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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见姜临秋又陷入了沉思之后,又慌了。
经过墨儿的不屑努力,姜临秋终于回了神,她先前灰暗一片的眸色开始泛起光亮,嘴唇微张,露出迷茫的神色来。随后她的神情逐渐恢复,那丢了魂一般的表情终于彻底消失不见。姜临秋四处瞧瞧,这才觉察到那和尚走了,此刻她的身边只有墨儿一人。
姜临秋大梦初醒一般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烦闷与不安一并吐出去,同时她甩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看着紧抱着自己眼泪汪汪的墨儿,姜临秋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说道:“我无事,先起来罢。”
墨儿点点头,这才从姜临秋的身上爬起来。只是墨儿心中显然还是担忧,先前姜临秋丟了魂儿一般的模样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于是墨儿仍放心不下的问道:“小姐,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姜临秋只是轻轻摇头,伸出一只手示意墨儿将自己扶起来。
被墨儿搀扶着起身,或许是因为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太久没有活动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心中的思绪太沉重,姜临秋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莫说是站起来,就是单单一个抬手的动作都觉得费力。她吃力的想要站起来,可身子一晃,险些就要倒下。
这可吓坏了墨儿,墨儿惊叫一声,连忙扶住姜临秋,好让姜临秋能靠在自己的身上,省几分力气。要知道,姜临秋此刻可是怀着两个月的身孕,身子较为脆弱,马虎不得。
姜临秋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的心中也是浮现了一丝慌乱,她急忙稳了稳自己的身子,依靠着墨儿的大部分力量才终于站了起来。姜临秋眉拧的更深,她有些颤抖的手扶上自己的小腹,再次陷入了沉思。
那神秘和尚的话,还是让她耿耿于怀。她也在说服自己先不要想这些事情,可偏偏和尚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如同魔音绕耳,姜临秋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不由得又要沉浸回自己的思想去了。
但在一旁的墨儿却注意到了姜临秋的异常,她一抬眼,就注意到姜临秋不似常人那般惨白的面孔,眼睛微微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怖的事情,隐约能瞧的出许些恐惧的神色,同时身子向后倾,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小姐!”墨儿惊呼一声,连带着轻轻摇了摇姜临秋的手臂,生怕她又回到先前的模样去。墨儿又四处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摸了黑,这屋中也随之昏暗下来,惨败的蛛网随着风上下浮动,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自后颈抚过,冰凉的感觉让墨儿顿时打了个寒战。
入了夜之后,这里定是会更加恐怖。
定是这地方有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让小姐变成这般。墨儿本是十分害怕,可此时姜临秋状况异常,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所以她只能壮起胆子,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姜临秋,同时拽着姜临秋,小心翼翼的想要让她赶快离开这个屋子。但又碍于此时姜临秋身子骨娇贵,墨儿不太敢有太大的动作,于是一时僵持,她们也就迟迟无法离开这里。
好在这次姜临秋并没有再次沉入自己的思想中,少女尖细的喊叫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一怔,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发了呆。看着拉着自己一脸焦急的墨儿,姜临秋心下泛起一阵暖意。
抬手怕了拍墨儿的手背,示意自己无事,姜临秋本想笑一下好让墨儿放心,可她面上的肌肉却不知怎的,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无法控制,于是墨儿只见姜临秋生硬的牵动着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来,她不禁眼眶一酸,又要掉下泪来。
“小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墨儿抿着嘴,黑亮的眼眸中透出坚决的神色来,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和尚是谁,到底同小姐说了什么,到底小姐为什么会这样。
姜临秋张了张口,又摇了摇头,最后一切都化作一声长叹,随着风一并去了。她的嗓子中似乎噎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偏偏叫她说又说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卡在中间好生难受。
就这么踌躇了半天,姜临秋到底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垂下了眼睑,又是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如同一根尖利的木刺,直直的扎紧墨儿的心里,惹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同时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她就会再度感受到这痛楚。墨儿一时有些痛恨起自己来,恨自己为什么不知道先前姜临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恨自己为什么看不透姜临秋此刻真正的情绪,而只能无能为力。
看着姜临秋闭上了嘴,墨儿心中也是了然,想必姜临秋是不想说了。小姐不想说的东西,别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于是墨儿也暗暗叹息,扶着姜临秋的手紧了紧。
姜临秋当然是觉察到了墨儿情绪的变化,她心中也有苦涩。这件事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无从说起,更不知道要怎么说。
墨儿玲珑心思,看得出自家小姐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绕开了话题,道:“小姐,我们回府吧?”
