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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陆霆离开后, 顾启珪立即去了顾国安所在的院子,这个点正好是大夫给自家爹爹换药的时辰,往往这个时辰爹爹是醒着的。
顾启珪老的很巧,他进院子的时候, 元青也刚从里面出来,“七少爷来得正是时候,阁老现在正醒着呢。”
顾启珪向元青深深鞠了一躬, “有劳元大夫了。”顾启珪是真的心存感激,这么些天以来, 只要顾启珪差不多这个时间点过来, 总能看见这一位元青元大夫在。不过, 一般他们二人也很少多交谈,寒暄一下就会分开, 各干各的事去,只是今日元青还多说了几句,“七少爷今日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是,今日舒爽了许多, 还要谢谢元大夫的汤药。”顾启珪跟着回答, 之前他的风寒的时候,就是这位元青元大夫给他开的药, 药效很好, 只用了两副药, 他现在就好了很多, 其实这是不常见的情况。顾启珪自小用的药多,一般的药在他身上几乎没用,因为这他一染上风寒就得拖拖拉拉的好长时间,所以朱氏平时招呼的很好,就怕的就是幼子突然染上风寒。总的来说,顾启珪对这位元大夫的医术很是赞赏。
元青笑着颔首,就下去了。
顾启珪转身看着元青离去,心里有些怪怪的,总觉得这位大夫是有故事的人,但是顾启珪并是不是一个有很多好奇心的人。
“爹爹,”顾启珪推开门进去,称呼道。
“今日倒是来得巧,平时来的时候我都在睡着。”顾国安笑着说道,说起来顾远一直说孩子每日都会过来看看,但是顾国安并不是每次都能醒着见到,一日中他在昏睡中的时间很长,清醒的时间又不是很固定,所以父子俩老是错过去。虽然这几日他感觉自己虽然挪动身子还是不行,但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这昏睡的时间倒是没怎么变短。
“爹爹今日感觉好些了吗,几个大夫都说,伤势恢复的很快。我今日专门瞅准时间过来的。”顾启珪坐在顾国安床头边的椅子上说道。
其实说起来,顾启珪还是有些感慨的,他是第一次看见顾国安憔悴成这样,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不是钢铁做的。以前在他的心里这个爹爹总是最强的,他不管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身后总有一个人可以作为他最坚实的后盾,是从来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发生什么事儿了?”顾国安问道,又看到儿子一脸的后怕,顾国安又轻笑了出声,这孩子就是个沉稳的性子,自小就不若一般孩子一样撒娇耍混,倒不是说孩子不与他们亲近,平时倒也很俏皮,但颇有分寸,而且一直很温和。现在这孩子因为自己这样这样,作为爹爹的顾国安心里既是欣慰也有心疼。
顾启珪赶紧收拾起心情,只要爹爹平安就是极大的幸事了,万事不要强求太多。他顺着顾国安的话直接开口说道:“爹爹,今日陆家三少爷陆霆过来说了一些事情,因为大都牵扯到以前的事情,倒是不好决策,就来问问爹爹,您简单给儿子说说。”
顾国安脸上没有很大的变化,静静的听着儿子说话。
顾启珪对着顾国安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虽然说有防备心是好的,但是对每个人都有防备心就不好了。就顾启珪而言,顾国安和朱氏是他的家人,如果连父母都不能信任,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也太累了一些,他不愿意那么累。
所以,顾启珪条理清楚的把陆霆所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然后就等着听顾国安的回答。
“你以为是如何?”顾国安问道,既然知道过来询问他这个事情,幼子心里自然是有一杆称的,所以他想知道自家儿子是怎么想的。
顾启珪之前已经料想到爹爹会问他这事儿,所以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陆霆所说的事情有很多漏洞,不管是原因和产生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我也不容易接受的。虽然没有见过曾祖父,但是儿子觉得曾祖父并不是一个会这样行事的人。但是具体事情如何,还是需要爹爹说一下。”
