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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纪复又侧眼瞥着那一瓣落了污点的雪白,轻眯双眸,似是自语道:“再是素洁的灵魂,终是会染上杂色的吧”。
萧宇闻言微愣,眸光闪了闪,顺目望去,也瞧见了那一瓣花。轻蹙眉心,移了一步,蹲下身子,捡出怀中帛巾拭掉了瓣上污点,欣然回首道:“不过是泥污而已揩掉就好,皇上不必因此伤怀”。
萧纪轻哼道:“花上泥污好拭,若是人心落了污如何能拭?”
萧宇起了身立在身侧,不知皇上今日为何净说些他听不懂的。“皇上可是有心事?”萧宇小心问道。
萧纪沉吟许久,默然未语。萧宇不得回复,又问一语,“不知皇上传萧宇过来所为何事?”。
萧纪徐缓地踱了几步,淡淡开口道:“几日前,小皇叔进了宫一趟”。
“始英王?”萧宇微惊道,望见萧纪眼里肯定神色又道:“不知始英王进宫所为何事?”
“献宝”
“献宝?”萧宇闻言又是一惊,惊的不是举动,而是他的意图。自先皇崩逝,皇上继承大统以来,就极少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小皇爷,这番又是为何而来?竟又是照仿先帝所在之时,献宝求护么?怕不是如此简单。
“不错”瞧着萧宇的反应倒是与他一般无二,萧纪不觉松了气,面色缓和了不少,再道:“是为进献华仪剑而来”。
“华仪剑?”萧宇讶然失声,今日皇上所言怎的一句一惊,“莫不是皇上极是瞻仰的那位剑士韩华的佩剑?”
“是”
“真货?”也难怪萧宇怀疑这华仪剑的真假。有关韩华的传闻已经过去近百年了,这个时候又浮出这华仪剑,几分真几分假,尚有待考证。
萧纪轻招手,刘全便奉着那个深赤色精雕桃木锦盒过来了。萧纪眼神微抬,萧宇便打开锦盒,取出了那把华仪剑。萧宇小心翼翼地端着剑,细细端详一番,纹路精巧,流苏玉珠,剑柄短粗,剑鞘细长,磨损染尘,已不复当年色彩;拔剑出鞘,剑身上篆体刻着“华仪”二字,剑老人殁,即使依旧锋利,却已无了那般风采,只因失了主,便没了灵,掉了魄。江湖人大多想一睹此剑,一得此剑,私心以为有了这剑便真能如传闻一般,获那浮名。殊不知,名不在剑,而在人。这把剑,没了韩华,或许只是破铜烂铁罢了。萧宇怔怔地看着,微微叹气,拉剑入鞘,将它放回原处,合上锦盒轻道:“萧宇看不出有假”。
萧纪轻轻摆手,刘全便退下去了。
萧宇还是怔怔的模样,思绪还浸在华仪剑身上。“在想甚?”萧纪轻问。“无事”萧宇回神应道,微顿一下道,“是否真假,皇上该比萧宇更了然”无头脑地来了一句。
“想是真的,小皇叔万没有送朕个赝品的必要”萧纪轻哼一声道,面上没了笑意。
“那倒是,谁愿进宝不成反背上个欺君的罪名”萧宇尚未回神,不作思考便脱口而出,倒忘了他身边站的人就是当今皇上。忽而,瞥见萧纪微变的神色,才知一时失了言,暗自压下了道罪的话,硬生生地转了话头,“始英王真的只是为了献剑?”
萧纪淡了神色,轻轻一笑道:“怕是项庄舞剑”。
“那沛公是谁?”萧宇问。不知为何,眉睫一跳,一丝不安的情绪爬上心头,攫住了那根跳动着的心弦。
萧纪并不言语,只是直直地盯着萧宇,深潭一般的幽邃,寒冰一般的冷冽。那眸光似是冻住了萧宇,让他动弹不得,寒到彻骨。这刻,恍然大悟,为何着人传他过来?为何不计延缓兵务之过?为何那般说?“花上泥污好拭,若是人心落了污如何能拭?”却不知,那人说的便是他吧?心泛过一丝苦楚,酸涩冲鼻,自嘲地笑笑。可……他何曾做过甚么?皇上不会不知吧,一个被困于股掌之间的人能做甚么?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咬牙道:“皇上……不是说臣吧?”
“除了这华仪剑,萧英独独提了你”萧纪的眸子里依旧阴冷的厉害,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萧宇闻言,身子不自觉晃了晃,扑通跪倒道:“萧宇并不识得始英王,何谈深交”。
“如何证实?”萧纪冷声道。
“萧宇……”一时无了话,证实?本就是不实之言,疑心所云,又何以证明?
“说”萧纪厉声喝道,眸子里似是在喷着火。
萧宇沉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齿间尝到腥甜的味道,咬牙挤出一句,“萧宇无话可说”。
“抬起头来”萧纪喝道,萧宇闻言抬首迎上萧纪的眸子,眸里一片澄澈。皇上您不是素来识人吗?那您就看看,仔细地看看,萧宇有无二心?有无不忠?有无不义?……
萧纪眸里精光一闪,面色有些复杂,恨言:“朕道你有便有,不由你狡辩”。萧宇怔了一瞬,垂了眸子,脑里浮出一个无由的想法,不得证实。“不知始英王是如何提的萧宇?还请皇上给萧宇一个解释的机会”
萧纪冷笑一声道:“几年不见,小皇叔对你倒是比对朕更上心些,不问其它,便只打问你的情况。不识?朕看是熟络万分,来往不浅吧?”
“萧宇着实不熟始英王,至于始英王为何熟识萧宇……那便是因萧宇是皇上的护卫,常随身边罢了”
“不熟?”萧纪长笑道,“你是在跟朕玩文面把戏么?”
“萧宇所言句句为实”无可解释,便只能搬出这一句以对其答。
“好好好”萧纪一连道好,“好个句句为实”“朕奈何不得你”。
“刘全”
刘全闻言慌忙过来,刚才对话,他多少也听到了些,虽说他一直是向着皇上的,只是这次也不免为萧宇抱不平。统领从小居于宫中,不出皇城又怎能交于始英王?始英王的为人,统领定然不耻,又如何会深交?统领得皇上教养,只留一片痴忠,要说统领会背叛皇上,刘全是打死也不会信的。可这皇上,怎么就不明白呢?
“延耽军务,仗责五十”萧纪丢下一句,甩袖离去。
“萧宇领命”
刘全忙忙扶起萧宇,掸着手里拂尘,良久不言,踌躇再三,才道:“老奴替您去求求皇上吧?”
“不必了,多谢刘公公”延耽军务不过是个藉口罢了,皇上是疑他有异心只是无有证据,才借此煞威灭心,又怎会因人求情而免了责罚呢,怕是还会给那求情之人惹来祸端。想到这,萧宇又叮嘱一遍,要刘全万万不要为他求情,以免招致灾祸。
如若真是他所想的那样,便如了皇上的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