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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位于洛河以北宫城的西北角,也是地势最高亢的地方,断云铁远远望见那皇宫,只见一片宏伟壮丽、气势磅礴,宫殿楼阁鳞次栉比,不禁心中感概,这般宏伟的宫殿楼阁、深深的宫邸,象征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势,又交织着糜烂与纸醉金迷,也将人性腐朽殆尽,历经了多少代君王,又经过了多少王朝颠覆。
杨雨凡被安排在西宫蓬莱殿养病,这含象殿、温室殿,蓬莱殿等,这些便是皇帝后宫妃子的居所。
断云铁一路随单廷伟前行,暗暗将去路、方向默记于心,遇上羽林军盘问,也自有单廷伟应对,进了西宫通过羽林守护的盘查后,便有一名殿上太监引领他二人往蓬莱殿去。
断云铁一路有些忐忑不安,心中如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各般滋味涌起,脚步都有些打颤,那太监带二人进了殿内后,便侧立在门外候着,又示意二人进屋,单廷伟恭恭敬敬地谢过了那大监,领着单廷伟进了房间。
只见有数名丫环、一名御医在一旁候着,却见杨雨凡床榻上帐帘齐垂,见不到里面情形。
单廷伟和断云铁齐齐拜倒,单廷伟朗声道:“下官单廷伟,奉主公之命,前来探望郡主,请郡主赐见。”
沉吟良久,不见答,一名丫环细声说道:“大人,郡主想必睡过去了,何不改日再来探望?”
单廷伟心道我煞费苦心、费尽周折才带人进来,你要我改日再来,岂不前功尽弃?
当下又复了一遍求见,这时,垂帘内来传来杨雨凡细微虚弱的声音:“单大人……免礼。”
单廷伟谢过了杨雨凡,转而询问太医病情如何。
那太医答道:“大人,郡主之患,乃内因所至,这病根……是‘思、忧、怒、恐、缘、悲’六象引起的,所谓思则伤脾脉,又因忧伤肺脉,怒气伤肝脉、恐伤肾脉、缘惊伤胆、悲伤心络,这般六因迸齐,皆内因之……”
单廷伟急问道:“先生可有妙方良药?”
“老夫业已倾尽所学,万事须得郡主自己……”这御医不敢说的明白,单廷伟却知他言下之意——自己尽力医治,还得看杨雨凡自己能否坚持和配合他施医用药。
“下官抖胆,跪请郡主赐见。”单廷伟转而又向杨雨凡求见。
“膏肓之躯,咳……,有甚见的,你便将我所托之事办妥,便已感激大人。”
单廷伟与断云铁听得真切,皆明了杨雨凡指的“所托之事”,齐齐落泪,吱的一声,外面的太监又推门进来,想必是要进来请二人出宫了。
这时的断云铁再也忍不住,朗声说道:“奉主公之命,请郡主垂见。”
“咳……咳”床榻微颤,杨雨凡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颤声道:“兰玉……,扶我起身吧。”旁边一名丫环应声拉开垂帘,扶起杨雨凡,又拿了棉枕将她靠好。
断云铁在丫环拉开垂帘的一瞬间,抬头望见杨不丹,只见她脸上蜡黄,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昔日那丰润的双颊瘦了下去,双腮颧骨突出,本来清亮夺目双眼已深深地陷进眼窝,更是毫无半点光彩,拔着一头散发,往日的风采荡然无存。
断云铁万料不到,原本如此光彩夺目、丰姿奇秀之人,尽被病疾折磨成这般模样,顿时难忍心痛、心碎不已,泪水夺眶而出,簌簌地落在胸襟。
这边杨雨凡乍闻断云铁的声音,更是如遭雷击,在丫环的掺扶靠起身后,又挣扎着从床上稍稍坐起,她苍白的面庞因痛苦、激动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突然,她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靠在床头,任由泪水滑落,蜡黄的脸庞依旧没有一丝血色,时而眉头紧蹙,时而重重地喘息,胸脯不停起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朝思暮想之人此刻正跪在身前。
片刻过后,她慢慢睁开双眼,呜咽着,泪珠划过她的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淌,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曲折的湿线,蓦地里,杨雨凡又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却异常嘶哑,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断云铁,眼中闪过一丝哀怨、不甘、无助和欣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全身都在不住地颤动,她喘着粗气,小嘴张着,鼻子吃力地扇动着,喉咙发出一声“呃呃”似的声音,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断云铁跪在地上,望着杨雨凡,眼里满是愧疚、温柔、坚毅,此时的他,心中纵是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
单廷伟见状,不禁暗地里为二人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二人控制不住情绪,便要大祸临头,这太监和丫环见杨雨凡较以往杨素来探望还更为激动,倒也有些纳闷,又一想也许只是病情加重、更加思念父亲罢了。
杨雨凡颤颤巍巍地说道:“两位大人……免礼,起身说话吧。”
二人谢完起身后,单廷伟又道:“主公日夜牵挂,还望郡主保重千金之躯,不日主公也要再来探访。”
“谢过大人了,代我向父亲请安,女儿不孝,累了父亲,不能侍奉左右。”
“主公说,只要郡主无恙,他便安然。”
“大人代雨凡转告父亲,便请他老人家放心,孩儿心中已了然,定会无恙。”
“如此,我等这便回府复命,主公定然欢喜,此外,另有一事容禀。”
“大人不妨直言。”
单廷伟突然拉着断云铁又跪下道:“下官罪该万死,郡主千里马,被这奴才丢了,便将这斯带来请郡主发落。”
杨不丹双眼一亮,道:“大白乃我心爱之物,怎地就丢了呢?”