“这事儿和咱们顾家没有干系,你不论想干什么,都是可以的,不过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些为好。”顾国安直接说了这样一句话,面带笑意。
“请爹爹赐教,”顾启珪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顾氏要真是被别人拿了把柄,这事儿还真不好办,就是不受多大的罪责,但是受制于人是一定的。
“当年,这里发生事情的时候,你曾祖父立刻就上报了,因此还得罪了一些人。”顾国安慢慢的讲述道。
“难道是袁家?”要说曾祖父得罪的人,顾启珪第一反应就是袁家,这个记忆也太深刻了,自他出生的那天就听曾外祖母提起过,长大后,以前的事儿知道的多了,就更是知道袁家与顾氏的深仇。
“是啊,”顾国安没想到儿子反应那么快,他笑了笑接着说,“位于大齐朝最北边的这一座城池,是北境大军的驻扎地。她成为大齐和罗国的通商之地是从老爷子退下来之后的事情,历史远没有陆霆所说的那样遥远。而他真正的通过严禁通商的商品,却是在几年前,之前虽然有过先例,但是立刻就被制止了。
本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虽然在战场上勇往不胜,但是在日常生活中脑筋却有些大,也不拘小节。再加上老爷子固守北境时的大齐和罗国之间矛盾冲突大,打仗可不是像现在的小打小闹。那时的两国说是水火不容也是可以的,所以怎么可能会有两国通商的事情,更别说竟然还能有铁矿过去。”
这倒是和顾启珪想的差不多,从周围人的口中他知道的曾祖父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事情发生在在罗国新帝上任的那几年,也正是老爷子要开始退下来的时候。为了让袁家真正成为京中的世家贵族,袁家家主亲自到先帝爷面前为他唯一的嫡子谋了一份差事,就是向北境运送粮草,这其实是个简单的伙计儿,只要能来北境这边儿走一圈就能拿到军工的事情,当然是个好差事,袁家人欢欢喜喜的点头了。
他们对自家人都是盲目自信的,当时的袁贵妃冲冠六宫,他们想要抓住更多的权力,也想把最好的留给他们家的唯一血脉。袁家这个嫡子怎么说呢,有些小聪明,也是个胆子大的,来到北境之后,没有急着回京,倒是在这里干出了一番‘事业’,他从边关运出去了铁矿。”顾国安冷笑了一声。
“当时,罗国新帝登基,开始主和,也派了使臣进京议和,所以整个北境算是平静了下来。罗国大胆的百姓开始时不时的来这里交换些作物,罗国盛产黄金,但是国内的粮食缺少,大齐百姓虽然穷,但是吃饱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要是能拿到钱,到腹地什么东西买不来,总之慢慢的就形成了风气。那时候老爷子已经卸任,新来的大帅觉得都是小打小闹,就没大管。
袁家小子就是这时候办成的这事儿。其实本来也不会造成很严重的结果,但是那是罗国新帝帝位根本没有坐稳当,中间还被赶下去了一次,两国重新又成了对头开始打仗,虽然战争中双方都没能讨到便宜,但是罗国那边新出现的兵器还是引起了大齐军队的注意。”
“战后,老爷子知道了原因,自然气的不行,直接就把他逮了回到了京城。所以你听说的那个事情也是真的,袁家的嫡长子确实折在了老爷子手上。当时事情发生后,老爷子亲自去宫里向圣上说了此事,当然袁家也有人到了,就在金銮殿上动的手。”顾国安继续说道。
顾启珪皱眉,这事儿应该是大事啊,掺和到将士的生命还能是小事儿吗,怎么袁家没有受到影响。
“这事儿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说的,当时罗国的先帝爷也重新拿到了权力,北境这里又恢复了宁静。但是袁家的嫡子到底是犯了事儿,当时的北境被彻底清洗了一番,想把此事杜绝,在明面上也是杜绝了的。
当时来看,袁家是犯了大罪过,处以满门斩刑都不为过的,但是袁贵妃当时坚称自家弟弟是受人蛊惑,最后也找到了蛊惑之人,那人为满门抄斩,袁家人因此幸免遇难。更是在袁贵妃的不断哭诉之下,先帝爷觉得老爷子挑战了他的权威,所以下面的承爵连降三等。
总的来讲,这件事情最后的审判结果就是先帝爷把袁家和顾家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但是双方却是都看对方不顺眼。但是,不管怎么说,袁家人就是再如何,这失子之痛也得往心里咽,关于这件事情的起因,他们是一句不敢提的。”
