银。再加上四五两不定的酒水钱, 他们三个人平摊的话每人大约要出十两银子。
虽然这花费超出了最初规划的四五两银子, 可千金买马骨求个名声,支付的银两多了,得到的回报相应也会更多。
黎池原本以为钟离书和明晟不久就会提前过来的,可等他盯着折桂楼的厨子把冷菜都准备好了,又开始准备热菜时,两人都还没来。
他倒不担心他们两个人不来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下许的承诺,若是他们爽约,那他们也就不用在读书人中间混了。
恐怕是他们并不知道,做东宴客时,主人是要提前开始准备的。
黎池已经站在折桂楼外开始迎客,并且已经将十多名赴宴的学子带上楼去,又安排好他们的茶水、让他们一起题字消遣之后。钟离书和明晟,才优哉游哉地到来。
当时折桂楼的小厮在大门外迎客,黎池则在一楼大堂内迎接赴宴的学子,钟离书和明晟两人结伴而来。
“黎兄,来的真早!”体型微胖的明晟笑容很是爽朗。
“黎兄。”浑身冷锐之感的钟离书,打招呼都很简洁。
这一刻,黎池在心里思索了一瞬。
面前的钟离书和明晟二人,究竟是故意来晚,为了将忙前忙后、迎客待客的自己,衬托得像个下人管家一样。还是只是因为年纪小没经过事,不知道做东宴客要提前过来准备的规矩?
“钟离兄和明兄,你们也早啊。”黎池用似是开玩笑的口气说道,“我之所以早点来,是担心中午我们吃不上饭啊。”
要是黎池没早点来定下席面,看钟离书和明晟两人这时候才到,那他的担心就会成为事实。到时他们三人宴请同年学子的事,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黎池只当没看见两人的神色变幻一样,“走走,钟离兄和明兄楼上请。”满面暖笑地引着二人往楼上走,可以说很热情周到了。
热情到好像只有黎池一个人是做东的主人,钟离书和明晟同先前的那些学子一样,都是赴宴的客人。
黎池将钟离书和明晟二人引到二楼,“诸位,你们一直念叨的钟离兄和明兄到了!”
“钟离兄,明兄,你们可来迟了啊!”
“的确来迟了,早一些来和我们一起写几笔字,该是多有趣的事啊!你们那住宿的客栈里,能有个什么劲儿?值得你们挨了这么久才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只是聚会时惯例的开场白——‘哎呀你来迟了’,可听在钟离书和明晟的耳朵里,足以让他们面色赧然。
于是明晟连忙叠声告罪,钟离书虽看着冷锐面瘫也不是不讲礼仪的,也跟着道了歉。
等钟离书两人与众人的道歉和寒暄告一段落了,黎池才开口说了稍后的安排。
“你们先玩着,我再去找刘大厨问问,看菜肴准备齐全没有,然后再等等还没到的同年,到午时了我们就准时开席。
待吃席完毕,我们就或赋诗吟诗、或写文品文,做些雅趣消遣的事。刚好折桂楼就有笔墨纸砚,我也已经和掌柜说好了,到时我们可以玩个尽兴。”
要说像黎池这样事无巨细、安排周到,换个其他长相平凡些的人来,真的就感觉像是一个管家了。
可是黎池长得俊秀温润,再有那一身文雅和煦的气质,再怎么都不会将他想成是一个管家。他将宴席前后安排得事事周到,只会更加衬托出他的细心可靠。
“黎兄辛苦,待开席后我定要敬你一杯酒。”
“黎兄安排得真是周到。”
听着黎池和众人的对话,钟离书和明晟又感觉局促起来。
他们真不是故意来晚让黎池一个人忙碌的,他们是真不知道宴客要做的事。
以为只要说上一句‘请客’就行,到时间了就到折桂楼来,再直接就能开席,然后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黎池也观察到了两人脸上的羞愧神情,猜想他们是真不会宴客。再一想他们和他不同,他前世是在饭桌酒桌上来去惯了的,他们到底还小。
于是黎池心中角落里的那点不快,也就消散了,“辛苦的人可不止我啊!钟离兄和明兄也辛苦……辛苦他们的钱袋了!”
“哈哈!可不是辛苦他们的钱袋了,那里面可装着我们今儿的吃吃喝喝呢!”
“哈哈哈!钟离兄,替我向你的钱袋道声辛苦!”
