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杀死初恋

云雁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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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到十五岁,我在镇上的初中读书,寄宿在学校,反倒落了个清静,渐渐地我似乎都忘了我娘多么不争气,我那死老爹有多么狠心。

    每天上八节课,语文数外政史地理化生,每周都是这么轮下来,一点新意也没有。

    最让大家期待的只有体育课了。男生可以玩篮球,女生可以跳皮筋。

    我不爱跟男生玩篮球,因为我体力实在跟不上,加上发育得早,胸脯上的肉重重的两坨,奔跑跳跃起来很累。

    我也不爱和女孩子一起跳皮筋,总觉得这是个既无趣又费力的运动,搞不懂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被几根皮筋弄得手忙脚乱。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上体育课。

    因为,只有到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才可以见到那个有点帅又很酷的体育老师。

    他是转业到我们学校的武警,很年轻,身板高大,腰杆儿挺得跟块钢板似的。

    他喊“立正”的时候总是喊成“李赠”,我们起哄,他想训斥我们,可一不小心自己先笑出声来。

    忍俊不禁的样子,很呆萌。

    每次体育课我都会坐在篮球场旁的花坛边上,看他指导男生运球投篮。

    他认真的样子,很有魅力。

    他有时候累了会坐在我旁边,我会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擦擦脸,有时候会问我:“柳絮,你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呀?”

    每到这时候,我都会低下头,不说话。

    那个时候的我,实在窝囊得可以,简直可以赶上我那不争气的娘了。可见,窝囊也是可以遗传的。

    在一个很晴朗的上午,阳光柔和的洒满整个篮球场,我穿着一条细碎花的长裙,脚下白帆布鞋踩着树叶间透下来的光斑,手里攥着一只彩纸折成的千纸鹤。

    球场上的那个男人,汗水从他的太阳穴一直流到脸颊两侧,细密的胡须上也挂着细碎的汗珠,他的眸子那么清澈,那么坚决。

    我以为,爱情开始时大多是这个模样。

    我已经想好了,要把自己交给他。

    我已经无数次幻想过,我们一起生活的样子。

    我甚至可以为了他多生几个儿子,哪怕我是那么痛恨生儿子这件事。

    这一切,都是源于我爱他。

    我爱他,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十五年来,我生活在一个没有一丝爱的家庭里,但终于我也活出了爱情的模样。

    如果不是我再一次抱着邂逅他的希冀跑去操场夜跑的时候,碰见他抱着一个热裤的女孩儿吻得绵长久远,腮帮子鼓起,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塞到热裤女孩儿的嘴巴里的话。

    我大概还会一直爱下去。

    十几岁的时候,说是单纯,其实就是傻里傻气,所谓的爱情脆弱得像是洗衣粉泡泡,见不得光,一到阳光下,就破灭了。

    如果不是遇见那个阳光明媚日子里一身汗水的他,我大概还会相信爱情这件事,我大概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说不定我也成了一个每天守着门槛,巴巴望着丈夫夜归的怨妇,像我那不争气的娘一样。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用被子裹着胸,眼巴巴地等着被临幸。

    所幸,后来的日子虽然清苦些,好歹我逃过了这种命运。

    为此,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一下那个有点帅又很酷的体育老师,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在水库边野合的时候被我吓得吊进水库里淹死。

    那是个很清凉的夏夜,那时候我还没遇见那个后来我纠缠了一生的男人,所以这种清凉的夏夜我还是一个人过。

    不要妄加揣测,断定我心里还放不下那个体育老师,偷偷跟踪他。

    做了鬼以后,我没那个闲心,我只是去找住在水库的小蝌蚪玩偶然撞见。

    小蝌蚪是个小孩,可鬼龄比我长,我虽然把他当小弟弟看,可是他从来不愿意叫我一声姐姐。

    小蝌蚪是失足落水淹死在水库里的。水库在山腰,周围没有人家,也没有别的鬼邻居,小蝌蚪时时感到孤寂。所以,我常常会去陪陪他。

    那毕竟是我刚做鬼的头几年,对太血腥难看的鬼虽然不再恐惧,但是要我跟他们做朋友还是颇有难度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有小蝌蚪一个朋友。

    小蝌蚪嘛,除了一张小脸煞白,浑身总是湿漉漉的,长得实在是一表鬼才,比我的模样都要俊几分。

    那天我走到水库的铁闸门前面,按惯例喊了一声,“小蝌蚪,姐姐来了!”

    不同以往,这回却没听见他答话。

    我正纳闷呢,两滴水滴到了额头上,我抬头一看,这小子屁股对着外面,趴在水库围墙上。

    靠,屁股上的水滴在我脸上!