启珪皱眉,传闻今上是个明君,这值得好好商榷;不过传闻先帝爷昏庸,确实是的。看来这袁家可与这事儿关系不小,再一联想到三皇子与袁家的关系,顾启珪皱眉。不过还是有些事情不清楚的,照爹爹的意思意思,这北境之事,他们顾家可是没有过多参与的,为什么陆霆还那样信誓旦旦的说此事和他顾府有关,当年的盐铁案又是怎么回事儿。
“当年的盐铁案,和这里倒是有些关系,虽然有些线索,单我没有深入查下去,也算是上面的意思,我算是识时务吧。”顾国安苦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这里面的道道他懂得不少,毕竟他们都是自小接触这些。当时江南盐铁案的时候,今上虽然话说的委婉,但是意思他是完全明白的。
袁家是今上的岳家,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谁也不能改变。当年的事情,虽然事后没有接着追究,但是追究下去判个叛国罪都是可以的,这要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打的可是今上的脸面。沐邱虽然与当今袁太后感情一般,但是他生母的脸面可不是谁想动就能随便动的。而当年让顾国靖得以翻身的江南盐铁案可是当今圣上与贵族世家的第一次交锋,那个案子的全部细节都是要昭告天下的,沐邱想凭借那个案子点燃自己登基之后的第一把火,当然不能让他烧到自家的后花园。
顾国安想着这些事情,却没有说出来,这些都是要靠着悟性去想的,只有自己能判断出一下东西才是好的,总是听别人吩咐也难以成才。
当然顾启珪是个人才,他完全能想明白其中的道道。
“至于现在陆家为什么还想着有咱们家的事情,应该是被人利用了,要不就是这军中的人拿了老爷子的名义了吧。当年老爷子退下去之后,陆家人是隔了两年的时间才来到北境的。”这方面的事情顾国安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虽然这些年他也很关心北境的形势,但是真正的经常派人过来是没有的。
顾启珪算是大致弄明白了此事是怎么回事儿,心中轻松了许多。利益是个好东西,永远不要拿钱去试探一个人,因为得到的结果往往令人寒心。北境这里的生意算是暴利,就是本不多关心的人,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想分杯羹,在陆家来之前的那两年时间,中间又产生了多少‘袁家子’啊,当时的北境没有固定的掌权人,这就足够让他们其中一部分心思活泛的人把之前的‘事业’给拾起来了,毕竟当时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里面究竟又渗透了多少忠亲王的事情,顾启珪不知道,但是联想起之前忠亲王与朱仕瑾和扎布耶的事情,想来应该关系匪浅。不过现在顾启珪并不想知道忠亲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了,先是平安的回到京城才是正经。
“这北境城里的人手还是撤回来吧,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就当是我们怕了也未尝不可。你三叔那边的事情,你别管,他心里有数,他自己的事情能自己解决好。”顾国安又说了一句。
“嗯,孩儿知道了,”顾启珪回答道,看着顾国安有些苍白的嘴唇,顾启珪拿过水,让顾国安喝了两口,就准备离开了,“您好好休息,儿子就不打搅您了。”说了这长时间的话,爹爹肯定是感到乏了,他在这里,爹爹就不能休息。
顾国安笑着点了点头,说了这些话,他的精神确实是坚持不住了,也没有挽留。
顾启珪出了房间,一阵风吹来,他赶紧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真冷。其实说起来,现在已经要进入三月份,要是在京城的话,已经开始吹暖风了,不过北境这里还是这样冰冷。顾启珪抬头看看天,还是阴沉沉的,好像还会下雪的样子。嗯,三月是个不错的月份,他和珏然的生辰,大哥婚礼再加上春闱都集中在这一个月里,还真是个好时机呢,不过哪个他好似都赶不上。
江南
吉城的码头停靠着几艘明显是即将要出发的行船,人来人往的正在往上搬运行李。
在码头不远处新来了几辆马车,其中的一辆马车里有人在说话,正是顾家三房的顾国与何氏。
“大哥和启珪都还没有回来,我们这样举家前去会给大嫂添麻烦的。”何氏的心思向来细腻,想的当然也多些,她就是觉得,大哥虽说送来了平安信,但是现在还很危险,大嫂肯定是心里担心,哪有心情招待他们。这到了京城,肯定什么事都少不了麻烦大嫂。
