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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帮江柠拨通门禁对讲机后, 开始是一位管家接通的。
管家显然也是希望父子关系能得到缓和,于是江柠没费多少口舌,管家老伯就表示同意帮忙。
他先暂停了和江柠的通话,上了二楼书房扣门, 不久就听到书房里传出一道严肃的男声:“进来。”
书房正中央坐着的男人和袁峰有七八分神似, 一身硬朗干练气质,丝毫不显老态。
当然也应了袁峰之前的说法——看起来就很凶,不大好相处。
管家老伯手里还拿着门禁对讲机,开口语气格外小心翼翼:“少爷的朋友……”
这话才刚起, 坐在书房中央的男人手里的报纸啪的一声拍到桌上,怒道:“哪来的少爷?我在这袁家活了五十多年, 没听说我们老袁家有个什么少爷!”
管家汗颜,但也不敢和当家主人争辩, 特别这位当家主人现在趁着少爷先低头,可威风神气着呢。
于是管家小心试探:“那外面跪着的……”
袁承岩淡淡地斜了管家一眼, 冷哼一声:“那狗东西还没撵走?”
管家心说:撵没撵走您自个儿不清楚啊?那是谁大半夜黑灯瞎火地上露天阳台偷瞄?再说您也没说要撵走啊……
不过这些心理活动都不敢说, 管家还是拿着对讲机说江柠的事:“有一位江小姐,说是……”
管家停顿了下斟酌用词, 后面声音略低:“说是那位狗东西的朋友。”
袁承岩瞬间来了火气:特么老子的儿子, 他老子喊他狗东西自然没问题,你一个管家, 凭什么喊我儿子狗东西?!
不过, 这股火气, 这通维护自己儿子的话, 到底是没给发泄出来。
袁承岩朝着管家手里的门禁对讲机看了眼。
门禁对讲机上是有拜访者的视频的,不过管家隔得有点远,袁承岩坐在书桌前只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
今儿天气不算好,天空飘着乌云,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
现在也差不多是入秋的天气了,即便无风无雨,空气也是凉丝丝的。
而那年轻女子却穿得单薄,上身是件暗粉色的长袖T恤衫,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他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还隐隐有要打喷嚏的趋势,没打出来,吸吸鼻子,看着还怪可怜的。
袁承岩不自觉皱眉,沉声道:“赶走,我老袁家不是谁都能来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门口那狗东西也给我趁早撵走。”
然而管家锲而不舍:“这位江小姐说是有话想和您说。”
袁承岩冷着脸还是要拒绝,结果管家已经将对讲机递到他手边了。
哎——真是个不听话的管家!
于是袁承岩只能勉为其难自己亲自挂断对讲机,不过他上了年纪,容易手滑,没按到挂断键,反倒是极不小心地按到了接通键。
门禁对讲机的视频是单向的,江柠那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是等了几分钟,就看到对讲机又接通了,赶紧问道:“管家伯伯,袁伯父怎么说?”
她听从夏瞳的建议,故意用的丁咛那种柔软干净,比较讨长辈喜欢的声调。
袁承岩也是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江柠的长相,只感觉是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乖巧懂事,和他早年幻想的女儿一个模样。
“咳——”袁承岩看着对讲机轻咳了一声,声调语气倒没之前那么冷硬,但也是一板一眼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听这话江柠就知道对讲机那头就是袁峰的父亲了,听声音倒也不像是个脾气火爆蛮不讲理的人,但她还是有些紧张,声音小心翼翼的,还带点颤:“伯父您好,我叫江柠。”
按照夏瞳的建议,进门这一关里,她在袁伯父面前暂时不能提到袁峰,否则可能连门都进不去,所以她只说:“我有事要找您。”
“找我?”袁承岩依旧是神色清肃冷凝,也没多和颜悦色,“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事找我?”
江柠嘴唇微微抿着,一脸紧张的模样展露无疑。
刚要开口的时候,还“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然后才小声询问:“我能进去再和您说吗?”
她那一副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是怪可怜的。
袁承岩皱着眉头,凌厉审视的视线慢慢悠悠扫在视频里的江柠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默了好半晌才松口:“你把对讲机给门卫。”
江柠松了口气,进门的这一关,可算是过了。
看起来是挺轻松,关键一点在于,她丝毫没在袁伯父面前提起袁峰。
没多久,夏瞳的车按着袁峰给的定位开到袁家老宅,一栋红色建筑物,看上去端肃庄严,很有老干部风格。
今天天空灰蒙,依稀还能看到二楼一间房间的灯光亮着。
门口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穿过情景花园直通大门口,而袁峰就跪在门口,身子挺得笔直,看起来一点没有他说得危在旦夕那么严重。
不过,等江柠走进了,才看到,铁骨铮铮的汉子唇色略白,干燥得嘴皮都裂了,渗出了血丝,他太久没喝水,时不时舔舔嘴唇湿润一下。
而跪在鹅卵石上的膝盖,已经隐隐可见青紫颜色。
他看到江柠时,眼底明显惊喜:“我就说没问题吧,妹子你这么快就进来了!”
