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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阴以宁耳边传来少年没憋住的笑声,他不禁眼角一跳,不过,当他看向简沧时,少年的脸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老成。
阴以宁的视线轻飘飘地拂过那张平静的脸,他自己也未现异色,继续向丫鬟问道:“这么大的洞,知道的人多吗?”
姑娘被俊秀的公子柔声细气地问问题,本应开怀,然而小动物的直觉总是提醒她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犯了什么错。
她有点疑惑,又有点窘迫,作势摸脸,匆忙出门追狗而没来得及清洗的手指抹了满脸炉灰,“不多吧……大黑太调皮了,除了我,大家都不怎么爱和它玩。”
阴以宁看着眼前的花脸,话中带笑:“这样啊,在下明白了。多谢姑娘释疑。”
“没事。我还有事回厨房,先走啦。”
丫鬟越觉越不对,用嘟囔的音量回了一句,就引着大黑离开了。
阴以宁看向自偷笑后就不发一言的简沧,笑得和煦:“江庄主也拜托了简少侠查找线索?若有简少侠的助力,那我等可大松口气了。”
简沧看了他一眼,略撇过头,“我只是自己感兴趣罢了。”
“哦?”
阴以宁眼带疑问地看向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少年。
简沧自认事无不可对人言,也未得叮嘱不得泄露他所目击到的事实,当下便将洛雨眠遇害那晚他所遇见的事说了出来。
阴以宁露出一个恍然的神色,“怪不得…今早会传出那样的留言。”
简沧立刻抬起了头:“留言?”
阴以宁露出难言的神色,“是,有传言说……顾姑娘是杀害洛姑娘的凶手。”
“一派胡言!”简沧攥紧了拳头,双目灼灼看向阴以宁,“是谁在传这样的话?江庄主可知道这传言”
阴以宁答:“庄里的人都在传。江庄主…此时应当也知道了。”
简沧想了一下,掉头就走。
阴以宁急忙拉住他。
“简少侠莫急,江庄主定会妥善处理留言之事。留言之中并无与你有关的痕迹,若你贸然出现为顾姑娘澄清,恐怕事情会变得更不可控制——毕竟,聪明人可不会做传谣信谣之事,会搬弄是非的人多半都不大聪明。”
简沧听了他的话,顿住了脚步,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阴以宁微微垂头,似乎在等他相通,实则在透过睫毛的缝隙观察他的神色,过了片刻,温声开口:
“简少侠可是在为陷顾姑娘于危难而不安?”
他对上少年急迫的眼神,提议道:“若想帮顾姑娘撇开嫌疑,为今之计,找出真凶方是上策。江庄主恰好委派我负责这一带的巡查安排,刚那小姑娘说的也不失为一条线索,简少侠不妨再对当日情状多加回忆,我同简少侠一起将这附近搜查一遍如何?”
“好。多谢阴兄。”
简沧得到了善解人意又行之有效的建议,用隐含感激的眼神看了阴以宁一眼,选了一个方向又弯腰向着草丛中找去。
阴以宁爽快地领了简沧难得的亲切称呼,回了一笑。他看了一会儿简沧的动作,便也转身一笑,开始搜索另一个方向。
后一个笑,奇异地透着些嘲讽的意味。
阴以宁起初负责安的不是这一带,是黑衣人前几次逃跑时消失的地点。江淮望那日听过大弟子回报的柔安从胡力口中套出的话后,便将几个年轻人负责的区域进行了调整和调换。阴以宁当日虽然不曾听说胡力关于内应的说法,但他眼明心快,早看出江庄主这几日对他们态度有异,再对比他对单掌门和许长老无异于初的态度,他不由得心生嘲讽。
不过,也只是嘲讽罢了。
芙蓉庄如何,到底同他无关;他人态度如何,他也从不在意。
阴以宁脑中念头飞转,手下眼中却无半点松懈。
突然,他动作一顿,捡起一根树杈细细察看。
恰好简沧回头,见他低头盯着手中执起的一物,不由出声问道:“阴兄可有何发现?”
阴以宁自然地松手,树杈落地。
他回头道:“尚无。简兄弟呢?”
简沧也答“无”,顿了一下,他又打起精神,“我去那边找找。”
“好。”
阴以宁等简沧走出去几步,才轻声蹲下捡起了树杈,将它塞进了袖子里,然后,状若无事地继续搜寻,重点察看草丛里的枝杈。
……
顾惜墨和戚风坐在花架下的一个石桌旁。对影本当他们要边赏花边聊,正准备端些茶水点心来,却被戚风制止,还请她离开去忙。
对影本就在自责,见受害人的恋人兼嫌疑人的前任找上了们,心怦怦直跳,可她看向顾惜墨,顾惜墨也对她颔首,她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只余气氛诡异的二人相对独坐。
戚风自顾惜墨答应和他“谈谈”时,他便没再抬头看她。
这是自洛雨绵死后两人之间第一次说话。
他知道她一向寡言,可他一直都记得,她从前对他,可算最不寡言。
戚风的母亲是妓院的花魁,从知道自己父不详的儿子聪颖非常之时起,就对他用心教养。
他的幼年十分不好过。
大凡聪慧勤奋却境遇不堪、且看不到丝毫改变的希望的人,日子都很煎熬。
直到那场大火,那场让妓院毁于魔道纠纷的大火,他不堪而压抑的童年终于飞灰烟灭。他的母亲拼死将他丢了出来,他摔断了一条腿,却见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少年公子——凌霄。
那时,凌霄刚创建了相思谷,谷中人数很少,与他年龄相近的,只有包括顾惜墨姐妹在内的几位大师的小弟子。
这些孩子有的身世可怜,但自来了相思谷之后,几乎都养出了明朗而直爽的性格,除了文雅的顾家姐妹,都和性格敏感细腻的戚风处不到一处。
就是顾惜墨和顾惜香姐妹两人,姐姐一贯寡言,与他从无废话;妹妹性情温和体贴,才约略与他多言几句。
认真数来,他到相思谷一年,竟也没交上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直到那天,他听从师父的吩咐,去树林里寻找适合做琴的灵木时,见到了正在收集树脂的舞匕首比舞毛笔更娴熟的顾惜墨,才有机会得到生平第一位“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