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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楼月淡定地回道:“师兄看我作甚?”
江行初侧头凝视她,淡问道:“你说好,好在何处?”
“师兄说,修行是为了修道心,这句话好。有的正道修士为了成仙证道,摒弃了属于人的情感,杀父母杀妻子,他们以为灭绝□□、孑然一身地苦修就能证道。我认为,正魔两道的修士其实也不过就是修行方式有所不同,若以心性品质区分正邪,这个世上还是魔修多。”
南楼月这一番话很有点为魔修说话的意思,在场的几名朝浮宗弟子不赞同地看着她。
如今的正魔两道虽不至于一见面就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却也是互看不顺眼的,从聂通老头对商逸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江行初道:“道心即向道之心,这世上没有多少修士是完全剥离了七情六欲,只一心向道的。”他意有所指地补充,“论心性,人心复杂,善良也不意味着愚善,单纯保持了善良,去原谅一切伤害过自己的人,这不叫善,这叫蠢。”
他的话是悖离了朝浮宗那位大乘期老祖的言论的,老祖以心地纯善、以德报怨为标准选拔弟子,结果不但导致了弟子人数一年比一年少,选上来的弟子们还大都是庸碌软弱之徒。
南楼月对江行初好感多了那么点儿。
“哎,李师叔来了。”有弟子说道。
李淡换上了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南楼月看见李淡,僵硬在当场。
小胡子掌柜的修仙未婚妻,就是商逸的徒弟,她的师姐?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在孟阳县的客栈,李淡是看到她和秦骆在一起的!
李淡目光扫了过来,眉毛微皱:“……你?”
“这是师父新收的徒弟。”江行初解释了一句,又对着南楼月道:“这位是你二师姐,姓李。”
“师姐好,我叫冉生竹。”南楼月努力使面色自然点,笑盈盈地向她行礼。
李淡对当日那个魔修和小女孩的组合印象很深,可是小女孩的样貌她只模糊地记了个大概,所以也没深想,略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转向江行初道:“师兄,师父召你我二人前去。”
“我没空。”江行初不理会。
南楼月瞟了他一眼,这小子还挺横的啊,不听他师父的话。
“护派大阵都开启了,你在这悠哉!”护山大阵开启,朝浮宗上下全都严阵以待,除了这些新弟子宗门没有透露给他们情况,他一个金丹真人还这么悠闲。李淡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是讨厌死了江行初这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其他的弟子疑惑问道:“李师叔,最近宗门里的各处阵法频频出问题,我们以为护派大阵也是出问题才开启的,难道真的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了?”
李淡对着这群新弟子不好透露真实情况,造成人心恐慌,她嘴巴笨,又想不出什么托词,忍了怒气拂袖而去。
看了这位暴躁又英气的李师姐,再联想到孟阳县客栈的那位精明的小胡子掌柜,南楼月心下暗笑,这事儿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行初能猜出商逸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一定是掌门吩咐下来让商逸去办某件事,商逸把事情交托给这两个负责跑腿的徒儿,美其名曰“历练”。
不知道护派大阵的事情是不是与竹林云海封印里的圣主有关,南楼月一拍大腿:“呀,师兄,我的爱宠还在师父那里,我得去找它。”
在苍茫峰顶的瞪毛眼打了一个响鼻。
爱宠……
她往前走了几步,江行初跟上来,一把把她拎上了飞剑。
南楼月一个没站稳,紧紧抱住了江行初:“……动手前可不可以打个招呼?”
李淡和江行初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李淡原先是憋了气想和商逸告状来着,见江行初来了,抿了唇没有出声。
商逸刚从主峰回来,依然是一副闲散的做派,继续烹茶弹琴,给灵兽们喂食,瞪毛眼偎依在商逸的脚边蹭大腿。
其实商逸在这方面和江行初很像,但是在李淡心里,她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她看江行初悠闲会心里不痛快,而看到商逸这么做她就会想——师父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南楼月跑到商逸身旁,拍马屁道:“师父,您太厉害了,我家瞪毛眼待在您身边一小会就养得油光水滑的,真是喜人。”
商逸笑道:“你给这天火兽取的名字真有意思。”
想到身前还杵着两位冷面徒儿,商逸正色道:“喊你们俩来,是想让你们去一趟生洲西南的黑石王城,情魔出现了。”
南楼月装作和瞪毛眼玩乐的样子,一下一下地帮瞪毛眼顺毛,耳朵却束了起来。
李淡面色一变:“情魔?师父说的是千万年前十大妖魔之一的情魔?”
