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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已过,但骆庄主还未出来,这让静姝不禁有些心焦。
“何人嚷叫?”忽然从里头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仅仅这几个字也尽显不满。
忽地七八个拿着火把的人走了出来,分两边站开,中央站在这一个灰黑色衣袍的中年人,衣裳整洁,眼神却极为不满。
这自然不难理解,谁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受到打扰。
静姝瞧着他,自是不敢多说话。
“到了骆行山庄后莫要乱说话,若是姑娘被当做施毒的人便是要被骆庄主杀了,那我可救不了。”——这是二寨主在路上对她唯一的吩咐。
骆庄主挑眉沙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二寨主道:“鸺鹠寨雷蜀。”
骆庄主忽地笑出声来,道:“一个寨子却要用鸺鹠鸟作名,嗬,倒真是要为民除害了,却不知雷老二都为百姓做了些何等好事了?真不晓得我那逆子怎地和你这种人交上了朋友。”
继而他瞟一眼静姝,又道:“这大半夜竟雷老二还带了这般俊俏的小娘子,这小娘子是你什么人?若是讨来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做夫人也不错。”
雷蜀轻笑一声,道:“我自是不敢说自己做什么好事了,却也比你这等四处敛财的人好得许多。”
骆庄主摇摇头,不屑地道:“那你这等人这般时辰来找我可是有事?莫不是来与我儿子说媒的?怎么?我儿子前两日莫不是去找你?”
“你儿子中毒了。”雷蜀淡淡道。
骆庄主嘴边的胡子忽地抽搐一动,似是有些惊讶,又怒目盯了雷蜀半晌,瞧他不像是开玩笑,正要问些什么,雷蜀已先道:“马车里的正是你儿子。”
骆庄主一跃而过,速度极快,经过雷蜀的身旁,一阵风刮起他的衣服及发丝。
他已扯下车帘子,看见里面躺着一个棉被盖着的人,看见那青色的脸正是自己的儿子。
骆垣眉头紧锁,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已封住了他的穴道。”雷蜀转过身补充道。
骆庄主撕扯着嗓子大声吩咐道:“快把马车拉进去!”
门内忽然迅速跃出来两个手下将马车拉进去,骆庄主自是迅速地跟进去,无暇再去理会他们。
雷蜀便也跟了进去,站在门外的小厮本是伸了手去拦他,却又因他一双虎目,又将手垂了下去。
静姝亦是紧紧跟在后头。
骆行山庄的门极多,道也极多,正大门一般有四人看守,外头两个人,里头也要两个人,但从外头看,却是看不到里头的人,这也正是骆庄主的高明之处。
门外的空地已是极大,门内的院子却比门外的空地大了许多,只有一颗娑罗树立在东边。
“骆庄主这般设置便是要叫人来了也无处可躲罢,真是怕他人偷了他家的钱财。”雷蜀笑笑道。
他们一直跟着走过大院,过了才是正里门,里门过后,竟还有一道,这一道进去便只有小小的院子。
走过小小的院子,才是大厅,大厅却是没有门的,似乎欢迎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座位也是不少,而旁边的极宽敞的院道便是通往各个院落。
“快去叫赵大夫做好准备!”骆庄主又喊了一声,兀自背起骆垣向东边的院子奔去。
东院有一个极大的花园,摘种着各种奇花异草,围绕着亭台阁谢,错落有致。
但这时候他们却无闲情细看这些东西。
待他们跟到房间之时,那赵大夫已开始为骆垣清理伤口。
骆庄主焦急地等待着,忧心忡忡。
静姝不禁心中一震,忽然想起她的父皇,她那似乎不曾有过一丝忧虑、永远果断决绝的父皇,现在怎么样了?听了“始皇帝死而土地分”和“阿房,阿房,亡始皇”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一丝忧虑?
骆庄主走出门外,问道:“是谁下的毒?”
声音就像是风中的沙石,只有冷冽。
雷蜀淡淡道:“不知道。”
“他去了你那里,你竟不知他中了谁的毒手?”
“我的确不知。”
“是你罢?”
雷蜀不答。
“不是他。”静姝忽然小声地道,心里早已没有了害怕。
是啊,这般担忧儿子的父亲又如何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呢?
骆庄主再次看向她,不禁皱起眉头,道:“那是你?”
静姝摇摇头,又将事情粗略说一遍。
但骆庄主似乎并不相信,只是狐疑地盯着她,想要从她眼神中辨出真假。
雷蜀道:“事情是怎样的,便等到他醒来再说罢。”
突然,骆庄主朝空中大喊一声:“何人!”
