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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珍宝接过丹阳派当初与她签的契约纸看了看,点头接纳了管之瑶,请她稍等,冬瓜教还有另外两位同行人要一起进去。
管之瑶娥眉旋紧,抱臂别开脸,头抬得更高了一些,不悦之气昭然。她身上环佩叮咚,琳琅华美,却不见一件武器,大冬天穿着一身雾缠纱做的轻飘罗衣,丝毫不见冷,左臂上戴着一个三圈的玉臂钏,那玉臂钏上时不时飘出一丝流云烟霞,在美人臂间缭绕,而后消散,引得珍宝都多看了几眼。
眨眼功夫,又等来了天剑宗一位叫奚子录的符修,简简单单带着一把剑,还有那位为他们提供丹方和药引信息的散修刘术,他倒是背了个藤箱,腰上还挂了三个像鱼篓一样的藤编小篓。
珍宝脚边跟着活泼蹦哒、四处咬人脚后跟的汪汪,左边贺永宁,右边百晓生,身后是三个同路的外人。
走到结界入口,珍宝一把掏出长满了绿芽的宗门萝卜章,灿烂地递给结界口的看守,道:“给!我们冬瓜教的印信!”
看守默然看了看萝卜,对传说中的冬瓜教掌门道:“您只要将大比获胜的那块玉牌给我即可。”
“哦!是了!”珍宝了悟,摸了半天将玉牌摸出来。
看守验了身份,数数冬瓜教的人头,道:“冬瓜教是灵台大比的首位,可以进十人,这里只有九人,您确认么?”
管之瑶眉头一动,高抬的下巴终于撇回来一些,她正想屈尊开口,为丹阳派再要一个名额,一旁的奚子录显然也有同样的念头,贺永宁见两人意动便知他们的想法,因怕两派起了口角麻烦,干脆直接指着地上的汪汪道:“已经有十个了,这就是个妖修。”
看守无言地看着地上那只扑咬他鞋底的小犬或小狼,说它是只刚出壳的幼崽都有人信,怎么看也不像个有灵的修行者,犹豫道:“若是这样说,那这位修士的藤箱里,应当还有一位修士。”他指向刘术。
珍宝讶然往刘术看。
刘术立刻局促起来,紧张地挠挠头,将背后的藤箱拿下来打开,取出里面一樽两掌大的黑色金质鼎器,羞赧道:“这个,不是修士,里面有一只我捕捉的野外妖物之魂,我……我较擅长驭魂缚灵以及虫蛊,将捉来的妖魂收在这鼎中,再炼化使用,所以,所以这并不是修士,只是我猎来的妖魂……”
众人闻言皆是侧目,头一回认真地打量他,驭魂一道,并不为主流正道所取,毕竟将活物的灵魂捉来为己所用,有些难以界定是非,只有某些炼器之人偶尔为之,但也有流派是专门斩妖除魔的,会猎取作恶的妖物和为祸的鬼怪之魂,因而,乍一听说刘术竟然驭魂,诸君便有些奇异。
刘术此时更为局促了,仿佛并不习惯被人瞩目。
珍宝为他解围道:“没关系,是不是都成,反正汪汪只是一只灵兽而已,不算数。”她弯腰将汪汪抱起来,摸摸它的肉爪爪。
看守:……变得真快。
冬瓜教顺利进入结界,甫一走入,众人耳边便响起“咕固呜——”的一声斑鸠鸟叫,前方葱茏茂密的莽浮之林霍然开朗,一片开阔地上,有两队人马壁垒分明的分左右两列站着,前面各竖着一杆醒目的宗门大旗,正是天剑宗和灵谷派的人。
听到结界示意有人进入的鸟鸣声,两派齐齐回头,看向冬瓜教,视线中有直白的刺探。
珍宝抱着汪汪,一边朝他们和睦笑,一边走向特地被留出来的中央位置,等冬瓜教这九人稀稀拉拉站好后,入遗迹的三大门派便各就其位了。
灵谷派五人居左,领头人是一位眉眼平淡的男子,他只在贺永宁身上逡巡几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闭目养神,他身后有两男两女,其中有灵谷派本代首徒巫马兰悠,还有那天在桃花坞为珍宝做登记的一男一女,说话噼里啪啦、性情跳脱的那位女子朝珍宝与贺永宁挥了许久的手,原地起蹦都快要蹦上天了,才终于叫珍宝注意到她。
她嘿嘿一笑,指着自己道:“记得我吧,我叫闾湫秋!”
