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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晚,靖南市的街道上温暖而恬静,透过车窗的缝隙,不时有花香扑入肺胕。出租车的后座上,童彤尽管还没有从刚才录制节目的兴奋中平静下来,但毕竟是个孩子,经过几小时的等待和折腾,早已经疲惫得无法自拔,经过不大功夫的眼皮打架和无效抗争,很快就把头靠在童克疾的腿上去见周公了。
童克疾和童彤父女是靖南市的新居民,尽管来到这里才半年多的时间,但二人却都非常喜欢这座城市。童克疾原来在北京儿童医院工作,尽管三十岁就是副主任医师了,但在专家扎堆儿的儿童医院并没有什么地位。妻子费淑清与自己是同学、同事,可是为了事业,在童彤才半岁的时候,她就抛夫弃女、毅然决然地去美国进修了,并且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只留下童克疾和幼小的女儿相依为命。带着感情的创伤,童克疾跌跌撞撞、跟头把式地拉扯着女儿,除此之外还要遭受同事的冷嘲热讽和事业上的相互倾轧。在一次学术交流会上,童克疾的《大儿科概论之——儿童临床心理学》引起了靖南人民医院院长夏米米的注意,几番接触后,童克疾作为靖南卫生系统的引进人才落户于靖南市。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电话响了,是常小雪。常小雪是童彤的幼儿园老师,也是童克疾人民医院新同事庄新梅和靖南市卫生局副局长常会庄的女儿。常小雪温柔、善良,并且非常喜欢童彤,在童克疾由于加班等原因不能及时去幼儿园接童彤的时候,即使她不值班也总会留在园里陪着童彤,或者干脆开车把她送到医院或童克疾的家中。也可以说,小雪是童克疾在靖南市唯一的朋友。此次参加《欢乐向前冲》“快乐童星”比赛,就是在小雪的大力推动和协助下进行的,其中的“快乐回放”DV也是小雪帮助补录的。但由于今天晚上要值班,小雪没能与童克疾和童彤一起到节目现场。“童——医生,节目录制得怎么样?”在称呼的问题上,小雪总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起源于童克疾和小雪的一次“论战”:小雪认为,自己是童彤的老师,童彤叫自己“阿姨”,自己自然应该叫童克疾为“大哥”;但童克疾却说,自己和小雪母亲是同事,自己喊庄新梅“庄大姐”,那么,小雪自然该喊自己“童叔叔”,如此一来,小雪在称呼童克疾时便总是有些迟疑和不知如何是好。
“很好,童彤获得了本期的快乐童星!我们现在出租车上,她已经睡着了。”“我说嘛,”小雪的兴奋从电话听筒里满满地流溢了出来:“我常小雪慧眼识珠,你服了吧?!”“谢谢你呀小雪!”“那……怎么谢呀?不会是先卸胳膊后卸腿儿吧?”虽说是幼儿园老师,但毕竟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说话不知深浅。另一方面,常小雪说这话也是有背景的。有一次小雪送童彤回家,刚好童克疾正在蒸阳澄湖大闸蟹。小雪说:“看来童彤今天有口福了,不用再吃你的男寡、妇、面了,嘻嘻!”童克疾道:“正是正是,这是我今天收受的贿赂,正好贿赂你!”小雪道:“我有什么值得贿赂的?又不是你们领导!”“在我心里呀,你比你爸官儿都大,他当局长我当医生,离着十万八千里呢!你就不一样了,你领导我们家童彤,童彤呢又领导我,正经的直接领导呢!”“那……你就不怕我跟我爸举报你?”“你看看我,长得像白吃(白痴)吗?”其实这是患者家属为答谢救命之恩专程送来的,但童克疾有自己的原则,东西,收下,但钱也一定要照价给付!将心比心,人家大老远拎过来如果让人家再拎回去一来不近人情,二来螃蟹是活物儿,死了就卖不上好价钱了。“嗯……我看看!”常小雪故意在童克疾面前逡巡着,突然在他脸上啵儿地亲了一下,童克疾猛然向后一躲,脑袋咕咚一声撞到了墙上。