空中一阵冷笑,似妖似媚,似真似假。
也只一阵,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有人能够辩驳真假,更没人能够辨清方向。
静姝不禁生起一身鸡皮疙瘩。
骆庄主四周望了一阵,又走进屋里去,焦急地等待着。
待得赵大夫做了全全的处理,骆庄主问道:“他中的是何毒?”
赵大夫忽地战战兢兢地跪下道:“是湘毒。”
“再说一遍!”骆庄主大惊失色。
“湘……湘毒。”
“她已死了!如何还会有此毒!”骆庄主大声斥骂道。
赵大夫一个劲儿地摇着头,眼中惶惶不安。
骆庄主忽地想起却才那一震笑声,一屁股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闭上眼睛,迅速定住自己的心神,又睁眼道:“你起来罢。那他的伤如何了?”声音虽还是沙哑,但已温和了许多。
“当年夫人……夫人交给我最后一味解药,已给少庄主服下了。”赵大夫吞吐话罢才缓缓起身,又看了看骆垣,忽道:“庄主,少庄主醒了!”
骆庄主奔至床边。雷蜀和静姝听得声音,也走进去。
骆垣缓缓地睁开眼睛,瞧见他的父亲,虚弱地叫道:“爹,我……”
骆庄主打断他的话,道:“好好休息罢,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骆垣又看了雷蜀和静姝一眼,眼中充满感激,却叫骆庄主不知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感激哪一个。
骆庄主只得安排他们都住下。
……
静姝醒来时,已是未时。
她推开门,只见两个丫鬟端了热水和一身整洁的粗布衣裳在外头候着,这不禁叫她心中一愣。
丫鬟长得却是机巧,一见她似有疑惑,立即解释道:“姑娘,我们少庄主已醒转了,他说您是他的救命恩人,命我为姑娘准备干净的衣裳先换上。但我们庄上也只有这样的丫鬟衣裳,还望姑娘莫要介意。”
静姝心下又是高兴,又是自豪,想着自己救下的人总算是好了过来,再看看自己身上破了的衣裙,便不做推辞,感激地接受着一切,待得她洗漱好,又换好衣裳,便让丫鬟领了她去骆垣处。
骆垣已好了许多,脸色已恢复常色。
他见是自己救命恩人到来,细瞧一番,只那素色软毛织锦披风还完好无损地披在她的身上,里头已换上了丫鬟服饰,但穿在她的身上却别有一番风姿。
柳眉杏眼,樱桃小口,水灵动人,天生尤物,犹如天女下凡来,又落落大方。
这不禁叫他心中赞赏,又多有佩服,再三谢过静姝救命之恩。
静姝忽道:“骆公子,你可知要害你的是何人?”
骆垣摇摇头,无奈地道:“不知道。我虽是好管闲事,却也不曾结下过什么大仇家,着实也想不出来是何人竟要我性命。”
“或许是冲着你父亲而来?”
骆垣心中一惊,自己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茬,只是不想她也想到这处,道:“近年来,我们山庄虽是四处做着酒水生意,却也不曾得罪什么人,我亦是想不出要我性命之人会是何人,更何况使的是毒。”
静姝想是他人家事,便不再过问,展颜微笑,忽又问道:“骆公子,那鸺鹠寨的二寨主可是你的朋友?”
骆垣微笑地点了点头,道:“是了,虽说他年纪稍大,却也是我的朋友。雷大哥却才也来看过我了,他倒是把遇见姑娘之事告知于我了,只不过他已回去了,姑娘为何问起他来了?”
静姝微有惊讶道:“他已回去了?”
骆垣点点头,道:“是啊。”
静姝见他眼中还有疑惑,解释道:“我不过是好奇哩,别人都管他叫‘二寨主’,就是不知那大寨主是何人。”
骆垣微笑道:“那大寨主可是个神秘的人,听说是当朝的一个大官,连我都不曾见过。我只知道那大寨主是瞧着雷大哥十分仗义,因而和他结交,两人俱是投合,大寨主虽不在寨中,但雷大哥却对他极为恭敬,并且要寨中人将那神秘人唤做‘大寨主’,将自己唤做‘二寨主’。”
静姝心下奇怪,自是想不出来那“当朝大官”的神秘人是何许人,但也不再过问。
骆垣又问道:“姑娘这般出来家里不担心么?”
静姝苦笑道:“只有我一人在家。”
骆垣思衬半刻,道:“如今姑娘若要回去的话怕是要天黑才能到家,姑娘既是我救命恩人,叫我如何放心得下?况且姑娘一人在家,恐那对付我之人也会对姑娘不利,不如姑娘就留下来过中秋罢?”
静姝来这骆行山庄便是自有打算,假意推辞弗许,又谢过骆垣收留的好意,留在了山庄。
夜里,那可怕的女音又响彻山庄,只是笑着,也不说一句话。
似是讥笑自嘲,又似是哀号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