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白马之牢04

藤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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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郎魂背着唐俪辞翻出望亭山庄,几乎是同时,身后妖魂死士列队追来。他浑身是伤,体力远不如平时,背着一个唐俪辞更是举步艰难,奔出去数十丈已经力竭,心念电转,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逃生的法门,情急之下低声喝道,“怎么办?”

    唐俪辞手按腹部伤口,咳嗽了一声,“直走,转向左边的山丘。”沈郎魂振作精神,奋起一口气奔向左边的山丘。那山丘看来虽然不远,奈何以他现在的体力,腾跃之际只觉自己胸膛火烧似的难受,每呼一口气都像是死了一回。好不容易一路施展隐匿之术到了山丘之后,沈郎魂忍耐住胸中的气息,伏在草丛中抬眼一望。

    树林草地之中坐着几人,两位女子一位书生,甚至还抱着个孩子。沈郎魂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血沫,唐俪辞心中的救星,难道就是这几个连江湖第三流角色也算不上的男男女女吗?

    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山坡上的男女转过头来,沈郎魂背着唐俪辞踉跄的走了出去,那山坡上的人他全都认得,和林逋虽然没有见面,但他跟踪柳眼的行迹,林逋和柳眼的邂逅他一直看在眼里。

    阿谁尚未看清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人是谁已经蓦地站了起来,玉团儿惊呼一声,“沈大哥……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沈郎魂喘了几口气,暗哑的道,“风流店的人在后面,咱们必须……马上逃……”

    阿谁紧紧地抓住唐俪辞,“唐公子伤得如何?”沈郎魂低声道,“伤及……内腑……”阿谁脸色惨白,“怎会如此?”沈郎魂低沉的道,“是我受了抚翠的怂恿和挑拨……呸!是我刺了他一刀,多说无益,我们这许多人要怎么逃?”

    “改……装……”唐俪辞微微睁开眼睛,手指着乘风镇许多民宅,低声道,“寻一间最……平凡无奇的,闯进去……把男女老少都绑了,然后我们……住进去……”他手指玉团儿,玉团儿并不笨,连连点头,转身飞奔而去。江湖之中,最陌生的面孔就是她,纵然风流店对书眉居长期监视,但玉团儿的面貌是逐渐变化,越来越变得年轻,所以此时此刻她最不易被人认出。

    “我的伤……不要紧。”唐俪辞细细的道,眉眼并不看沈郎魂,靠在阿谁怀里眼帘微阖,“刺中了……那颗心……而已……”他颤抖了一下,唇色显得苍白,脸颊仍然红晕,“但它仍然在跳。”阿谁紧紧抓住他的手,唐俪辞一下挣开,“我们逃不过风流店的人马追踪,只能冒险……”

    他受伤的时候,特别排斥有人接近。阿谁叹了口气,“我来替大家改装吧。”

    未过多时,玉团儿很快回来,指着镇边的一处小屋,“那里。”当下沈郎魂背起唐俪辞,背上匆匆披着林逋的长袍,一溜烟往镇中掩去。林逋和阿谁等他们离去之后,再慢慢的跟上,他们两人不会武功,怀抱婴儿比较不易引起注意。

    到了那民宅,沈郎魂暗赞一声小丫头聪明。这小屋在乘风镇的边缘,和其他人家还有少许距离,非常不引人注目,但房屋却是不小,显示家境并不太坏。玉团儿已把住在这屋里一家五口点了穴道缚在床底下,擅闯民宅这等事她是做得惯了,半点不稀罕。沈郎魂将唐俪辞放在屋内床榻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己往地上一坐,半晌站不起来。

    阿谁很快的将这户人家橱子里的衣裳翻了一遍,取出两件女裙,自己和玉团儿先换上了,再翻出两件男人的衣服,让沈郎魂和林逋换了。这户人家乃是农户,衣裳都很粗陋,阿谁从灶台里敲了些煤灰,拍在自己和玉团儿脸上,林逋略有书生气,瞧起来比年龄更小些,只是沈郎魂面上那块红蛇印记无法消除,玉团儿从灶台里夹起一块烧红的炭头,“我把它烙坏了就谁也看不出来了。”阿谁吓了一跳,连忙阻止,玉团儿这说法却让她另有想法,她将自己的白色方巾撕成几条白布,沾了沈郎魂身上的血迹,把他半个头包了起来,装作头上有伤,连刺有红蛇的脸颊一并遮住。

    玉团儿拍手叫好,但阿谁心里清楚,这等拙劣的变装,若是撞上了白素车或者抚翠,必定当场揭穿,此时此刻只能盼这些人都不来。四人匆匆忙忙将自己收拾好了,一起望向床上的唐俪辞。

    要将他改扮成什么好?若是改扮农夫,唐俪辞相貌秀雅皮肤白皙,委实不像;若是不扮农夫,那要扮作什么?他腹部有伤,不能行走,风流店必定针对腹部有伤之人展开搜查。阿谁跺了跺脚,“唐公子,我看只能把你藏起来,就算你改扮成农夫,到时也必定被人看破。”

