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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令嘉待嫁的这几天,李嬷嬷又给她说了不少的事,都是关于宫里的老人的,比如说——
“臧娘娘是先帝亲自替陛下选的元妃,乃是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的孙女,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女儿,如今生了嫡长女温恭公主和嫡长子太子殿下,因殿下年幼,宫内只以‘小爷’呼之,是两位太后娘娘吩咐的,怕叫的太重了,伤了小爷的福分。”
“曹贵妃娘娘也是五品郎中的女儿,在潜邸时是太子良娣,养下了皇爷的次女淑恭公主,这位娘娘可得宠呢,满宫里都知道的。”
“董德妃原是太子良媛,乃是翰林修撰的女儿,养下了皇爷的次子,浔阳王殿下。”
“还有一位太子良媛,如今合宫都唤作宣夫人,入潜邸时本是七品昭训,后来养了两胎,虽说都没立住,可也做到了太子良媛。”
“还有一位谢才人,这一位可了不得,不过一个教坊司的歌姬,偏入了皇爷的眼,原是东宫一个九品奉仪,一步一步升到了五品承徽,按奴婢说,这一位才是有手段呢,虽然皇爷登基,她如今又成了六品才人——这里头的道道,您自然能明白的。”
“还有几位昭训、奉仪,都封了少使、采女、常在等等,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有一样——诸常在、牛常在都是皇爷当年的司帐女官,这第一个女人的情分总是不同的,小主不必讨好,但也休得罪了,不好开交呢。”
“小主的聘礼是皇家给办的,到时候直接送到小主家里去。嫁妆不用小主操心,皇家一起给办,像这栋宅子,以后就是小主的私产了,又有些首饰衣料,摆设顽器,帷帐家具,金银铜钱,都在库房里收着,小主要用时开库房就是了。”
“奴婢既然分给小主,将来就都要仰仗小主了,小主好了,奴婢才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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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低位嫔妃都是没什么地位的,看名字也能看出来:九品的常在、答应、更衣、夜者也不过是宫人而已;八品的叫做家人子,意思就是良家女子;七品的长使、少使、选侍、采女勉强够得上低阶女官;从六品开始才算“人”。既然没有地位,也就不必行大礼了,挑个好日子一顶小轿接进宫里去,给皇后等人见了礼,皇后再带着她们去给太后磕个头就完事。
沈令嘉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四月初北方还不算很热,中家人子那身八品礼服也不太沉,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基本不大受罪。要是正经纳妃,光准备就得几个月,顶着秋老虎、穿着一身厚重的礼服、干站半天,非热晕了不行——可是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不愿意进门的时候越隆重越好呢?
四月初五是个好日子,新选出来的十二个小妃嫔去长秋宫给臧娘娘行礼——坤宁宫是皇后受册封的时候才用的,平时皇后的寝宫都是长秋宫。十二个人分三排跪在地下行了礼,沈令嘉在第三排中间,接了赏,就听见一个挺和气,但是有威严的女声说:“起来吧,以后就是一家子姐妹了,要为皇爷开枝散叶才是,若起了坏心眼,那可就谁也救不了了!”
小妃嫔们都瑟瑟地立着不敢动,坐右手第一位的女人笑道:“姐姐又吓唬她们,小孩儿可怜见的,都不敢动了——别害怕,你们主子娘娘最心软不过了,只要不出格儿,她是从不发作人的。”
臧皇后笑道:“就你知道得多——妹妹们都认认,这是你们曹姐姐,闺名小蘋的。”
众人就又行了礼,曹贵妃一样给了赏,随后又见董德妃,董德妃给了赏,笑道:“我的名呢是上清下辉——我听说今年的妹妹里有一个叫凝光的?”
韦凝光顺势上前行了礼:“嫔妾见过娘娘。”
董德妃笑道:“果然好个模样儿,咱俩有缘,连名儿都这么相映成趣的,本宫也盼着你早日坐到本宫这位子上呢。”
满场气氛都冷了,谁都知道这连挑拨离间都算不上,明摆着是在敲打人。臧皇后恍若未闻,只管冲着韦凝光招手:“好孩子,这宫里见着家人不易,若想家了只管去替我服侍太后娘娘,去长信宫长乐宫都行。”
董德妃脸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娘娘——”
臧皇后却不看她,转过脸对着曹贵妃说:“凝光儿的母亲是西宫娘娘的堂妹,祖母是东宫娘娘的姑母,按说她这样的身份,就罢选了也使得,只是这孩子心忒实,孟夫人与常夫人都怕她在别人家里受了屈,只好送进宫来叫母后们照拂着罢了。”
曹贵妃笑道:“果然是个实心眼儿的丫头,别怕,回头来我这,姐姐给你糖吃。”
董德妃脸色一青,什么也不说了。
次后又见宣夫人,也是和气温柔的贤妃样儿,一般给了赏。至于从谢才人往下,裴、班、诸、牛等人,位份太低,只能给“贺礼”,却不能说“赏赐”了。
之后臧皇后又带着妃嫔们去给太后行礼,两位太后都赏了些金银衣料,只有给韦凝光的最厚,格外加了几个摆件。
回去的路上,臧皇后笑着跟她们说:“你们别看宫里妃嫔足有几十个,比起宫殿来啊,那真是不够瞧的,大家只管住着吧,皇爷登基第一次选秀呢,房子就是这样空的。”
旁人都不敢在臧皇后面前放肆,韦凝光却不怕,她是孟、常二家结盟的产物,小时候经长辈领着,出入宫闱不禁,大了才来的少了,是以臧皇后认得她,而董德妃一个过门才几年的妾不认得,今日才闹了笑话。她便扶着臧皇后问道:“娘娘,嫔妾能跟着别人一块儿住吗?嫔妾自幼胆小,一个人住实在害怕呀。”
臧皇后笑道:“放心,我记着你这毛病儿呢——叫你去跟着你曹姐姐住,就在永寿宫,离母后、离皇爷都近,后头玉真殿又大又安静,好不好?”
韦凝光笑道:“都托赖娘娘了,嫔妾一定多给娘娘做几双鞋袜。”
臧皇后笑道:“要谢我,这点子东西可不行,你怎么说也得给我做一身衣裳罢?”
韦凝光又笑着讨饶。
沈令嘉位分低,几乎是在队尾了,也不怕人看见。她旁边一个江苏来的下家人子就与她咬耳朵:“韦才人真有体面,连主子娘娘也喜欢她,还给她自己挑宫室。”
沈令嘉笑道:“那不是她一个人住害怕么,娘娘自然照顾她些,这也是应有之义。”
施阿措也轻声道:“我要也有这么体面就好了,挑个僻静地方,擎等着三年过去,仍旧回乡,好过在这里一辈子看不见父母。”
这句话说得周围几个都感伤起来,沈令嘉连忙笑道:“我看你这样好品格,只管等着更大的体面罢,到时候我们就都来依着你住,大家热热闹闹的,也可聊解忧思了。”
众人安慰了些,仍旧往前走,回了长秋宫就开始分宫室:沈令嘉住在明光宫左殿,称涵香殿;施阿措住永华宫柔冶殿,跟着宣夫人;姜克柔住甘泉宫后秋棠殿;余者各有分属。
臧皇后又宽慰她们道:“屋子早就收拾出来了,只管去住吧,你们的嫁妆也运进库房了,若有不妥的地方只管来找我,都高兴点,今晚上皇爷就要点人侍寝了,明日我叫人来送料子,给你们裁夏装。”
众人都拜谢了,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