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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刮有节奏地带走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我双眼注视着前方,小心地避开积水多的地带。
如果排气筒进了水,会是一件麻烦事。
苏杭坐在副驾驶上,工装鞋和牛仔裤腿都湿透了。
我打开了车内加热,这样他鞋子和衣服上的水汽会慢慢蒸发。
是的,我没准备让他很快就下车。
那把无数狩灵师梦寐以求的法器,可抵挡任何灵力攻击的防御之王,——龙骨簦,就插在伞筒里。
样子看起来稀松平常,跟普通的长伞没有区别。
“我叫苏杭,金融一班的。”
这是苏杭上车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他的话变得比以前要少。好不容易说句话,恐怕也是出于礼貌。
“牧歌,田园牧歌的牧歌,我学物理的。”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说起来,我们已经三四年没有见过了,他确实有些变化。
虽然样貌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是眉宇间那股气质跟先前大不相同。
他成长了很多,也沉闷了很多。
我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慢慢地移动到离他尽可能近的地方。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这让我得以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无限靠近,几乎再近一丢丢,就碰到了。
不过,在这个距离,我已经完全可以探查他的修为了。
——作为一个狩灵师的修为。
几年之前,他虽然看起来很弱,胆子也出奇的小。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时候他已经是一个狩灵师了,起码是玄阶中等的水平。
几年以后,他应该变得更加强大才对。
可我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这种现象,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他根本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二是他的灵力修为远远超过我。
我当然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完全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他可是苏氏宗族的继承人。
这么看来,难道他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血幽灵啊!
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修为能超过一个累世传承、正在觉醒的血幽灵?这太不可思议了!
应该是距离不够近,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今天,我是带着目的来的。
据主人的推测,在苏杭决定前往南都的那一刻,我们和那个人都快速地采取了行动。
可我们终究迟了一步,让那个人捷足先登,取了苏杭的天魂。
苏杭现在其实已经算是一个死了一半的人。
我今天的目标,是他的地魂,如果可以,我还想同时夺走他的人魂。
我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去灵墟!
在灵墟,有亿万亡灵的加持,我的灵鬼修为可以达到巅峰,而他的狩灵师修为会受到压制。
灵鬼和狩灵师,是天生的敌人,永远排斥。
想到这儿,我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一直向北,穿过南都大学北大门,拐上了跨海大桥。
在跨海大桥上,通过雨幕和海水联结,以水为介质,就可以制造出通往灵墟的“门”。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解,或者不安,而是很安静。
天空变得越来越暗,我们上了跨海大桥,就直接开进了通往灵墟的路途。
我以为,进了灵墟他总该察觉出一些异样来的,可是他没有。
他掏出了一把指甲刀,慢条斯理地剪起指甲来。
一个男人要闷骚成什么样,才会随时在兜里揣一把指甲刀。
此刻,除了前挡风玻璃,这辆车已经被白幽灵们层层包裹起来。
它们的眼神无一不是贪婪的,它们看苏杭的眼神,像一头饥肠辘辘的老虎看见了猎物,忍不住内心的狂喜,用力拍打着车门。
活人,在这里,很珍贵。
它们每一个,都希望占据一具身体,所以它们前仆后继。
这辆车是实物,灵鬼可以穿过。它们本能够抓到苏杭的,不过在这里,我才是绝对的主宰。
这辆车里,就是我的绝对领域,它们无法突破。
那么,在这里,我要带走去苏杭的余下两魂也就显得格外容易,只需要一个念头。
我说过,在这里,我才是绝对的主宰。
苏杭收起了指甲刀,然后开始细细地打量我。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或许他发现了什么。
他的举动,让我开始犹豫起来,迟迟没有打开一个缺口,让白幽灵们把他的两魂从身体里硬生生抓出来。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依然不动声色地开车。
他就这么看着我,竟然还痴痴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我察觉到来自身后的一丝异样。
那是一股汹涌的灵力,纯粹,强大,必定来自一个强大的狩灵师。
我知道,那是西村,顾西村。他本来就一直尾随着苏杭,自然会跟进来。
让我吃惊的是,他能这么快突破灵墟的禁制。而且在灵墟这个狩灵师灵力被最大限度压制的地方,他还能释放出如此强大的领域,实在是可怕的存在。
通过后视镜,可以看见扑过去的那些白幽灵,几乎都被笼罩着黑色车子的强大灵力震开,极个别的白幽灵突破了那层灵力构建的领域,可瞬间被那些灵力紧紧地包裹住,眼见就要魂飞魄散了。
顾西村,一直都是杀戮的代名词,这几年他在这块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与我们作对,几乎全以我们的失败告终。
不能再等了,如果让顾西村追上我们,带走苏杭,再想找到机会就难了。
我用意念在自己的灵力领域里打开了一个缺口,把整个副驾驶放任给无数围绕着我们的白幽灵。
苏杭还是没有察觉。
一切顺利,苏杭的地魂被一个张牙舞爪的老水鬼一把扯出了身体。
苏杭的地魂飘荡出去的时候,脸上满是惊惧的神情。
这下他应该察觉到什么动静了,扭头看了看后排的车窗。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又重新目视前方。
接下来,就是人魂。
人魂是三魂里面最重要的,决定了一个人是否能保持生命迹象。
人魂离体,人就算真正的死了。
我不会手软,是的,不会。
我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副驾驶的苏杭。
因为下一秒,他可能会变成这亿万亡灵中的一员,那时候,纵然我能分辨出他,他也再分辨不出我来了。
我用意念打开的那个缺口还在,很多白森森的手,正在拼命地拉扯他。
如果一个可以通灵的人在场,可以看到,他的全身上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手在扯动。
就在这个瞬间,我看见了一根栏杆,一根已经腐朽的栏杆。
它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当然可以毫不费力地撞断它。
可是我不能。
这里,是边界。
到了这里,就意味着失败。
在那个岗亭里趴着的人,连我的主人也敬畏他三分。据说,他与那个白货小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西村的车子紧紧地跟在我们的车子后面,眼看就要追上我们了。
栏杆颤巍巍地升起,放行!
我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呼啸而去。
在栏杆外面,公路边儿上,站着一个奇怪的少年。
雨天,少年穿着一件黑色T恤,黑色的九分牛仔裤,黑色运动鞋,没有打伞,可是浑身干燥净爽,没有一滴雨打在他的身上。
那个少年,就是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