    唐俪辞手按腹部,那一刀刺中方周的心,然而人心外肌肉分外紧实,沈郎魂的刀刃刺入其中并未穿透,所以血流得并不算太多,此时已渐渐止了。眼见四人草率改装,唐俪辞摇了摇头,抬起手来,“谁身上带了胭脂……水粉……”

    玉团儿探手入怀,脸上一红,“我有。”阿谁不施脂粉,身上从不带胭脂,倒是没有。唐俪辞接过玉团儿递过来的一盒胭脂、一块水粉、一支眉笔,示意阿谁从灶台上取来一个鸡蛋。他腹上刀伤刺得虽深,却并未伤及他本身的脏器,当下坐了起来,眼帘微微阖上再缓缓睁开,“沈郎魂。”

    沈郎魂抬起头来,吐出一口气,淡淡的道,“你难道会易容之术?”他虽是杀手,但罕遇敌手,对于乔装易容之术并不擅长。唐俪辞浅浅的笑,这等勉力维持清醒的神态沈郎魂见过几次,“我不会易容……”他扯下沈郎魂包头的白布,让沈郎魂坐在他身前的椅上,“我只会上妆……”

    林逋和玉团儿面面相觑,不知唐俪辞要将沈郎魂如何。只见他敲破鸡蛋,将蛋清和水粉调在一处,手指沾上水粉,缓缓涂在沈郎魂刺有红印的脸颊上,那水粉的颜色原本盖不住胭脂刺上的红,但唐俪辞等水粉干后,再往上涂了一层,如此往复,当涂到第四遍的时候,沈郎魂脸颊上的红蛇已全然看不出来,只余一片戴了面具般的死白。

    这张死白的脸只怕比刺有红蛇的脸颊更引人注目,玉团儿心头怦怦直跳,只怕风流店的人突然闯进来,幸好喧哗声渐渐往远处去,白素车喝令妖魂死士往四方追去,此时越追越远,一时半刻不会折回。唐俪辞将沈郎魂的脸涂成一片死白之后,微略沾了些胭脂,自脸颊两侧往鼻侧按,那胭脂本来大红,但他沾得非常少,按在脸上只显出微微的暗色,那片死白顿时暗淡起来,林逋惊奇的看着唐俪辞的手法,经他这么一涂一按,沈郎魂的脸颊似乎瘦了下去,下巴尖了起来。唐俪辞将红色的胭脂抹在指上,轻轻按在沈郎魂眼角,随即用眉笔在他眼睑上略画。

    沈郎魂只觉浑身僵硬,唐俪辞的指尖温暖柔腻,那眉笔画在眼睛上的感觉刺痛无比,等唐俪辞眉笔离开,他松了口气,对面三人一起“啊”的一声低呼,满脸惊奇。

    玉团儿张口结舌的看着沈郎魂,沈郎魂相貌普通之极,但经唐俪辞这么一画,竟似全然变了一个人。唐俪辞把他画得脸颊瘦下去,鼻子似乎就尖挺了起来,眼睛仿佛突然有神了许多,突然让人辨认出沈郎魂那双眼瞳生得非常漂亮,对着人一看,就像窗里窗外的光彩都在他眼里闪烁一般。“天啊……你把沈大哥画成了……妖怪……”玉团儿低低的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俪辞额上已有细碎的冷汗,手上合搓了少许蛋清,拍在沈郎魂脸上,那些粉末的痕迹突然隐去,仿佛沈郎魂天生就长着如此一张俊美的脸。唐俪辞食指一划,在他右边脸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沁出,很快结疤,沈郎魂经他一番整理,已是面目全非,判若两人,尤其脸颊上一道血疤引人注目。唐俪辞浅浅的吐出一口气,微微一笑,指着林逋刚刚换下的儒衫,“你……你可以走了……给自己编个名号,就算施展武功也不要紧。”

    林逋骇然看着面目全非的沈郎魂,玉团儿扑哧一笑,“我给沈大哥起个名字,就叫做‘疤痕居士’潘若安怎么样?”沈郎魂苦笑,拾起林逋的儒衫穿好,待他一身穿戴整齐,真是人人瞩目,任谁也想不出这位俊美书生就是沈郎魂。阿谁为他整了整发髻,“沈大哥,去吧。”沈郎魂点了点头,唐俪辞抬起手来,与他低声说了一阵密语,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沈郎魂,他连连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这里紧邻望亭山庄,非常危险,能走得一个是一个,唐俪辞难以行动,不得不留下,而沈郎魂离去,是务必找到能解决困境的方法。

    必须想到方法把风流店的人马全部引走,或者是找到举世无双的高手,在不惊动风流店的情况下将唐俪辞带离此地。

    可能吗?中原剑会形势复杂难料,他只能向碧落宫求援。沈郎魂不动声色的走在乘风镇的街道上,先找了家酒店吃了个饱,随后向北而去。

    宛郁月旦会出手相助么?沈郎魂心里其实没底,说不出的盼望望亭山庄里头的一干人等全悉暴毙,死得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