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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走出江东国际机场航站楼,江雄立即包了一台出租车直奔古桥镇而去。
道路很通畅。可想想路途尚远,江雄就倍感煎熬,他虽未过多催促司机,可还是恨不能抢过方向盘亲自来开。
时间很快过去了半个小时,可路牌显示距古桥镇尚有96公里。正焦急间,江雄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难道是方婷?他心中不禁一喜,急忙取手机来看。
信息是从曾叔昨晚留下的手机号发来的:切勿逗留,火速前往指定地点!到达后立即电联确认。收到回复。
转瞬间,江雄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是去是留?两种力量在他心中博弈着。
从短信的字面意思来看,曾叔不仅知道他抵达了江东,甚至知道他并没打算立即前往港九。江雄不禁暗自吃惊。他虽表示今日前往江东,可并没有告知航班号;而且他此次特意启用了备用身份,而此身份的获取并没有经过组织或曾叔,曾叔没有理由知道他搭乘的是哪次航班。而且曾叔又怎么会知道自己‘逗留’了呢?看来很可能自己已被全程跟踪!
可转念一想,江雄又觉得搞不好是自己多心了,曾叔或许只是催他尽快前往港九而已。可是他细细再一分析——信息前半句是‘切勿逗留’而非‘无需逗留’——于是他又拿不准是什么意思了。
管它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反正很快就能到达古桥镇,先去找到方婷再说!江雄横下一条心,暗自思忖着。他没打算回复那条短信。想着到时如遇曾叔追问,就解释为乘机前关闭手机后一直忘记开机了。
可还没过去十分钟,江雄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仍是曾叔发来的:切勿节外生枝!不可延误时间,火速前往指定地点!收到回复。
此时江雄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曾叔果然已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行踪!问题是这怎么可能呢?自从甩掉过那些跟踪者后他就一直很留心,没发现再有人跟踪过他。
看着手中的电话江雄猛醒。问题一定出在这部手机上,曾叔可以通过号码随时查到手机所处的位置!真见鬼,自己怎么就忽视了这点呢?不过也难怪,多年以来从未有人过问过自己的行踪;而且自己一直是个追踪者,从未想到自己还会成为被追踪者。一时间江雄怒从心起,恨不能降下车窗将这部‘破’手机远远地扔出去!
唉——君命不可违也!江雄长叹一口气。他用手机开始查询飞往港九的航班。斟酌再三后,他预定了机票。
确定机票预订成功后,江雄用手机回复曾叔:已预订今日16:30起飞的航班,抵达后电联。
发送完信息,江雄立即关机并取出了手机卡和电池——这样就没人能通过这部手机掌握他的行踪了。管他曾叔怎么想呢,等我想用时再说!江雄咬咬牙,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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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终于到了古桥镇。
江雄让司机将车驶入停车场。先付清了车费,然后又抽出二百元人民币,递给司机,说:“请在这里等我两个小时,完了我还要赶航班,到时我会付你更多的车费。”
司机一听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同意。因为他的要价已经比正常往返计费高出了许多。
古桥镇并不大。其间水网纵横,船只曾是这里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水道两边都是些明清时期遗留的古建筑,粉墙黛瓦倒映水中,别有一番意趣;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由石料砌就的小桥,一座座虹飞于水道之上,四通八达,能把人带到古镇的任何一个角落。
进入古镇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时光倒流,工业文明所带来的繁乱与喧嚣,在这里便不见了踪影。置身其中,那些在现代化节奏中生活惯了的人们,便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与惬意。
在这里,那一幢幢屋舍,那一弯弯小桥,那一条条青石板路,甚至是石缝间那一簇簇的藓绿,看着都是那么的美不胜收。行走其间可谓一步一景,人似入画中,已恍然如仙。
而江雄此时的心境却是与这水乡的美景格格不入的。他的内心充满了焦躁,触目而及的景致也根本无暇欣赏。他疾步如飞,穿行于慢悠悠的游人之间,全然不顾旁人那讶异的目光。人在走,眼睛也在飞快地四处张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渴望着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渴望方婷立即就能在自己的视野里出现。
前一天晚上江雄便做足了功课。他在网上详细查阅了古桥镇的资料,浏览了大量的古桥镇图片,甚至将卫星地图放到最大。最终确定了方婷打电话那家店铺的位置,并将整个古桥镇的街巷名称及方位都印在了大脑中。
尽管如此,江雄还是一进入古镇就买了张景区游览图。他已丧失了固有的自信,唯恐因记忆偏差而延误了有限的宝贵时间。
可满是焦虑的江雄却忽略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那就是一旦真的找到了方婷,他接下来该如何打算,他的行程又该做怎样的安排?
好在之前做足了功课,不然按那位女老板所说房檐挂红灯笼的特征,那是必然会经历一番周折的,因为这座古镇上的店铺几乎都开在水道旁,而且每家的房檐上都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
凭借记忆与游览图的对照,江雄顺利地来到了南岸街,并找到了那家叫做‘故园乡愁’的店铺。当然,飞翘的房檐上果然挂着两串十分鲜艳的红灯笼
这个店铺的位置略显偏狭,门前的石鼓和褪了色的木雕窗棂见证着这里的风雨沧桑。店面并不大,摆卖着一些有水乡特色的旅游工艺品及烟、酒、食杂等商品。一层的店铺后面还有一个套间,那里应该是生活区,并有木质的楼梯通向二楼。两部供外地游客使用的公用电话,就设置在楼梯旁边靠外间的一侧。在那个位置打电话,从心里感觉而言能保持相对的私密性。
年过五十的圆脸女人见江雄进来,立即热情地起身招呼。虽然电话里的声音和当面说话略有差异,可江雄还是能立即分辨出,这正是昨天和他通话的那个女店主。
看着角落里的公用电话,想象着方婷就曾出现在这里,江雄的心中便无法平静。这个房间内陌生的一切,竟似乎都透着一种温暖的亲切感。
江雄担心店主反感,所以他强压住那内心的急切,并没有立即表明来意。他捡贵的挑选了些胭脂、香粉、头花和木梳等物品,也不管一个大男人买这些东西是否显得异样。他一见这些古色古香、工艺精湛的小东西,就立即觉得用在方婷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女店主点清钞票。一面小心地替江雄把所买物品包装好,一面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位先生,一看您就是有心人,是买给心爱女人的吧?您眼光真好。都说‘扬州胭脂苏州花,常州梳篦第一家’,您挑选的这些可都是最最正宗的嘞!”
