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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方圣诡异消失,我便一直侍奉玉顺小姐左右。方圣的消失没有引起我太多担心,因为他身为忠臣后人,纪纲指挥使定会想办法护他周全的。
午后不多时,权玉顺闲极无聊正待小憩片刻,崔玉容便携着一个衣饰华美、面容姣好的女子走进来。“玉顺姐姐,你猜我给你带谁来了?”
玉顺回头看了一眼,眼前这女子生得眉清目秀,年纪与崔玉容一般,衣饰华贵无比,襦衣上粉红待绽的桃花衬着曲折的桃枝,浅水蓝锦缎摇曳于地,雪白的披帛搭在肩上。粉嫩的鹅蛋脸白里透红,弯弯的眉毛似笑非笑,樱桃小口丹朱微启,头上没有耀眼的花簪,只从脑后飘出两缕淡雅的丝带。真是一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这位是?”玉顺不由得疑问,此人定是一个身份尊贵、家世显赫之人。
“你猜我是谁?你猜对了让父皇重重赏你!”此话一出霎时后悔不已,跺着脚微微怒道,“我这笨嘴,怎的把父皇说出来,真没趣!”
大家笑着,眼前这个定是当今皇上的公主无疑了。玉顺扣了扣身“公主殿下,恕奴家眼拙。”
公主看着权玉顺似见到宝贝似的,围着她不住打量,好一个美人!难怪湘月庶母说父皇有了这些贡女便不再宠爱她了。这朝鲜女子果然玲珑俊秀、清丽动人。
“果然是貌若天仙,与我在父皇书房看到的一副画像颇为相似,真真是从画里走出来!”公主不禁感叹着。
“多谢公主夸奖,还请公主移步正殿入座。”玉顺吩咐道,“千儿,快去倒些热茶来!”对于公主刚才那句话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她是出于礼貌夸赞权玉顺。
我出门绕到后厨,让厨子沏了一壶上好的祁门红茶。
公主转身拉着崔玉容便朝卧房外走,她俩好似认识许久的姐妹,抑或是她俩年纪相仿更易有相同的志趣。崔玉容一扫初到时的阴翳,像个未出嫁的纯真女子恢复了往昔的欢乐。
待大家坐定后,玉顺道:“今日公主大驾光临真是喜庆呢!方才还见玉容在庭前闲逛,怎的这会儿引来个金枝玉叶?”
咸宁和玉容登时哈哈大笑。
“玉顺姐姐,说出来好笑极了呢!”玉容打趣着,“料姐姐猜不到,公主可是个人精儿。”
原来,玉容来了这两日也是无趣得很,便拉着琴珍去院里看花,哪料西墙毛头毛脑的钻出个奇丑无比的脑袋,可把玉容和琴珍吓一跳。
那咸宁公主上午在谨泰路听见了王湘月与皇上的一番对话,心里不禁好奇朝鲜贡女到底生得怎般美貌,连王湘月都不得不为自己今后的宫廷生活提前做好打算。皇上今日为了北方与蒙古旧部打仗之事烦恼忧心,每日都与大臣议政至深夜,奉天殿更是人来人往,大臣们为了北方战事献计献策,竟是没有一丁点眉目进展。王湘月一向懂得顾全大局,却在见过朝鲜美人后于这个节骨眼儿上跟皇上提出收养子,这便勾起了咸宁公主的巨大好奇。
咸宁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令王湘月如此上心的还真少。莫非朝鲜美女人人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可儿人?想着便心生念头想偷偷去看看。咸宁自小便是众星捧月,人人都说她是个小美人儿。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前去,若是朝鲜美人真有倾国倾城之色,那岂不是要把自己比下去?还不如索性把自己乔装成丑女,悄悄偷看几眼,即使被人撞见也不会太失颜面。
想着便回到东宫唤来彩云帮自己乔装改扮。这样抹抹贴贴一个多时辰方才弄好,咸宁看着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长这么大第一次扮丑竟是这个模样。一会儿若是被人看到,他们定是大吃一惊,咸宁就满意了。
咸宁忙不迭的便要出门,彩云拉住咸宁道:“公主,您这样出去怎行?从东宫到柔仪殿得穿过乾清宫和西宫,这让人看见可不得了呢!公主还是遮一层面纱吧!”
咸宁眼睛骨碌一转,“也是,听你的,把面纱给我取来!”咸宁戴上面纱转身便离去。
咸宁在宫中向来独自来去惯了,身边一般不带什么近身侍女。咸宁自小受皇上和皇后宠爱,一起和哥哥们学习骑射礼仪,有一段时间深爱武功,皇上便请了纪纲做她的师父,教了她些功夫,这小毛丫头悟性极高,不出几月便把纪纲教的“飞丹掌”学会,还习了一些轻功。
咸宁本欲再学些功夫,皇后坚决不同意,言道一个女孩子不宜舞刀弄枪,随便习得一些护身之技便可,纪纲正巧也在办一个案子无暇再教咸宁。那段时间一直缠着皇上再派肖和风教她习武,无奈都被皇后拦下了。之后咸宁每次在宫中见到肖和风都追着喊师父。
咸宁来到柔仪殿觉得这么大喇喇进去颇多不便,毕竟自己扮丑前来的,不能以公主身份示人。便绕道柔仪殿北墙,咸宁摘下面纱,踏着冬日颓然的柳树干翻越上墙,不巧玉容和琴珍在院中赏梅,一眼便看见了咸宁,咸宁也不迟疑立马翻下墙示意她俩不要吱声。
玉容吓得站在原地,琴珍年长玉容三四岁,一直对玉容像妹妹一样照顾疼爱,琴珍挡在玉容面前道,“不知是哪宫姑娘,大白天儿的怎的不从正门进来。”
“你们谁是朝鲜贡女?”说着咸宁环视了一会儿,从服饰打扮上断定了她俩的主仆关系,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五位朝鲜贡女的一位。
“怎的这么小的年纪便选进宫来,你们国君太也荒唐了!看你与我一般年纪便要进贡到我大明为妃也是不易。我叫明儿,你呢?”琴珍看眼前这位女子并没有恶意,便回头看了看玉容退到了玉容身后,毕竟玉容才是主子。
“我叫崔玉容,前日才到明宫中。”玉容稚气未脱傻傻答道。
“你觉得我漂亮吗?”咸宁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异国眼里自己算不算美人儿。
“这,容貌都是父母给的,姑娘不必介怀。”玉容无从答起,眼前这位姑娘丑得有点吓人,但是坦率真诚,直接说定会伤了她,所以只是劝解了一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姑娘。
“我看你长相一般,生得倒是面若桃花,姿色尚在湘月庶母之下,你定是最丑的那个!”咸宁说话一向没个遮掩,只是眼前的朝鲜贡女显然不符合自己对倾国倾城之色的标准。王湘月为何要冒惹怒父皇的险求父皇准她收子?