黎池这一引导,众人纷纷打趣钟离书和明晟……的钱袋,气氛很是和谐友好。
到午时,赴宴学子的人数有四十出头了。黎池和钟离书他们商定,立即上菜开席,若还有赶来的同年学子,空着的七八个席位也还能坐。
午时开始上菜,午时一刻开席。
甫一开席,黎池和钟离书与明晟,三个做东的人就端着酒杯、站起身,先后说了一番欢迎赴宴之类的场面话,再举杯共饮之后,才坐下开吃。
虽然每张桌上有十六盘冷热荤素俱全的菜,可这样的宴席最主要的不仅仅是吃菜吃饭。而是在吃吃喝喝、推杯换盏之间,聊聊天、谈谈同年情和友情、结交结交人脉,等以后需要帮助时能找得了人、能有人伸出只援手。
整场宴席吃下来,黎池以他的丰富经验掌控了全场,倒不是说全场都是他在说,饭桌上真正的控场是能够照顾到每个人,让每个人都感觉到参与其中了。
整场宴席的感觉就是,不存在绝对主角,只有出色的配角,除此之外还有一般配角和小配角,尽量不让人感觉他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这一场推杯换盏的宴席,直吃到午时末才吃罢。
因为这时候的酒并不是后来的蒸馏酒,酒精度数并不高,只稍微比醪糟米酒的度数高一点。因此即使黎池还只是虚十三岁,也能喝上不少,这让人觉得他竟还有几分酒中豪气。
吃完宴席,乘着酒兴,众人又开始赋诗吟诗。吟诵过两轮之后,醉意也已经自然消散。
脑子清醒了,就转而谈论起府试的策问题来。分析此次府试各自在策问题上的不足之处,要如何改进?品赏写得好的策问考卷好在何处,以及对应心得是什么?
这一场宴席和聚会,进行得非常顺利。即使有所争执,也是争论学术问题,没有发展成为纯粹的口舌之争,整场下来气氛都很好。
直到日入时分,众人才踏着绯红晚霞,陆续散去。
这次钟离书和明晟也留在了最后,和黎池一起送走了赴宴的同年学子,又结过账、三人平摊了二十七两银之后,才互相道别散去。
黎池早上出门,日入时分归来,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外面。黎棋一个人待在客栈无所事事,就和客栈其他住客一起闲谈打发时间。
如此他也认识了几个陪家中晚辈参加府试的同道之人,只是他们家的这次都榜上无名,于是纷纷向黎棋请教培养孩子的心得,问他是如何培养出案首的。
因此,黎棋这一天过得倒也不无聊。
等黎池回来时,就正碰见他爹和几个不认识的叔伯,在客栈大堂里闲聊。
坐着闲聊的叔伯们一看见府试案首回来了,都很热情地打招呼。
“黎老哥,你们家案首回来了!”
“黎案首果然一表人才!”
“黎案首文质翩翩,一看就不是一般读书人可比的。”……
黎池不是清冷高傲的人,他待人处事一向信奉礼仪周到、笑脸迎人。
虽然他不认识这些叔伯们,或许今生与他们也只有这一面之缘,黎池还是边作揖行晚辈礼,边上前与他们打招呼。
“各位叔叔伯伯们谬赞了,小子心中惭愧。”
黎棋看儿子如此谦逊有礼,心里很高兴。这些人是在和他闲谈,儿子这样礼仪周到,也是在给他长面子、做排场,“哈哈,我这儿子,作为一个男子还是太腼腆害羞了,别人稍微客气地夸夸他,他就要不好意思。”
黎棋这话明着是在批评黎池作为一个男子不够大气,实则心里不知道多嘚瑟:他儿子既优秀,又谦逊!
“哈哈,是是,爹说的是。”对自家爹的说辞,黎池只回以一个明朗的笑容。
少年君子,笑若朗月,哪里有腼腆害羞的影子?
在座的都是为人父辈的人了,都明白黎棋的心理,也就附和着一起笑了一场。
黎池又在黎棋的身边坐下来,加入到叔叔伯伯们的闲谈中。
在他们忧心自家晚辈何时能高中时,黎池就说些话宽慰的话;在他们向他取经怎么才能读好书时,他也认真而仔细地分享一些心得……
直到外面天色黑下来,他们才各自叫晚饭回房去吃,然后自然也就散了。
黎棋也叫了两碗简单的汤面,让小二哥送到他们房间里去。
父子二人回到房间后,没用黎棋发问,黎池就和他爹说起了今天请客的事。
黎棋知道了儿子今天请客的收获不小,对于请客所花银子超出预计,也就没觉得心疼。大男人做事嘛,该花费的还是要舍得花费、不能扣扣搜搜的,只要物超所值就够了。
小二哥端来汤面,父子二人边吃边商量回程的时间,最后决定后天一早就走。
明天再去逛逛府城,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买又方便带走的,如果能找到府城到浯阳县城的顺风车,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