    我往上一窜,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小子自然栽了下去。

    围墙上面全是立起来的钢锥防护网,可对咱们这些死鬼自然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了。我坐在围墙上面,以一个君临天下的姿势俯视被我踢了一个狗吃屎的小蝌蚪。那一刻,如果有一壶酒,我想,林青霞的东方不败气场亦不过如此。

    可下一秒,我就有一种武大郎的心境。

    有点帅又很酷的体育老师,浑身一丝不挂,抱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整个身体晃动得十分卖力。

    此刻我方知,世上男人果然不是段正淳,就是西门庆。

    小蝌蚪摔了一个狗吃屎,爬起来倒是没想着来踹我一脚,蹦到我身边,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接着看戏。

    “喂,柳絮儿,他们在干嘛,我看那个女的叫那么凄惨,我们是不是该报警啊?”他嘴上说着报警,眼睛倒是很诚实,盯着那白花花的一片,舍不得挪动分毫。

    我们是鬼啊,报你妹的警啊!

    我翻了个白眼,“你几岁了?”

    他一拍胸脯说:“三十二了!”

    “我说你生前......”我热衷于拿他的年龄打镲。

    他把脸扭到一边,意思是不愿回答。

    “你老实说自己几岁了,我就告诉你他们在干啥?”我抛个鱼饵给他,料想他必定会咬钩。

    果不其然,他嗫嚅着说:“六岁。”

    哈哈,六岁的小屁孩,懂个啥?

    不过想想,他这二十六年过得还是很凄苦的,但凡认识个年纪大点的鬼朋友,也早告诉他这是男女苟合了。

    那时候,其实我也没体验过男女之事,毕竟我也只是十几岁就化为厉鬼了。

    可是我小时候见过死老爹和各种女人赤身裸体干这种事,见得多了,自然知道也是一种欢愉的方式,终于摸到一点点门道。

    在这小屁孩面前,我必须要有副行家里手的威严。

    所以我便装出一副学究的模样,这对我来说不难,我爷爷就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学究。

    我老气横秋地对小蝌蚪说:“这是男女之间相互勾结的大恶事,专门破坏别人家庭,只有顶坏顶坏的人才做这种事!”

    小蝌蚪本来将信将疑,可是一看体育老师和那女的都是一副痛苦无比的样子,心里也就信了七八分。

    “那我们报警吧!”小蝌蚪一本正经地说。

    我顶你个肺!敢不敢忘记报警这回事。

    “那个男的,以前欺负过我!”我指着体育老师说。

    小蝌蚪一向很讲义气:“是吗?怎么办,你说句话!”

    他拍胸脯的时候,如果不是仍然盯着体育老师的胯,他这句话是足以让我泪目的。

    “你不是正缺个人,不,缺个鬼陪吗?”我翘起二郎腿,“弄死他免得你寂寞!”

    眼不见为净。

    小蝌蚪听了这话,仿佛很受启发,扭过头来看着我,用力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缺个女人!把那个女的留下确实不错!”

    我想抽死他!要不说人小鬼大呢!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一般的黄。

    我下狠手重重一拍他的后脑勺,“想得美!我说留那个男的!”

    我一向很佩服小蝌蚪的效率。

    体育老师很卖力的晃动着自己的身体,伴随着**有节奏的呻吟。

    我十分佩服他们的体力!

    小蝌蚪只捏了个手诀,一阵白光就冲着两个人去了。下一秒,两个人双双落水。

    不过那个女的还是先落水。

    妈蛋,男人总是先找女人下手,不管多小的男人。

    嘿嘿,水库蓄满水起码有五米以上,就算只有半池水,这俩奸夫**也决计活不了。

    我自鸣得意。

    直到小蝌蚪救起了那个******鬼嘛,救个人总不是难事。

    然后过了一会儿,有点帅又很酷的体育老师的尸体就漂上来,我对水库淹死人的效率是情不自禁要给个好评的。

    那个**吓得小脸煞白,一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不知所以地从水里死里逃生以后,根本顾不上别的,只顾着往外跑。

    啧啧啧,我对她的这种表现予以深深的鄙视。

    现在的女人啊!远不及我们那时候重情重义。

    所以被淹死的亡魂醒来的那一刻,有些恍惚,环顾了一圈,也找不到前一刻和自己欢好的那个人。

    眼前只站着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和一个满脸血淋淋的女生。

    他大概辨认出了这个女学生的面容,所以气氛显得略微尴尬。

    直到他被小蝌蚪一口吞进肚子,无影无踪。

    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鬼,就连鬼也做不成了。

    小蝌蚪是个善解人意的鬼!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解围。

    这是我害死的第一个人,哦,不对,是做鬼以来害死的第一个人,做人就不能算了。

    这个事件,我称之为“杀死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