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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轻盈又不带掩饰的脚步声, 有人似是无心而来:“掌门师妹, 这么夜了还不曾入睡么?”
这一声终于让秦红药回了神,她抽手回身,一跃攀上了房梁,靠在梁上坐定。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搓了搓指尖,自细小的刀口中渗出的鲜血滑腻的涂满指腹, 都遮不住烙印在上的软嫩触感。
陆坦之进门便嗅到了香味缭绕,瞧见灶台前伫立的青衫俏影, 笑道:“掌门师妹若想用些宵夜尽管叫弟子们去做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萧白玉这才动了动厨勺, 将险些糊在锅底的菜肴翻了个面,随手铲些泥土扑灭了灶中火焰,洗手擦净后缓缓转过身, 面色如常道:“一时忘记了天色, 也无需吵醒旁人。”
陆坦之露出些怀念之情,叹道:“许久没有尝到掌门师妹的手艺了啊,还记得以前师父她们就对师妹手艺赞不绝口。”
她将菜肴盛在盘中, 青绿的叶雪白的豆腐, 点缀些色泽香润的肉末,看起来好不丰盛。她闻言顿了一下,又微微一笑:“陆师兄也一起用吧, 我好像做太多了。”
香气早已扑鼻, 陆坦之也不扭捏, 主动摆好了碗筷, 撩起前衫坐下,边动筷边问道:“掌门师妹可在师父书房中得到了些线索?”
“有了些眉目,陆师兄可听说过竹叶村,七鼎山和幽兰谷涧这三处地方?”她虽在师父手记中得知了三位前辈隐居的地点,可她鲜少出山,对这些地名一知半解。想来陆师兄云游四海已久,应是听说过才是。
陆坦之思索了一下,点头道:“竹叶村在杭州以西几十里的方向,是个盛产茶酒之地,七鼎山则是在成都以南乐山大佛以北,不过最后一个谷涧我却的确不曾听过。”
萧白玉心里有了着落,谢过师兄后便止住了话头沉默进食,她自是没有忘记房梁上还藏了一人,却一筷一筷吃的仔细,偶尔与师兄谈几句近年来的琐事,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秦红药在梁上咬紧牙关,愣是在湓溢的饭香中忍住没发出一丝声音,她敢肯定那人是故意的,明知她快两天没好好吃东西,把她师兄留下一起不说,还慢吞吞的急得她望眼欲穿。
终于等到陆坦之放下了筷子,却并不起身,收起笑意正色道:“掌门师妹这一路去寻阎泣刀想必危险重重,不如我同你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是去拜访三位前辈,陆师兄不必担心,还是守好九华派最为重要。”萧白玉回绝了他的好意,此话一出也没了回旋的余地,陆坦之也不强求,收拾好碗筷后起身告了辞。
他刚一出了房门,萧白玉温润的脸庞立即冷了下来,淡漠的丢下一句话:“锅里还有剩的,你自己拿。”
秦红药灵巧的翻身下来,满意的牵出一抹笑,她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她也不讲究,取了竹筷就去夹锅中的饭菜,含在嘴里还没嚼了两下,一张脸就垮了下来,青菜苦涩肉末焦糊,那人是故意把炒糊的留在锅中。
她抬头刚要抱怨,就对上了萧白玉渗着寒意的目光,好像是在威胁她你敢吐出来试试。秦红药一时理亏,只好屏着呼吸勉强一口咽了下去,顿觉口中苦味浓重,着实折磨。可那瘆人的目光并没有挪开,落在她身上如坐针毡,她硬着头皮又夹了一筷子烧糊的饭菜。
不过就是不小心轻薄到她了,就算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也不必这般气恼吧,都是江湖儿女,更何况她又不是男子。筷子凑到唇边,秦红药瞧着那卖相极好味道却着实不敢恭维的菜肴,忽地把筷子一扔,四处望了望见夜深人静,便关死了后厨门窗,施施然的立在萧白玉面前。
她举动颇有一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的架势,她手中握得却不是剑,而是捏起裙内的暗扣,一颗一颗解了开来。萧白玉冷着脸看她要搞什么花样,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见着她一手抽出腰带,罩在外面的长裙顿时失了束缚,款款的敞开,只留一件贴身的亵衣虚虚的遮在身前。