玉容被咸宁一句话囧在那里,竟不知说什么好。
“还有呢,其他贡女在哪里?”咸宁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在文武官员和后宫中向来不把谁看在眼里,这次也不例外了。
“明儿姑娘,你是要找玉顺姐姐吗?她是我们五人中最漂亮的。”玉容答道。
“你真是聪明,快些带我去见她!”
此时眼角拉下的胶皮翘起了一角,耷拉眼登时变大了,玉容发现之后不禁咯咯笑着。
“明儿姑娘,你脸上的胶皮都翘起来了”过去便帮她撩开,走近才看清明儿姑娘满脸都是假象,眉毛粘得歪歪斜斜,眼角被胶黏住,几颗痦子一碰就划拉出长长的痕迹。“明儿姑娘,你还是去我屋里洗漱一番吧,你这样怎么见人呢?”说着拉上咸宁就往寝殿走。
咸宁心里甚是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相挟进屋去了。
琴珍端来热水,玉容帮明儿一点点取下脸上的假胶,拭去那些拙劣的化妆痕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便说开了。
“说来我和朝鲜也是有些渊源的,前些年朝鲜国君觐见父皇,说他父亲有疾,需要什么什么沉香等珍贵药材医治,并请求与大明通商。那次下朝之后父皇宴请了你们国君和王公大臣,我在席间还小捉弄了他呢。”咸宁漫不经心的说着,“我看那李芳远长了一撮长胡子却斯斯文文,正巧一个小宫女端着父皇御赐的酒水还未行至席上,我便偷偷溜过去让那贡女将酒水给我,我端回后面的隔间。”
“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便把母后平时吃的“白露丸”掺进这香气浓郁的****大曲中,还让厨娘弄了些姜汁与蒜汁搅了搅。我端着案桌给李芳远倒酒,还被父皇训斥胡闹呢。不过好笑的在后头,我跟父皇道:‘朝鲜国君远来是客,我作为父皇女儿不能像哥哥们那样驰骋沙场报效国恩,也不能封王领地保一方平安,现下只能做点端茶送水的小事替父分忧’,呵呵,父皇拿我没法子,我便过去为李芳远斟酒,看着他饮下那杯清冽的美酒,我心里偷着乐呢!你猜怎么着?李芳远一饮而尽,还回味许久,竟起身拜谢父皇,说此酒清如水晶,香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我心里着实奇怪,只道:‘朝鲜国君喜欢便多饮几杯,这壶瘦杯小,待我再去取点来’。
“你是要呛死他么?”玉容不禁好笑,但还是微微蹙眉,毕竟是自己母国国君。
“你且听我说,我端着酒壶不是去厨房取酒,你猜我去了哪?”咸宁不时的卖关子,玉容摇摇头。
“我绕到了大疱厨旁的配药房问那医官要了一位极苦的药。”
“这药岂是能乱吃的?”玉容天真的问道,她从小生长在官宦世家,知书达理,哪里像咸宁这般被娇宠坏了。
“这一味药吃不死人的,名叫云连,产自西南,是黄连中味道极苦的。我心下想就这味药了,便给医官儿要了几钱倒进壶里摇了摇。待我端上去让李芳远再饮时,他竟像方才那样大口一饮,当时便忍不住喷吐出来。舌头吐得老长,跟无常鬼似的。”说着咸宁调皮的把舌头一伸,眼皮一翻,有模有样的学起了黑白无常。
“哎呀,那可是国君大人啊,你怎敢如此对他!”玉容知道国君当着众人的面出丑,顿时有点焦急,但是却又觉得好笑,看着咸宁想气恼也气恼不起来。
“那李芳远倒是明事理的,起身便向父皇连连谢罪。嘿嘿,想那李芳远定是恨我在心里,明面上不说出来呢。不过有父皇与母后在,我才不担心呢!
“后来呢?”
“后来呀就散了呗,说也奇怪,我当天傍晚在曲清池玩耍遇到他,他还说我的酒乍进口时奇苦无比,稍过片刻便隐隐回甜、醇美悠长。我当时还道这李芳远莫不是被我的云连给吃坏了脑子?但转念一想,他定是诈我,我才不上他的当呢?”咸宁得意的笑着,仿佛自己识破了李芳远的动机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上什么当?”玉容还是傻傻追问,用清澈的眼神瞪着咸宁。
“他这么说定是要我也去尝尝那酒,我偏不尝!”咸宁捂着嘴笑道。
顿时两人不禁然掩袖开怀,越说越是投机。
崔玉容和咸宁公主聊了近半个时辰,咸宁也恢复了妆容,崔玉容便带着咸宁来到了“天水阁”找权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