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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腊月初六，在水产大库这条街上自发形成一个小型集市。他们过来时候，集市都快到尾声，因为临近过年，除了国营商店还有货卖，几乎没有散户卖货。
这时候已经能看出改革开放的影子，起码公家对一些自发小贩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城边农民自家产的东西，算不上倒买倒卖。
小北四顾一圈，“大叔，怎么没看见曹经理？”
“不用着急。”孙长友手搭凉棚寻摸着，指着水产大库边上的一块空位置，“春山，你们几个赶紧过去占地方，不用咱们找他，曹秃子自己就蹦出来。”
几人不明所以，按照孙长友的吩咐把水筲放在地上，林春山局促的看看周围，“大叔，咱也没带秤啊，要有人买的话怎么办？”
“不用，有人会给咱们送秤。”孙长友招呼小北也蹲到他身边，又摸出一根烟要点上，小北皱着眉头劝道，“大叔，你可别再抽烟了，一抽就咳嗽，干嘛虐待自己啊？”
“行了，你个小丫头，不抽就不抽。”孙长友嘿嘿一笑，低声说道，“我可给你铺了条路子，一会儿怎么对付曹运来，你自己想办法，能不能降得住他就看你本事了。”
苏小北为难的挠挠头，孙长友真会给她出难题，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人微言轻，曹运来怎么说也是水产大库的经理，小北有种以卵击石的感觉。
他们几个一亮相，没引来顾客，倒是让左右两边的摊床铺给盯上了。左面的地上铺了一大张草帘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海货。
小北用眼扫了一下，要说种类没法跟后世的海鲜市场比，但满足现在的市场是足够了，这是水产大库的摊子。
“哎，你们哪来的啊？把东西拿远点，不知道同行是冤家啊？”一个头上包着条灰色围巾的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挥手赶他们走。
谁都没吱声，仍旧站在原地。
苏小北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哎，卖海蛎子肉了，新鲜的海蛎子肉，大梁村产的正宗黄海大蛎子，汁多肉厚，吃了一口还要吃第二口的海蛎子。”
小北此举惊呆了周围所有的人。
这个时候做买卖的没有人吆喝，都是计划经济，你爱买不买，不买营业员就扎堆唠嗑，没人担心这货卖不出去烂了坏了该咋办。
就算石头巷子里最早的二道贩子孙长友都没这样干过。大庭广众之下吸引别人注意，他可不好意思张嘴。
他不能做，但是小北能做。老头一咧嘴，露出满嘴的黄牙笑道，“你们几个也别傻站着，跟着一起喊。”
林春山、苏萝卜、王玉林面面相觑，他们这脸皮比大姑娘还羞赧（nan)，三个人喃喃了半天谁也张不开嘴，一旁的小北被他们逗乐，又扯着大嗓门开喊，很快摊位前就有顿足的人。
“小姑娘，你这海蛎子多少钱一斤？新不新鲜？能放几天啊？”看热闹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上来询价，小北清脆的答道，“不贵，和水产大库一个价，你们要是买的多，就更便宜。”
“新不新鲜你们自己看，我这一大桶有三十来斤，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你要是挑出一个不新鲜的，我这桶白送。”
“还有啊，你刚才问能放多长时间，存它干啥啊，这东西又不贵，你买回家就吃，咱们靠海边的干啥舍不得吃口海蛎子？”
“我爷爷说这东西天越冷越补，现在年头好，日子越过越美，可别像以前勒紧裤腰带，想吃就吃，你要是担心不鲜不肥，可以先尝尝。”
那人一愣，不信的问道，“还能尝尝？”
苏小北此刻要感谢林向明在她绿书包里放的筷子和瓷碗。
本来打算给妈妈看完病就和哥哥一起去银行存钱，她家全部家当都在她的小书包里，包括向明之前塞进去的筷子和碗。
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碗筷，小北笑眯眯的看着来人，“大叔，你快尝尝。”夹起一个又肥又大的海蛎子，那人觉得不好意思，满脸通红的拒绝，“我不尝，你一个小姑娘绝不会骗人，先来2斤我回家吃。”
小北刚才的精彩叫卖引得其他顾客跃跃欲试，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婶忍不住说道，“你给我尝一个，要是好吃我多买点。”
小北正发愁没劝动第一位顾客达不到效果，一听大婶的话忙不迭的捞起一只海蛎子送进她的嘴巴里。
“啊呀，这姑娘没说假话，比我昨天买的要好吃多了，给我也来2斤。”
大婶极具感染力的吧唧嘴成功带动了其他观望的顾客，一时间要求尝的人增多，林春山赶紧过来帮忙，单独扒拉出一碗，一人尝一个鲜。
这种推销方式让孙长友大开眼界，看大伙不住地点头称赞，连他都想弄个海蛎子尝尝，不由得高看小北几分，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哎呀，对不起大家，我没有秤，你们谁有秤借我用用吧。”小北两手一摊为难的皱着眉头。
“你这孩子，这不是有现成的秤吗？拿过来用用。”排在第二位的大婶指指左面水产大库的摊子说道。
“这不行吧？他们是公家，不会借给我的。”小北胆怯的看了眼刚才撵他走的男人。
“什么公家不公家？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为人民服务，拿来用，看他们敢说啥？”
大婶跋扈的抢过秤放到小北跟前，大库的工人可不敢得罪伟大领袖的话，转身惊慌的往院子里跑，去找曹运来告状。
称秤的活儿用不着小北，已经成功的刺激了曹运来，小北退到孙长友身边笑嘻嘻的看着他。
“干啥？等着表扬？”孙长友白了她一眼，佯装生气。
“大叔，我已经成功的打响了第一枪，剩下的交给你处理好不好？我可没有胆量得罪水产大库，俺们村以后还指望顺利往这里交任务呢。”
“咋的？这么快就怕了？”
“怕。有句话叫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以后我要是拍拍屁股走了，春山哥还要跟他打交道，我担心曹运来在他们身上撒气，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跟官斗受伤的永远是他们。”
孙长友意外的看着她，“丫头，你这番话可比你实际年龄要老成得多，你不会是成精了的妖怪吧？”
“大叔，你还取笑我，明知道我看得多想得多，你要是这样，以后我可不理你。”小北故意撅起嘴巴，不满的发牢骚。
“哎呦，可别介啊，我孙老头以后还指望小北的孝敬呢，大叔不跟你逗，一会儿你看我怎么收拾曹运来，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