大片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明晃晃的暴露在眼前,阴影没入她胸前深深的沟壑中,一路蜿蜒向下,汇聚在她紧致的腰身处,在昏黄的油灯下美的朦胧又不真切。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颇为满意道:“这样够了吗,你若是还生气我可以把亵衣也脱给你看。”
她道歉的方法如此直接了当,萧白玉怔了几秒,目光迟缓的从她胸口挪到她腰腹处,每一寸的线条都极尽优美之能事,吹弹可破又紧绷有力。听到她开口询问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是极度震惊后的木然,她竟在自己面前脱得上半身只剩一件薄薄的亵衣,那万种风情透过一片薄布跃然眼前。
秦红药本觉得按理来说她不该再生气了,自己不过摸了摸她的腰身,就让她连腰带胸都看了回来,可见她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抬手便去解亵衣的肩带。
萧白玉不料她真的要脱最后一件,情急之下直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带,触手所及尽是温香软玉,可却像是伸手进了沸腾滚烫的开水中,烧的她猛地收回手。身子往后一腿,后腰撞在了木桌的桌角上,硌的她生疼,这一撞倒是把她理智撞了回来,她偏过头死死的盯着灶台。
其实并不是非要盯着灶台,她只是寻一个角落,让她在那粉妆玉砌的肌肤上无处安放的目光有个落脚之地。她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咬牙切齿:“你怎么这么……你怎么是这种人!”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啊?”秦红药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萧白玉极快的瞪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回了灶台:“你知道还……”
她理所当然的接了一句:“在廉耻和你之间我当然是选你了,看了你就不许气恼了。”
萧白玉简直是被气笑了,当一个人可以这么不要脸的时候,这气也就生不下去了,又不能真的动手打她。她语气偏生这般坦荡,好似之前的轻薄举动只是无意之为,可腰间残留着她手掌握过的火烫却骗不了人,但连自己都不得而知,当时为何没有一刀砍过去,反而呆滞的像是武功尽失。
六月的夜晚算不上冷,但偶尔夜风吹过门扇,还是溢出丝丝凉意,萧白玉余光瞥见她肩膀动了动,终于松了口:“把衣服穿好,我不恼了。”
秦红药却得寸进尺:“那我的饭呢?”问罢她还皱了皱眉,一脸不悦:“我看你明明就对你师兄上心的很,还把我的那份晚飨给了他。”
瞧着她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萧白玉先是无话可说,又觉得她这话着实怪异,陆师兄同她怎可放在一起比较。而且这顿饭本就是做给她的,也不想想自己是干了什么混账事才被饿了一顿,不过她举止向来轻佻挑逗,方才应该也是一时兴起,不必放在心上。
她把之前剩下的一点食材洗净切碎,秦红药穿回衣裙,见了她的动作衣带也不及束紧,随意系了个结就来帮忙点燃灶火,动作倒是学的挺像,这次一下就燃了起来。萧白玉丢给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重又放油热锅,不多时一盘鲜香四溢的菜肴就装成了碟。
萧白玉本不想动筷,可每次看着她吃饭都觉得好像很香,倒不是说她举止粗鲁,她自是细嚼慢咽吞咽有度,脸上总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上次在农舍中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把一碗农家饭吃了个碗底空空,秦红药瞟了她一眼笑道:“你想吃就拿双筷子来啊,干嘛盯着你自己做的饭咽口水。”