江柠早聊到他缺水,事先在门卫那儿要了瓶矿泉水。
这会儿先是朝着二楼的房间看了眼,刚刚亮灯的房间现在已经没有灯光透出来,袁伯父应该是正在下楼。
于是她偷偷将矿泉水递给袁峰,也没和他多说什么,直接跟着管家伯伯进屋。
袁峰虽然是有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没喝水了,不过他和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可不一样,身强体壮还受过特殊训练,比这更艰苦的情况都经历过,自然没什么事。
不过还是动作迅速地灌了一口,然后将矿泉水藏在腿弯处夹好。
这到底要跪多久还没个准,一口一口喝才最保险。
其实在江柠给他打电话之前,袁峰对修复好父子关系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他嘴也不甜,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真要让他到屋里和老头坐下来好好谈,估计也是没两句就吵起来。
两个同样倔脾气的男人之间往往需要一个女人来调解,但他母亲已经去世,实在也找不到能顶着老头压力帮他说话的女性。
他原本的想法是,顶多他在这儿跪得昏倒了,老头才能有点良心的给他治疗下。至于说之后的发展,他丝毫不敢太过乐观。
不过现在好了,有个女性在中间调解,他和老头和解的可能性就大了那么一丁点。
江柠和夏瞳一起进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和袁峰相貌相似的男人从二楼楼梯下来,应该就是袁伯父了。
江柠有些拘谨地朝着男人颔首,客客气气喊了声:“袁伯父,我是江柠。”
袁承岩一边招手让保姆上茶,一边让两位女生坐下。
他看着江柠穿得单薄,还特意让保姆给她拿了件外套披着。
就这么个细节,让江柠对袁伯父好感度蹭蹭蹭地涨,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之前面对对讲机的只有江柠,所以袁承岩没料到还有另外一位女性。
夏瞳长得和她生母神似,袁承岩盯着她瞧了一分钟就认出来了:“你是……夏家那小姑娘?”
夏瞳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面对这位一身悍气的老干部还是挺端正客气的:“伯父好,我是夏瞳,常听我爷爷提起您的丰功伟绩。”
袁承岩对她的马屁并不感冒,挑着眉梢轻哼了一声:“也就你爷爷那辈和我夏家还有过一点往来,你爷爷下边那些小辈,没一个成器的。”
这话当着夏瞳的面说,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不过这位老干部本身就是性格耿直的军人,说话直来直往的旁人也都习惯了。
而且夏瞳隐隐感觉到,袁伯父说的不成器,也有暗指她这个正统血脉流落在外那么多年的意思。
不敢反驳这位正宗大佬,夏瞳只能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袁承岩嚣张惯了,对自己的言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目光淡淡地扫向江柠,漫不经心的语调也带着压力:“你是谁家的丫头,找我有什么事?”
宫家不像夏家关系复杂,宫奎只是单纯的企业家和慈善家,袁家并没有涉及商业,不知道宫家也很正常。
而袁承岩平时也不怎么用电子产品,自然是完全不认识江柠的。
夏瞳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料定袁伯父不会知道江柠和闻堰的事。
江柠不动声色地和夏瞳对了个眼神,已经决定好的事,她也没有临时脱逃的想法。
于是按着计划,一副娇滴滴弱不禁风林妹妹模样,低垂着脑袋,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地:“我、我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来找伯父,是希望您能替我做主……”
说着说着,那声音里还带了轻微的沙哑湿润,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
袁承岩这么多年都是和男人打交道,面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副要哭的样子,其实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这要换个男性,他那暴脾气直接开骂了。可这么个小姑娘,还很可能是他未来儿媳,自然没法直接命令她不许哭。
五十多岁的老顽童沉默了,他压着脾气,但周身气压还是低沉压迫;他想缓和一下脸色,但呈现出来的还是一张硬邦邦的臭脸,说话的声音也是硬邦邦极有压力的:“你要是想说,外面那混账东西怎么欺负了你,那对不起,我没法替你做主。”
江柠一怔,抬眸看向袁承岩的目光里是真真切切含着泪光的。
袁承岩撇开眼没看她,像是完全看穿了她的套路般,冷哼一声:“我和那混账东西早就断绝了父子关系,他就是跪死在外面,也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江柠委屈兮兮地吸了吸鼻子,看起来有些无措:“那,那我……”
袁承岩对这小姑娘一无所知,虽然说得是和儿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其实挺好奇那混账东西的感情生活。
他不动声色上下打量江柠一遍,突然皱起了眉头,脸色有些糟糕:“丫头你成年了吗?”
“……”江柠正酝酿着情绪,突然被这一问给打断了。
所以她看着真的很年轻吗?
“有二十五了。”她还故意说大了一岁。
已经聊到年龄问题,袁承岩就正好不动声色打探着未来儿媳的消息。
他其实不大愿意主动提起袁峰,但还是忍不住心痒好奇,主动问了:“和那混小子怎么认识的?”
江柠一听到这一问,心里瞬间明白,这位父亲心里恐怕早已经原谅了儿子,真的还就是缺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可以顺着下的台阶。
她心里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一边从脖子上取出袁峰送给她的见面礼,一边半真半假临时编造故事:“我是在金三角认识他,当时他生死一线,差点就死在异国他乡了……”
她正说着,却发现袁伯父的目光已经完全定在她手中的护身符上,神色已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