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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府邸只有重锦没有感到意外,或者说是另一种意外。
那天宋衍说得很清楚,他会升她父亲的官,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并且只用七天就做到了。仅仅是因为他希望女儿能得到多一点陪伴,这个陪伴的父亲就成了钦天监的头,有了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宋衍的权势没有让重锦意外,他对宋唯的用心也没有让她意外,让她意外的是他的为人。她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有好有坏,但大多是他政绩斐然、为人很能干、从不徇私枉法收受贿赂,可他的表现似乎与传闻中的不太相符,他是一个会徇私的人。
好在她爹升任的也不是要职,否则万一致使百姓民不聊生,那就是她的错了。不管怎么说,这对她爹来说是件喜事。
这件喜事放到别人头上,是要照单全收的,可放到重弘的头上就要打些折扣了。不为别的,只因他向来是个混水摸鱼的官,如今当了头就不能不管事了。所以他既是高兴,又不免叹气,好吃好混的日子就这么没了,若是知道升官是因为重锦,没准还得骂上两句。但不管怎么说,他这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好歹也是升官了,面子上是好看的。
喜讯冲走了丧事的余霾,重家的人因为重弘不再抱着棋盘而是官帽而感到高兴。
老太太尤甚,当即便令大儿子写了封家数给远在北疆的二儿子。重弘还有些不高兴,不想写,老二这趟不在家,自己升官又不一定是因为老二。
重弘糊涂了一辈子,但他在这件事上的判断是对的。
他的升官确实跟重邦没什么关系,而仅仅是因为那个最近被他骂了无数次的女儿。而重老二重邦也并不知道升官一事,只一门心思查他的指挥使出售军情案。
却不想这一查,就查出了事。
*
大半个月后,重邦押着这位出售军情的指挥使回到了金陵。
像往常一样,他在回程途中就昼夜不休写好了一份详细的奏疏,到了金陵后家也没回,就带着人和奏疏面圣去了。
而此时的重府内红衰翠减,已然一派入冬之姿。
重家人添衣、烧炭、囤肉,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着准备过冬。老太太终于在重邦回到金陵的同时收到了他的来信,一打听才知人已经到了,还上朝去了,想来还家的时候定又是携着大包小包的赏赐回来的,便高兴地吩咐下人准备膳食,晚上要置几桌入冬洗尘宴。
重锦坐在屋里,捧着新钞的图样冥思苦想。她知道这东西肯定有用,就是还没想好要怎么用,怎么才能把它在最短时间内变成最多的银子。
林姨娘与邵斯云的丧事已过去一个月,她的哀伤虽减,但心里被剜去的肉也还没有长回来。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不是时候,大雾、北风、沙尘、晚升的日和早降的夜,处处都捎带着点凄凉。
正陷入沉思之际,拂夕堂的兰溪来传话,“姑娘,老太太说,今日咱们都到桐花院去用膳,给二老爷接风洗尘,正好也入冬了。姑娘这就过去吧。”
重锦点点头,将新钞图样贴身收好,便随她去了。
可是等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重家人还没用上膳。因为二老爷重邦还没有回家。
老太太乐呵呵地等着,猜想是皇帝许久未见重邦,又留他多说了两句话,或者是赏赐太多了,还得领个一时半会儿。王夫人似也有些心急,籍着安慰老太太也安慰自己:“老爷定也知道咱们在等他,断不会有其他的安排,定是叫什么事耽搁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冬日到了,天黑的早。按说这会太阳还没下山呢。”
重贞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们说话。她终于迈出她的院子了,因为老太太下令不准请辞,也因为邵斯云的遗言在她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叫做坚强地活下去,它已经发芽了。
大圆桌上也坐着重敏。在众人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重敏出人意料地给姜氏斟了杯茶,笑着捧了给她,说了句“太太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殷勤得连姜氏都愣了愣。
府里有些人早就看出来,重敏变了。林姨娘的过世仿佛是一根擀面杖,将她擀得平整、听话,虽依然可以任人揉捏,却怎么也断不了了。她变得世故了,懂得主动去依附强者了,这对一个丧母的庶女来说,没有什么可以被人指责的。