“放心吧,我已经给京中去信说好了的,这院子都是现成的,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大嫂多费心,再说四弟他们住得近,也能帮一把的。再说大哥肯定没事儿,这都是亲兄弟,还要考虑这么些可怎么能行。”顾国靖嘴角含笑,并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他此时半躺在马车里,本就不大的空间,直接被他占了一大半。
何氏整理了一下夫君的衣袍,虽然就要到三月份了,但是就是在吉城也还是有些凉意的,她还待再说,但是被顾国靖的打断了。顾国靖老神在在的说道:“孩子是要去京城参加春闱的,我估摸着这考中的几率非常大,到时候被留在了京中,连个住的地方没有,还要住在别人家不是更不好。这次咱们去就在京中寻个宅子,先安排好。再说了,这都已经好几年了,咱们可都没去京中拜见过父亲母亲,凑着这个机会尽尽孝心不也是挺好的。”
你还估摸着,你又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还能觉得到,真的是……再说了,婆婆见到了自己,不生气都是好的,自己想尽孝心婆婆可不一定给这个机会;在加上刚刚不是还说都是自家人,怎么又是别人了。何氏在心里吐槽几句,但是面上是丝毫不显,毕竟是自己的夫君,也是要留面子的不是,尤其现在马车已经停了外面还站着人。
“那你也该早早告诉我啊,这启陵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我该备份大礼的。”何氏主要是气不过这个,这到跟前才告诉他,哪有时间准备。
顾国靖闻言,皱皱眉,“这事儿你就不用太过费心了,本来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弄这些事儿,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想的。”
何氏没有接话,她自然不会去置喙自己的公公婆婆。
自从芸娘的事情过后,三房的这对夫妻相处的时间多了,倒是感情又回来了些,端看何氏的态度就知道了。之前她一直患得患失,所以说起话来总是软绵绵的,夫君说什么他都听着,现在当然也还是什么顾国靖做主,但是起码知道听何氏说话了。当然,这是何氏的感受,至于顾国靖,他只是回到了他本来应该有的生活。
“行了,赶紧上船吧,这孩子等着呢。”顾国率先下了马车,何氏跟在后头也下了去。
顾启锋见到父亲下马车,行礼后就在一旁站着,没有丝毫的表示,在娘亲下车的时候,赶紧上前一步把自家娘亲搀扶了下来。嗯,顾国靖慢慢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妻子还好说,对他态度渐渐的好了起来,可这嫡长子实在是难办。
何氏一般是感觉不到这样微妙的气氛的,自顾自的关心儿子。因为他们是从安庆直接过来的,现在就要登船,坐马车里时间长了,就是布置的舒服,也还是累人的厉害。“坐马车也是累人,等到了船上,先把那些劳什子的书收起来,好好歇一歇再说。”儿子自小就懂事儿,从来不用别人督促去学习,但是做母亲的有时候也苦恼怎么让孩子多歇歇。
“我知道了,阿娘。”顾启锋答应,为了让母亲高兴,还是先答应起来,至于接下来他怎么干是他自己的事情。
亲自把何氏送到了船舱,顾启锋才回自己的房间里,他向何氏说道,“阿娘,我先回去了。”又恭敬的冲顾国靖行礼,“孩儿告退。”他的礼仪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是亲疏立现.
顾国靖挑眉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
按照顾启锋来讲,他与这个爹爹实在是不亲近,自小在他就几乎没有从顾国靖这里得到过什么关切,虽然平时什么都不缺,但是在府里就是低人一头。当然有时候顾启锋还会憎恶自己的父亲,他一直替母亲不平,因为他自己的母亲受了多少委屈,就是庶出的五房婶娘也要压阿娘一头,有时候连丫鬟婆子都敢怠慢他们。
但是,那又怎么样,娘亲不这样觉得,她性子温和,就是之前父亲对她很少过问,她都时常挂念着,现在父亲回到了她身边,她自然是高兴的。顾启锋有时候觉得母亲真傻,竟然还愿意相信一个背叛过她的人,也委婉的想母亲表达过,但是娘亲还反过来安慰他,只能说,母亲很善良,但是作为他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受这样一个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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