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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是奔向门外,像一群蚂蚁炸开了锅一样。
先是上百号的手下,穿着黑漆漆地粗布衣裳,映着火光在骆行山庄的门外那一大片空地上围成一个圈。
这看起来不免有些可笑,不知是在围着那位红衣女子,还是举着火把为她喝彩。
再是骆庄主和管家,最后是骆垣和静姝。
静姝自然认得这个红衣女子,这分明就是那个女鬼!
骆庄主问道:“来者何人?”
红衣女子凄然地笑道:“红娘子。”
静姝忽然惊了一下,正欲开口,但骆庄主两声沙笑后,先道:“哦?红娘子多年不曾出现在江湖中,如今怎么出现在我这了?更何况……”他仔细看了看她狰狞的脸,“红娘子貌比天仙,你这般鬼样子如何是她?江湖传闻,红娘子每次准备杀人之时必要换上红色衣裳,难道你是要效仿她不成?”
红衣女子欲要再开口说话,但传出的却是“呜呜”的一阵哽咽,继而急忙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没人能懂得她的凄凉,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却变了。
凌厉冷漠。
似乎真的变成了骆庄主口中的“鬼样子”。
静姝心中忽憱然升起一阵哀悲,登时怪罪自己不该将她想作“女鬼”。
“哒哒哒……”
山坡下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
“因为我的徒儿跑你这儿来了。”红衣女子忽然大声道。
“你的徒儿?”骆庄主奇怪地盯着她,又立马反应过来,转头盯着身旁站在骆垣身边的静姝。
骆垣也跟着奇怪地瞧了静姝一眼,心中不住地猜测她的身份。
静姝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不禁一愣,急忙辩解道:“我不是她的徒弟!”
“你用不着辩解,为师吩咐你做的事倒是做得甚好。”红衣女子冷冷道。
“什么事?”静姝脱口问道,只瞧着那红衣女子狰狞地一笑,她忽然反应过来,又补充道:“我不是你的徒弟!”
“自然是查探骆行山庄少庄主伤势之事了。”
骆垣奇怪地看着静姝,不解她为何要这样做。
“你为何要查探我儿子的伤势!”骆庄主沙声斥问。
“爹,虽说她来历不明,但仍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望爹莫要怪罪于她了。”骆垣急止道。
骆垣气愤地一甩袖袍,不再理会静姝。
他们正说话间,那马蹄声已近了,几名手下想要去阻止那匹马,但马上的人却忽然飞跃而起,直直闯到这个大圈里头,落在那红衣女子的身边。
来的竟也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着一身烟罗色的衣裙,似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落落大方,着实没有人间女子的小家子气。
静姝自然也认得那个女子——红娘子!
但她现在已不知道她们谁才是真的红娘子了。
烟罗色女子微有无奈地笑道:“你的衣服着实不怎么样。”
红衣女子瞟她一眼,道:“你的衣服我也穿不惯。”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没想到你竟会穿我的衣裳。”
“你将我的衣裳全烧了,我若是要出来,就必定要穿你的衣服。”
“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下葬的衣服。”
“你又何必呢?“”烟罗色女子叹息了一声。
“你既是准备了结此生,又何必到我这骆行山庄来染我一地的血!”骆庄主忽地打断她们的对话,不满地道。
“你看,他连我是谁也认不得了。”红衣女子冷笑道。
烟罗色女子看了骆庄主一眼,又对红衣女子叹道:“看来我已阻止不了你了。”
骆庄主听得那红衣女子这番话,心中忽生出一阵悚然来,看着红衣女子惊道:“你是……”
红衣女子忽然狠狠瞪着骆庄主,一字一顿地道:“我、是、何、湘、儿。”
骆庄主不禁震惊地往后退一步,但只一瞬,已然恢复了常态,忽然冷笑道:“原来这几日是你在作怪。”
“没错。”何湘儿冷冷道。
骆垣在后头攸忽向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何湘儿的跟前,凄然望着眼前这张被烧伤得只剩下两只眼睛的女人,道:“娘,真的是你么?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本来还只是呜咽,最后变成了嚎哭。
思母之心,谁尤可知?
何湘儿望着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娘对不起你。”
话罢,她又恶狠狠地盯着骆庄主,似是一头发了疯的母狼!
半晌,她忽然摇摇头,冷冷道:“没想到,你还未告诉你儿子。”
骆庄主道:“那你呢?你为何不告诉他是你要他死的?”
骆垣泣不成声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自己还未死去的娘,又低声叫了一声“娘”。
“我?”何湘儿微有惊讶地道。
“嗬,你如何不肯承认呢?那箭上不正是你练的‘湘毒’么?”骆庄主沙着嗓子冷笑道。
“不是我。”何湘儿冷冷地为自己辩解道,“但你为何还不将当年的事告诉你的儿子呢?”
“娘,到底怎么了!”骆垣忍不住抽泣着问道。
“既然你爹不愿告诉你,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罢。”何湘儿冷面瑟瑟,缓缓开口道,“十六年前,你爹杀了他孪生同胞的哥哥,自己当上了这骆行山庄的庄主。”
话罢,又蔑看着骆庄主,道:“嗬,骆宾,你为何要将自己的名字也改了去?为何要改了你哥哥骆行的名字?还不是因为他颇负盛名么?”
“他配当我的哥哥么?你们一个不守妇道,一个不守兄长道义,如今,竟还这般说我!”骆宾忽然撕扯着嗓子沙哑喊道。
“我与骆行在二十年前本就相知相爱,若不是你喝醉酒强行霸占了我的身体,我能嫁给你么?你知道你哥哥心里多么痛苦么?”何湘儿自嘲般地道。
“那你既嫁给我了,为何还不守妇道,做那般丑恶的事!”
“我自从嫁给你便是恪守妇道,就算大家都生活在这骆行山庄中,我自是与骆行断绝了来往,若不是你因一块刻着‘何骆’的玉佩怀疑我,我会做出那般子事么?”
骆垣听得他们这般言语,又听得“何骆”玉佩,心下止不住悲凉。
静姝将他们这些旧年恩怨听得七八分,并不甚了解,只是可怜那无辜的骆垣,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而骆垣也不知是呆了还是怎地,只是随她拉扯着走到了一旁。
骆宾、何湘儿却是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在这圆月冷霜的日子里继续互相扒着彼此的伤口——
“你口口声声说与他断绝了来往,为何还要留着那块玉佩!”
“我难道连一块玉佩也都留不得?”
“你若是一点也没有做对不起我之事,你为何要趁着仲秋之日逃走?”
“若是你没有要害我腹中孩儿之心,我为何要逃走?”
“那不是我的孩子。”
“你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那你何尝不是呢?你如今都不敢承认箭上那‘湘毒’是你下的!”
空中又传来一阵妖媚的笑声——
“哈哈哈……”
“何人?”骆宾往空中沙哑地喊道。
“难道你的老情人来了,你也不认得了么?”何湘儿冷面狰狞笑道。
“没想到小小的‘湘毒’就将你们骗过了。”那银铃般的声音道。
话音未落,空中忽飘下来一个女人,像是一朵游走的花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