姜临秋自己不知道,墨儿却看得清她的模样,此刻的她面目苍白,唇色尽退,秀眉颦起,眸色暗淡,且眸色飘忽不定,看起来魂不守舍,心思重重。
墨儿心底的疑惑始终不曾解开,但毕竟姜临秋的身体为大,她暂时把自己的心思先放到了一遍,着重照顾姜临秋。眼看着不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天气也逐渐开始转凉,夜晚本就不安全不说,要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姑爷先前可是特意吩咐过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姜临秋的,若是姜临秋出了事情,她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向姑爷交代。
姜临秋稍加思索,也觉得墨儿的提议不错。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手脚无力,站着都很费力,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小腹,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被孕育着,姜临秋心中柔软了几分。先前那个和尚同她说的让她心神不宁,她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姜临秋有些无措,那和尚的一番语言,打破了她的镇定和安宁,却也将她敲醒,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在她的预想中,这一次的她应该会铲除掉所有应死的人,然后自己的生活就会重回宁静,她也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前世发生的事情深深的刻在她的脑中,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只活在前世的阴影中,红了眼一般的报仇。
可是此事发生,她却忽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她回首望去,只见那该死的,不该死的人,都浑身鲜红,露出死亡的可怖面孔。她细细观察,这才发觉,有许多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们罪不该死,却也被她牵连入局。
那刺目的鲜红让姜临秋的眼睛感到一阵阵的灼痛,她闭上眼,想要缓解一下这痛楚。可当她闭上眼,进入一片黑暗当中后,那和尚的身影却在黑暗中缓缓成型,无比清晰。
“莫要杀心太重。”
那和尚应当是早已走了,连墨儿都说没看到他他就已经消失了,可现在站在这里的,又是谁?
那和尚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看得出她命格的特殊,又为何……要同她说出这样的话语?莫不是这人已窥破天机,知晓了自己身上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莫要杀心太重。”
这六个字,清清楚楚的进入姜临秋的耳中,然后化作六个印记,印在了姜临秋的心上。随后这句话就如同一个冤魂一般,不停的在姜临秋的耳边回荡着。黑暗中的和尚面无表情,嘴唇开开合合,说的始终是这一句话。
姜临秋猛地睁眼,细微的光亮意味着她已回到了现实世界,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似溺水的人。姜临秋漫无目的移动着目光,这里仍是那个禅房,身边的墨儿还在扶着她,刚才的那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姜临秋认为那是她的幻觉,却又觉的那不是幻觉。
不过一会儿,姜临秋的额上已经渗出几滴冷汗,身后的衣衫好像也被冷汗浸透,冷风一吹,就是彻骨的寒冷。同时姜临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失控一般的急促蹦跳着,如雷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开,将她炸的头晕目眩。
脑海中又传来阵阵眩晕的感觉,姜临秋握紧了墨儿的手,好不让自己摔倒。
姜临秋又闭上了眼,定一定心神。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为了报仇,她牵连了太多本罪不至死的人入局,似乎犯下了许多的错。
此时,姜临秋又想到了她曾经那个流产的孩子,那个孩子并未做错什么,她却连见都没见到他,就失去了她。
再次睁眼,姜临秋的眼中尽是迷茫。
无论如何,她现在需要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