姜氏在心里也想了很多,最后得意地笑了。说到底,她是侯爷夫人,这个家终归是会落到她手里的,连重敏这小可怜虫都明白了,更何况其他的人呢。
辛姨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思转了几转,摸了摸重玥肉嘟嘟的脸,“玥儿,趁着你二叔还没回来,给大家背背你新学的诗吧。就背那首《春晓》,那日大太太还教了你两句的。”
九岁的小重玥点了点头,开口背了起来。
辛姨娘很清楚,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林姨娘倒霉了,重锦也倒霉了,在姜氏看不顺眼的人里,除了老太太这尊大佛,恐怕就剩下她们母女了。未来的日子里,姜氏会很闲,闲了没准就会拿她们开刀。
重锦有着老太太的宠爱,又这么聪明,可到底还是吃了亏,要是姜氏真想对付自己,那欲加之罪寻起来只怕也是轻而易举。与其那样,不如趁早先讨好着吧。
重玥没有辜负辛姨娘的期望,背得很顺利很好,老太太一高兴就把姜氏夸了几句。姜氏心里更是得意。其实她根本没有教过重玥,甚至话都懒得跟她们说,现在既有好事送上门来,她也来者不拒。
这样一来,因为养小鬼一事发誓与姜氏划清界限的甄氏就难受了。
重锦的大哥出外派还没有回来。甄氏本是打算等他回来了,把那件事解释清楚,再让他看到自己不再同流合污的决心,这样可以少挨些骂,至少不至被赶回娘家。可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样干显然是不行了。
大家都巴不得往姜氏那头靠,划清界限的,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真真是蠢到了极点。
于是甄氏立刻在思想上进行了悬崖勒马,因为大腿上的位置已然不多,再不抱就来不及了。
思想武装了半天,终于决定要拍马屁的甄氏刚想开口,只听府中的老奴气急败坏地来报:
“老夫人,不好了……他们来了……”
老太太很是不悦,“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谁来了?”
还没等那老奴回答,来人就已火速进入桐花苑,并有组织地四散开来。
等在宴桌前的重家人都懵了,他们没等到带着赏赐回来的重邦,却等来了带着绣春刀的锦衣卫。
升官的荣光仍在,朝廷的四品大员重弘挺着胸膛大声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是靖安侯府,是都察院御史的府邸……”
他没提到自己的四品官位,因为比起老二的二品职位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锦衣卫指挥使不甚客气地走到他面前,问:“你是靖安侯重弘?”
重弘用力地点点头:“大人是不是走错门了?”
指挥使板起脸,“那就没错了。罪人重弘跪下听旨!”
重弘一听,吓得差点当场尿了,两股战战地膝盖就落了地。重家人无不大惊失色,不论男女主仆悉数跪下。然后便听那指挥使宣了旨:“都察院御史重邦勾结北疆守军,向鞑靼出售军情谋取暴利,实是罪大恶极,着令羁押重邦,关入天牢,令锦衣卫即刻抄家,重家男丁一律革职充军,女眷贬为庶人……凡阻拦者皆已叛逆论处,钦此。”
重邦此去北疆,还以为跟以往的每一桩差事一样,去把事情查清楚,有事就抓人,没事就放人,却不想这次一点也不一样。
那位北疆守军指挥使,其实是宋衍的人。那些要来买军情的鞑靼人,也是宋衍收买的。
重邦是朝中老手,在都察院又干了很多年,对这样的稽查实在是得心应手,才到北疆没多久,就发现了那位指挥使的猫腻。于是经过十多天的准备,他顺藤摸瓜,得到了指挥使与鞑靼人交易的时间地点的信息,然后便胸有成竹地去抓人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并不是这起案件的唯一核查人。在他之后,皇帝又派了一个。
皇帝本来心就很慌,再加上宋衍再三强调事关重大,需得多派几人反复核实才好,于是在重邦出发后,另一个人也出发了,这个人不是宋衍的人。
他是宋衍的顶头上司,七十多岁的内阁首辅。这位首辅素以秉公执法不偏不倚著称,而另一个著称的品性叫多疑。所以他到了北疆,也没有告诉重邦他来了,而是默默地观察着一切。
在重邦躲在一边看指挥使与鞑靼人交易的时候,首辅老头也在一旁躲着观看重邦。正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后,事情就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鞑靼人假装与指挥使翻了脸,大声嚷嚷着要他把他背后的人请出来,他们要当面和他谈。在鞑靼人的嚷嚷声中,首辅大人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名字——重邦。
原来重邦才是幕后主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