萧白玉并不承认自己会做出这等不合礼仪的举动,只当她在胡说,秦红药站起身取了双竹筷塞进她手里,将菜碟往她面前一推:“你下厨真的有几手,难怪你师兄对你的手艺念念不忘。”
“你怎么总提我师兄。”萧白玉还记得她说过对陆坦之并不感兴趣,可现在短短几句话里已经提了两次,心头不由得沉了下去。
秦红药端正了脸色,拿腔拿调的说道:“‘这一路危险重重,我同你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有我一个照应你就够了好么,别又像你的那些徒弟,说着助你一臂之力,到头来还要你帮他们们收拾。”
原来她是在介意这个,萧白玉虽然不是很懂她介意的点在哪,不过心情也是放松了下来,嘲讽道:“师兄并没有那样说话,而且你现在自身难保,哪儿有资格说我徒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吃罢饭,圆月已经高高的悬在天上,不知不觉中萧白玉吃的有些多了,撑的难受,便叫秦红药先回房休息,自己在山上散散步。她却无甚所谓:“一起走,刚吃完我也不大睡得着。”
白日里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一直留在房中,九华派弟子作息循规蹈矩,深夜里也不怕再碰见旁人,萧白玉也就随她去了。一路踏着夜色慢慢踱步,谁都不曾说话,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在静谧的夜里听在耳中别有一份舒心安逸之感。
一直隐隐约约听到瀑布的流水声,两人心照不宣的向着水声走去,不多时流水飞溅声愈来愈清晰,瀑布已远眺可见。九华山三面环瀑,山中常常雾气缭绕,眼前的瀑布自山坳间奔腾而下,滚滚流水倾泻,有水滴飞溅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打湿了衣角。
秦红药在瀑布前站定,抬头看着月光同水花混在一起,洒出晶莹的微光,忽地开口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传说,一对师兄妹每日都在瀑布前练剑,久而久之瀑布上就映下了他们的影子,而他们的后人就从瀑布的身影上悟出一套精妙的剑法。”
也不知这真的是个传说还是她又信口胡诌了个故事,便默默摇头,她却蓦地来了兴致,转头道:“不如我们也来比划比划。”
这大晚上的吃饱没事干在瀑布前过招,不是疯了便是傻了,她偏偏总是能认真的说出这种失了理智的胡话。月光下她双眸明亮,细眉入鬓,似是将瀑布的晶莹都融进了她眼中,笑意缱绻,平白让人生不起拒绝的心思。
萧白玉伸手折了瀑布旁的一根树枝,秦红药瞧她动作便知她是同意了,也伸手取了根树枝,脚尖点地,身子倏得飘在空中,轻巧的挽了个剑花。起手便是天王七剑的荡剑式,树枝在空中连刺,挥出片片残影,剑光铺天盖地的向立在地上那人笼罩而去。
手中的树枝仿佛有了自己意识,反手便是冥河十刀的残存亦末路,此式招如其名,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攻不守,迎着对面杀招而上。树枝相碰,如意料之中的一样,每一招都被对方轻易的化解,谁都不能再进一步。
即使这样两人手下还是一招快过一招,萧白玉也被激的精神振奋,冷冷清清的面容染上了认真,在空中辗转腾挪,树枝时劈时砍,翩翩如仙。两人时而树枝相抵互相弹开,时而擦肩而过,身影高高的投在瀑布之上,凝聚在一起又被水流打散,分分合合。
周遭漆黑一片,只有瀑布借着月光微微照亮了她们两人,身子交错而过时她清楚的看见了秦红药含在眼底的笑意,明媚而专注,仿佛那眼中只能装的下一个人,她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其中。萧白玉忽地就忘记了招式,紧盯着她的双眸,那里似乎潜伏者一片寂静深邃的大海,将人拽入其中,往下沉溺。
她手下的动作已经都是下意识的反应,秦红药对着她目不转睛的视线,出招也渐渐慢了下来,两人已不知谁再进攻誰再接招,互相引着使出一招一式。最后一招时两根木棍柔柔的交叠在一起,看着彼此的眼睛同时向前一送,只听一声轰隆巨响,瀑布竟被她们一招劈成了两半,中间横亘了一道深壕,生生的让瀑布从中断流。
水花淋遍了全身,两人都是被瀑布迸溅时浇了一头一脸,各自有些惊诧的看着断流的河水,任由衣衫发梢上的水渍滴答落地。好一会儿,那道深壕才慢慢被水淹没,重又恢复了瀑布的原貌。