珍宝展颜,笑眯眯地点头:“记得。”
闾湫秋又拍一拍她旁边高大硬朗的男子,道:“还有他,我师兄梁歌。”
梁歌朝贺永宁与珍宝浅浅点一点头。
珍宝于是礼尚往来道:“我是寻珍宝,”指着贺永宁:“他是武高大,”又指却兴生道:“他是百晓生。”再看一眼身后互不热络的三个外人,名字有点对不上人脸,只好含糊地指一指道:“还有……他,他,她。”
奚子录:“……”
刘术:“……”
管之瑶:“……”她不悦地看一眼珍宝,干脆走到灵谷派那边与表妹扶采萱说话。
天剑宗那边传来一阵笑声,乐仲辛对奚子录道:“‘他’,你快过来吧,名儿都没有了。”见珍宝不好意思地看向他,便对珍宝眨眨眼,潇洒倜傥地一笑道:“别人不记得,总该记得我吧?”
珍宝一瞬间有些慌张。
乐仲辛:“……”
奚子录的弟弟奚子融笑着对寻珍宝道:“寻掌门,我阿兄乃是本门的天才符修哦,姓奚名子录是也。”
寻珍宝红起一张脸,慌忙朝奚子录拱手道:“对不住,我忘性大,你,你也是符修啊,我我我也是。”
“噗,”贺永宁莫名笑一下,小声道:“你也是什么?磕头天尊?磕符高手?”
珍宝用力白他一眼。
奚子录眼前一亮道:“哦?寻掌门原来也是符修,那子录有幸了,一会儿进了遗迹,请寻掌门不吝指教。”
珍宝赶紧摆手:“不不不,不敢,我只是自己随意学一学。”
奚子录只当她是谦虚。
贺永宁小声:“你那磕头画符法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珍宝扬眉怒瞪他。
贺永宁:“……磕头磕得好,金丹来得早。”
珍宝恨不能咬他一口,嘟起嘴别开脸,却正好与天剑宗的宗正视线相对。
作为天剑宗的领头人,他本该代替宗门感谢一番冬瓜教的挈带之情,只是方才他们闹闹腾腾他不擅插话,如今珍宝终于看向这边了,他便不动声色地拱一拱手,摆不出温和模样,只好努力放松声音,故作和煦道:“因规则所限,鄙派的奚子录须作为贵派的一份子,与贵派一同进入遗迹,劳烦贵派照顾一二,等入了遗迹后,我们会在同一个地点聚集,届时他自会来寻天剑宗,不会过多打扰,贵派若愿与天剑宗一道,届时也欢迎一并同行。”
乐仲辛拆台道:“师兄,你说这话的时候,应当带上笑容,不然你这副其实并不欢迎的模样叫人如何应答你。”
宗正顿了一下,终究拉开嘴角,补上了一个比哭还吓人的假笑。
乐仲辛又啰嗦道:“寻掌门又不记得你的名字,我们天剑宗在她那里恐怕全是‘他’、‘他’、‘他’、‘她’、‘他’、‘他、‘她’。”
宗正见珍宝被他那一笑吓得肩膀都缩起来了,只好干巴巴补一句:“我是宗正。”然后对着多嘴欠抽的乐仲辛膝盖弯就是一脚,踹得他扑到地上嗷嗷叫。
天剑宗弟子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笑。
珍宝转回头,只觉得他们真是活泼。
贺永宁冷眼瞄着她,见她对“宗正”这名字全无反应,不得不摇头叹服。
几句话的功夫,莽浮之林中走出来一位身材魁梧的白髯老者,他清咳一声,请众人安静,拿出一片玉玦,弹指抛起来,捻诀将玉玦中的内容投在空中,道:“三大门派的诸位高修名士,你们,有些不是第一回入遗迹,有些,是头回来此,不论何种情况,请诸位仔细看玉玦里的要求,进了遗迹,务必要遵守规矩。
“三大门派会分三批进去,时间不同,入遗迹的地点也会有所不同,三派之间一般很难落在同一处地方,或近或远,请各位进去后,于三日之内赶赴到天空中有红枫标记之处,谨记,要在三日之内,过后绝不等待。灵台遗迹的危险程度非同小可,万万不得随意走动,我们每年走的路线皆是一众前辈已经开拓好了的安全境域,只有最后一段路视情况探与不探,总之,我们必须同进同出。”
众人拱手领命。
贺永宁仔细看着那玉玦上的严厉规矩,听说这么多人必须同进同出,于是伸手将脖子上的猪龙玉佩解下来。
珍宝好奇侧目:“做什么?”