小雪慌忙上前,意欲帮他去揉,童克疾于是再躲,又是咕咚一声。小雪再也不敢造次,只好对着沉浸在《喜洋洋与灰太狼》之中的童彤大喊“快来帮爸爸揉揉头,看看出血了没有!”童彤用手一摸便兴奋地叫道:“哇,好大的一个包哇!”转而又疑惑地道:“咦?爸,怎么你头上的包不像灰太狼的会发光啊?!”小雪噗哧一样笑出了声儿来。童彤仍然沉浸在童话里:“爸爸,你的包是怎么弄的呀?”显然,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小雪羞涩地看了童克疾一眼,道:“是被阿姨给亲的!”话一出口便知失言,慌忙一吐舌头,然后对童彤厉声道:“不许告诉别的小朋友!”吃螃蟹的时候童克疾还是不敢看小雪的眼睛,小雪俏笑道:“就你这胆儿,我猜你也不敢受贿!”“但我敢……行贿!”童克疾毕竟也是当过副教授的人,懂得快速整理情绪、修复气氛:“来,这只有黄儿的给你!童彤,还不快谢谢常老师!”“她不是常老师,是小雪老师!”也许是孩子们习惯了叫老师的名儿,却反而不再记得小雪的姓儿!“好好好,谢谢小雪老师!”童克疾边一根一根儿拽着螃蟹腿边道。“就这么谢呀?先卸胳膊后卸腿儿?”小雪玩笑道。
“干嘛把我想得那么残忍?这么漂亮的小雪老师,我哪里舍得!”也许是和煦的晚风催生了体内的荷尔蒙,也许是通话的氛围本身就很暧昧,还或许是回忆的脑电波延续了以往的氤氲语境,话一出口童克疾就后悔了,这不是一个长辈对晚辈应该说的话。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童克疾自知失言,却一时又不知如何应对。其实,童克疾早就看出了常小雪对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但他只能装聋作哑并且要经常王顾左右而言他地选择逃避。这其中自然是有常小雪父母的缘故,他不想把人际关系弄得过于复杂。此外,还因为自己目前的生存状况,它并不能使童克疾感到满意,这也大大削弱了自己在重新恋爱方面的主动和自信。大约过了十几秒的时间,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听,但又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小雪率先打破了僵局:“对了,上次和你讲的那事儿没忘吧?”“呵呵,大侄女吩咐的事儿,我哪里敢忘!”童克疾赶忙为刚才的失言做修补工作,故意在称呼上拉开距离。
小雪说的“那事儿”是这样的:有一次,小雪对童克疾说,幼儿园园长想给小朋友的家长们普及一下儿童常见疾病的预防和处理知识,听说童克疾是靖南市卫生系统从北京引进的儿科专家,就委托小雪来和童克疾商议。童克疾考虑到自己的女儿在人家屋檐儿下,自然不能拒绝,并且在内心深处,童克疾也确实喜欢小雪,他把“那事儿”当作是小雪请自己做的事儿,他不想拒绝小雪。
“我算了一下,下周三下午你应该有时间,这样安排可以吗?你没有安排和女朋友约会吧?”童克疾所在儿科的排班情况是这样的:一个白天的门诊,紧接着一天一夜的病房,然后休息两天。由于常小雪的母亲与童克疾在同一科室,加之又是童彤老师的缘故,所以对童克疾值班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呵呵,我小雪侄女这样安排,我敢不从命?!”童克疾就势把两人之间的那道沟再刨深一点儿。“那就这么定啦!明天我们可就要贴通知喽!”“肿(中)——”童克疾学着河南口音道。“还有,这一期的《欢乐向前冲》会在周五晚上播出,你刚好值夜班,就不用来接童彤了,我带她去你们家一起看,顺便给你录下来吧。”“辛苦——你了”,童克疾无法拒绝。
当童克疾抱着睡熟了的童彤走上楼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