断云铁立时明白过来,连叩了几个响头道:“怪奴才一时疏忽,请郡主赐死。”
“你且道明原由。”
“那日,主公有急事公文,为不误了时辰,单大人便叫奴才骑了郡主爱马,一再叮嘱,此马性烈,乃郡主心爱之物,若是丢了,小命不保,小人行到夷陵城郊外时,想必是这骏马思念主人了,突地发狂似的把小人抛下马背,绝尘而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踪。”
杨雨凡一听,心中透亮,夷陵城郊也是她和断云铁失散之地,如何能不明白断云铁的心意。
“二位大人起身吧,马虽神骏,终是畜生,若能寻得,便寻回,寻不回了,也无妨。”
“郡主宽宏大量,我等感恩戴德,誓要寻回骏马,待郡主痊愈时,便交还郡主。”
说完二人便起身,在站起身的一刹那间,断云铁暗运神功,手指一弹,一粒黄豆大小的腊丸电光火石般疾射而出,射进杨雨凡胸襟前,又落入被褥之中,他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既快速,又不伤人,既满过了众人双眼,又能使杨雨凡察觉。
杨雨凡一征,说道:“有劳二位大人了,即便回府吧。”
见探望时间差不多了,未不惹人生疑,当即向杨雨凡辞行,又行一礼道:“下官告退……”
断云铁与杨雨凡恋恋不舍地互望了一眼,杨雨凡含情脉脉的眼神令断云铁更是难舍,但只能与单廷伟跟随那大监出了蓬莱殿。
二人走后,杨雨凡佯装困乏,命丫环放下了垂帘,她静躺在床上,依旧心情难平,悲喜交集,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断云铁给她的腊丸,见有一小团麻纸,拆开后,展开来几寸见方,纸上写道:“调养莫误,皮之不存,毛岂附焉,来日方长,亟望珍重。”
断云铁心情沉重,单廷伟心中伤感,二人一路无语,回到国公府上后,单廷伟即去了向杨素复命,断云铁独自回了房间,茶饭不思,心中闷闷不乐。
单廷伟见完杨素后,来到断云铁房间,神色凝重,说道:“唉,那炀帝虽九五之尊,向来也尊崇主公的,只是嗜色如命,见着美色,便忘乎所以,不顾一切,这昏君这般荒淫无度,惹得人神共愤,我观主公迟早必与那炀帝决裂。”
“杨公如今做何打算?难不成便无他法了吗?”
“现在也是无可奈何,当今朝中,见云突变,宇文泰来后来居上,现下最得势,手握兵权,唯主公能与之抗衡。”
“又是这奸贼……”
“断少侠识得此人?”
“没……并不识得,道听途说罢了。”
“宇文泰来却也不简单,现深得炀帝信赖,党羽众多,又掌管羽林军,主公在郡主这件事上须慎之又慎,若成全炀帝美事,权势必盛过那宇文泰,现下他也左右为难。”
“他怎能葬送自己的女儿来成全自己的权势呢?”断云铁心中愤愤不平。
“成大事者,哪会拘泥这般小节,相较整个家族的兴亡,一个郡主便无足轻重了,主公诸子,虽无甚业绩功劳,也皆官至柱国、刺史之位;楚国公府在大隋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旺族,可谓枝繁叶茂、欣欣向荣,俱是拜主公为大隋立下这汗马功劳所赐,纵观当今天下,便只一个宇文家族能与杨府并驾齐驱,而今这宇文泰来得势,对主公更是虎视眈眈。”
“王公贵族间的明争暗斗,不弟确不懂,然这亲手葬送自己亲人之为,却是不耻。”断云铁满脸不屑之色。
“要知整个家族安危系于主公一身,稍有闪失,巨树倾倒,连根拔起啊。”
“这几日以来,单大人一直以诚待我,情深义重,小弟不胜感激。”
“言重了,郡主对你我而言,也算是亲密之人,单某绵力薄材,力所不及,惭愧。”
“单大人,郡主既不在府中,我今日便离开国公府,随便找个客栈栖身便可,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断少侠……你这又做何打算?”
“住在这府中,诸多不便,我想在客栈住几日,再伺机去见见她。”
“这……这硬闯……如何使得?”
“今随大人去了一遭,心中倒也有数,这西宫守卫倒也不甚严密。”
“宫中守卫确实以北宫为主,西宫的虎贲和羽林军也是以护卫皇后居住的永安宫、长秋宫为主,既便如此,你又如何进的去?既便进了宫,要带走郡主也难于登天,一个闪失,必定身陷囹圄,插翅难逃。”
“大人放心,倒不会硬闯,我只潜入宫中,那怕和她说上两句话也好。”
“我知断少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只为说两句话冒如此风险,值得吗?说或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断云铁望着窗外,叹道:“如此,我方能心安。”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单廷伟见断云铁只为见郡主一面面,便执意要独闯皇宫,敬佩之余,也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