贺永宁看她:“收起来,不戴了。路上同行人多,又是野外,耳目众多,万一你睡觉的时候跑玉佩里面来了,叫人看到不好。”
珍宝又想起昨晚,脸上一热,垂下头。
贺永宁笑了,学着元宝的话揶揄她道:“‘阿姊,你怎么是从武凶凶的房里出来的’……‘阿姊你昨天没有陪元宝睡觉’……”
珍宝用力拧他的手臂不许他说了,可惜硬硬的拧不动。
贺永宁将玉佩收回顺天葫芦之前,特地给珍宝看一眼,道:“你看,以往没注意,最近两回我才发现,只要你睡我一次,这玉佩上就会留一丝印记,要过个半天一天才消失。”
珍宝红着脸,惊慌地小声争辩:“什么睡你……我是,是……是……不是……”
“好好好,是是是不是不是。”贺永宁打断珍宝的害羞支吾,指着玉豕龙的底部让珍宝仔细瞧,那里有一小片粉红色的印记,像晶莹丝缕的八瓣小花,又像冰裂的裂纹,出现在玉石之上分外的美丽与和谐,如果不是每回她蹿进玉佩后都会有这样的印记出现,这种玉石纹路其实并不容易让他注意到。
珍宝小声惊叹。
前方的白髯老者停下叙说,不悦地看着嘀咕不停的二人,道:“再是有重要的事情,也先听我说罢,可否。”
珍宝大窘,非常歉疚地向老者鞠躬致歉。
老者点头,道:“罢,我再重申一遍。灵台,即是远古上仙神佛所居的三十六层天界。曾有一场三界大战,导致天界倾毁,因为远古神魔的力量太强大,打通了须弥,以致他们误入了他方,从此之后销声匿迹,而缺少了神力的加护,三十六天无法长久地维持在天上,最终只有天塌落地,上百年来,便成为了我们所说的灵台遗迹。灵台之内,虽然早已没有了神,也没有了魔,但并不缺少当年为神仙看门守炉的那些曾经的神兽、妖灵,也不缺少许多曾被神仙们收藏、封印的危险家伙,修真界的先代前辈们,也是花了极为漫长而细致的时间与功夫,才齐心协力开辟出一段可供修士们探索、历练的遗迹界域,但凡事无绝对,所以必须要谨慎小心。
“入遗迹后,你们同门之人有可能在一处,也有可能会分散开,莫怕,遗迹开门的地点大体都在安全境域之中,应当不会遇到难以应付的事情,等众人都抵达了标记地点后,我和乾坤门的一位道长便会带着你们走,我不拘你们进遗迹是要做什么,总之,我只有三个要求:第一,按我们指引的路线走,在安全境域之内,随你们做什么,随你们带走什么。第二,同门守望相助,不可单人独行,三大门派之间也请有些同道情谊,遇到危难帮一把,不要倾轧不和。第三,每一次进遗迹的人,都还肩负着一个使命,便是,开拓遗迹,每一批先于诸君进去的修士,都曾为此或多或少做过贡献。目前遗迹的路线,是从枫叶林,到狼牙渡,当我带你们走到狼牙渡后,你们自己可酌情选择,要不要继续探索,将安全路线的终点再推进一些。还有,”他郑重地看一眼前方的诸位天之骄子,道:“进遗迹,有身死道消之可能,保进,不保出,你们是知道的。”
珍宝心头一颤,朝贺永宁靠了靠,也不说害怕了,就只抬头眼巴巴地看他,贺永宁虽还冷着一张面,却伸指弹弹她的脸,道:“我保你进,保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