直到这时,江雄才从相机内调出方婷的相片,举给店主说:“大姐,我昨天和您通过电话。我想知道这个女孩在您这边打完电话之后,又去了哪里?”
女店主仔细看了看相机中的相片,眉毛一扬,开口说道:“是的呀!这个女孩子昨天来过我这里,用稀奇古怪的话不知跟谁在打电话。就是和你吧?喔唷——好漂亮的一个小妹妹喔!哭得泪水涟涟的。你们男人怎么都没良心的,搞得人家女孩子凄凄楚楚的,看着就让人好心痛喔!”说着,女店主抬眼上下仔细地端详着江雄。又接着说道:“我看你也不像个坏人嘛,看上去高高大大,好像还一表人材的。还别说你们俩还真是郎才女貌,蛮般配的嘞。”
江雄苦笑一下,提醒女店主道:“大姐,您知不知道她打完电话后去了哪里,之后又有没有再见过她?”
“没有的啦,她走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她出门好像,好像是朝左边走的。”
“那边是不是有宾馆?”江雄似乎看到了希望。
“宾馆嘛,这里倒是有蛮多家,不过要想玩得有特色,还是住民宿比较好。我们这里很多家都提供游客住宿的。你干脆就住我这里好不啦,你看我这上下里外都干干净净,不论吃、住都蛮划算的嘞!”
江雄发现女店主是误会他的意思了,连忙表明自己还要赶路并不住宿。
这时,有几个游客走入了店中。女店主撇下江雄,忙不迭地又笑脸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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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故园乡愁’,江雄有些犯愁。小镇尽管并不算大,可如果到处都能提供住宿的话,那找起来还是有相当难度的。自己时间有限,即便方婷就在古桥镇,可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她,也是需要机缘巧合的。
江雄想了想,决定沿着方婷出门的方向挨家询问,直到时间不允许为止。
江雄调出相机内方婷的相片,一路问过去,十几家下来,还果真有一家店铺的中年男店主看过相片之后,明确表示一天前曾见过方婷。又问了几家,另一家餐馆的两个年轻伙计也说见过方婷。江雄不禁大受鼓舞,突然想就这样留在古桥镇,直到挨家挨户问遍为止。
可曾叔的指令却不时浮上脑际敲打着江雄,让他颇感为难。如果没能按曾叔的要求及时赶往港九,行动成功那一切还好,可一旦最终行动失败,那这次抗命是一定会被追究的。说不定曾叔还会派人加害方婷,彻底断绝他的念想。尽管他现在与曾叔是以父子相称,可威龙训练营石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却在提醒他,谁要是危害了曾叔的根本利益,曾叔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之后的询问中已没人再说见过方婷。眼看时间所剩无几,江雄的心中越发焦急了。他决定朝着停车场的方向问过去,如果时间到了还没找到,他也只能选择离去。至于是否有缘相见,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越过一弯小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出售小饰品的店铺。格窗开启处,摆卖着一些挂坠、珠链以及绣花荷包之类的小工艺品。江雄的心不禁为之一动,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方婷购买水晶吊坠时的情景。
江雄径直走了过去,将相机中方婷的相片举给店主,十分客气地问道:“请问老伯,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年逾花甲的老店主看看相片,然后抬起头疑惑地紧盯住江雄的眼睛,充满戒心地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这个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哦,是这样,”江雄急忙解释,“我们来这里游玩,不小心和女朋友走散了。她的电话又没有开机。我现在很着急,可怎么都找不到她。”说着,江雄又调出方婷的其它相片给老店主看。他心中隐隐感觉,这位老伯很可能见过方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老伯又看了江雄一眼,面色缓和了下来,“老远就见你像凶神恶煞一样走过来,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原来是和这个姑娘走散了,这倒可以理解。这个小姑娘在我这买过一个绣花荷包。应该就是这个姑娘吧?”老店主又低头看了看相机上的相片,语气不很肯定,“反正看起来蛮像的,脸型、发型都像。哎——人老了,眼神不是太好。对了,我记得买我荷包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长裙子,手里拎还着一个珍珠串成的小包包。那只小包包手工还勉强过得去,不过我这里有更好的呢!你女朋友是不是这身打扮?”
“是,是……”江雄含糊地应道。因为他和方婷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他从未见方婷穿过粉红色的衣物。
“那就对了。她买完东西就朝那个方向走了,就那座连理桥那边,你赶快去找吧。”老店主用手一指,说道。
“她什么时候走的?”江雄激动起来。
“就刚才呀,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样子吧。”
“您是说她刚刚才离开?而且是今天?!”江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忘记了道谢,便飞也似的向那座连理桥狂奔而去。
身后传来那位老店主渐远的嘟囔声:“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风风火火的。人看上去好像还蛮精神,可说起话来怎么又神精兮兮的。是今天?就那么大个地方,你们还能走散多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