她们心知肚明,这一招的威力已比第一次用出来破弑龙石时强上百倍,秦红药抹了把脸上不断淌下的水迹,没惊讶于这一招断水的威力,也不曾懊恼身子被浇了个通透,只是略有些遗憾道:“怎么没在瀑布上留下影子呢。”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吧,萧白玉没理会那么离谱的事,看了看手中完好无损的树枝,试着再使出方才的那一招,却没有了那种意随刀走的感觉。秦红药偏头望着身边的人,她濡湿的鬓发黏在脸侧,便伸手帮她挽到耳后,手指顺着她耳侧滑下,轻轻的托住了她的侧脸,自脸颊滑下的水滴在她掌心汇成一团。
秦红药知道方才自己走神了,望着她的目光再挪不开,低声道:“我在你面前总走神呢,谁叫你生的好看又英气。”
其实用英气来形容她并不太对,可那看起来纤细柔软的身子却能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慑力,秦红药一向喜欢强者,不曾想到有一天也会用强者来形容一个女子,她当真很合自己的心意。
又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赞扬之语,这回心情却轻轻的飘了起来,抚在脸侧的手指轻柔有力,骨节圆润而分明,是这天底下最美最毒辣的武器,触之顽石洞穿血肉销溶。可现下感觉不到一丝的危险,反而温柔的让人心生不舍,萧白玉抿了抿唇,没想着去躲开。
“回去吧,衣服也要换一换。”她先行一步,秦红药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瞧着她挺拔肃立的窄肩细腰,终于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目光胜券在握,好像叫人无处可逃。
进了掌门卧房后,萧白玉挑了一套自己不曾穿过的九华派弟子便装给她,拉过屏风在两人之间一挡,一人一边的擦拭更衣。秦红药在那边忽然认真问道:“萧掌门,你对这件衣服有什么特殊感情吗?”
萧白玉不知她何处此言,便答道:“那只是一件随处可见的弟子便装,你穿了走动也方便。”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只听刺拉一声布帛破裂的声音,随即传来秦红药满意的叹息:“这下舒服多了,原先胸口太紧了。”
萧白玉心中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妙,穿戴完毕后走出来一看,原先束颈含胸的便装被她从衣襟中央撕开,款款的在胸口处敞开,那道雪沟隐约可见。蓦地就气上心头,秀眉紧锁:“你就非要穿的像个风尘女子么?”
秦红药有几分无奈:“谁叫你们的衣衫这么小,况且这样不好看吗?”
不得不承认,保守紧致的便装叫她穿出了万种风情摇曳生姿,腰部被束紧,看起来玲珑有致体态绝佳,瞥一眼都觉得是刺眼的美艳。可她毕竟要穿着这一身同自己上路,一想到旁人也将她这副模样看的清楚,心中就陡然有了些许不适。
让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她不知廉耻自己还是知羞的,保不准把她们当成了勾栏之女。为自己心中的不适找了个合理的缘由,萧白玉寻了一件九华派男子长衫,相较之前的宽松许多,板着脸丢给了她。
秦红药还未穿过男装,她拿着衣衫打量半天,犹疑的问道:“穿这个我是不是得先束胸?”
眼见着天色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亮了,萧白玉没精力在和她纠缠衣服,欲要上榻时才发现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今晚莫不是要同她一床而睡。
秦红药看出她的迟疑,勾起坏笑,故意道:“萧掌门若不嫌弃就和我将就一晚,若嫌弃了我只好坐一夜了。”
被她拿话一堵,萧白玉也不能赶她去别的地方睡,她回身坐在桌前,淡淡道:“你去睡吧,我坐着眯一会儿。”
秦红药俯下身,手臂环过她的肩膀,下巴垫在她肩上偏头说道:“你我同是女子,萧掌门是在怕什么,这般担心的话就学古人在床榻中放一碗水,我要是越过了立即刎颈自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