商逸嗯了一声:“是你卜师伯算到情魔可能出现在生洲西南,如今护山大阵开启,朝浮宗的几位真君都必须留在宗门内部严守。情魔刚刚苏醒,力量并不强大,行初你持有仙剑,又晋升了金丹期,正需要历练。淡儿,你测算方位这方面从未失过手,一定要好好帮助你师兄。”
“情魔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蛊惑人心,此次你们前去切记多加小心,行初道心坚定,为师并不担心,倒是淡儿你,行事浮躁,一切事情要听你师兄的,明白吗?”
李淡对商逸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闻言只好点了点头。
江行初却拒绝:“我刚成金丹,境界还不稳定,这事让宗门其他的金丹长老去吧。”
商逸皱眉:“行初。”
那日金色雷劫的威力南楼月是亲眼见到的,江行初渡劫成功后还能站起来已是奇迹,他的内伤一定很严重,是应该需要时间静养,商逸把这么大的事情派给他不太妥当。
李淡轻蔑地站在一边笑着不说话。
南楼月脑海里转了一堆心思,她必须得想个办法随同朝浮宗派遣的修士们去生洲西南找情魔。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商逸叹了口气,对南楼月道:“你的天火来源我查过了,这一界属阴的天火只有一种,就是修罗族传说中的修罗天火。生洲黑石王城是修罗王族所在之处,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非常之期,师父是想带你去一趟黑石王城的。”
南楼月趁机道:“师父,我可以这次随李师姐一起去呀。”
商逸摇头:“不行,天火珍稀难得,且原属于修罗族,被人发现你身有修罗天火只会是祸事。”
知道南楼月有修罗天火的话,说不定会有大把的修士剖开她的肚子取天火。
朝浮宗内的金丹长老有很多,可是有仙剑的就江行初一个。
“师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情魔会出现修罗族聚居的黑石王城。”南楼月道,“师父也说了,很多巧合的事情都与我有关,如果幕后真的有人操纵的话,更应该是我去寻找真相。”
商逸愣了一下,苦笑:“你这孩子……你就不怕死吗?”
她微笑:“我很怕死,但我绝不会轻易地就死了。”她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而且有人也不会让她轻易地死去。
商逸低下头,对上了南楼月的眼睛,心下一颤。
为何……这么熟悉?
南楼月敢说这话,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有圣主给的扇子,情魔不会伤她。
“一个孩子都这么有勇气,不像某些人。”李淡嘲讽一句,对南楼月说,“师妹,你和师姐去吧,师姐会护你周全的。”
江行初对李淡的话是习惯性无视,他什么话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商道君,商道君,我刚才在天上看到了……”
姚翎儿手里拿着一串花,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和江行初擦肩而过。
南楼月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
“小姐,见到你太好了,小竹我好想你呀。”南楼月小跑几步,一把抱住了顶着符桐脸的姚翎儿。
她这话也是提示了姚翎儿,应该喊自己小竹。
姚翎儿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姐妹两个开始了虚伪的对话。
“小竹,你怎么在这里?好久没见到你,我都担心死你了。”
“小姐,小竹也很想你啊。我运气好,商道君收了我做徒弟。”
“啊,你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报的。”
姚翎儿差点要憋不住笑,她是知道南楼月和商逸之前的关系的,情人变师徒,这商逸好像还被蒙在鼓里,真是有趣。
江行初拒绝前去解决情魔一事,商逸开始发愁了,换谁去呢。实在不行,还是自己去吧。
从金色雷劫一事看出,江行初是继石飞砚和丹道阳之后,天道选中的下一个人。换句话来说,江行初这人是气运极佳的,她跟着江行初只会有好处。
从商逸那出来后,南楼月把圣主的事情告诉了姚翎儿。
姚翎儿美眸圆睁:“你见到了圣主陛下?”她低下头喃喃:“看来圣主选中的是你。”
“你上朝浮宗和圣主有关?”南楼月问。
“不然呢。”姚翎儿冷笑,“这就是柳十三答应为我换身体的条件。圣主陛下的苏醒将会带来整个魔域的复兴,你、我还有柳十三,我们都在圣主的众多棋子之中。”
“我疑惑的是,为何圣主会被封印在朝浮宗,我原以为怎么也应该是被封印在南部大山里。还有,柳十三怎么会知道圣主在朝浮宗,他让你来朝浮宗做什么?”
姚翎儿用食指点了点唇,“这个嘛,是秘密。我问你,圣主让你去做什么?”
南楼月笑道:“你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好啊你。”姚翎儿抽下了发带,发带瞬间变出一丈长,“我们好久没打过了吧,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南楼月捡了路上了一根树枝,挑眉道:“奉陪。”
南楼月现在的肉身炼气二层,姚翎儿是炼气四层,两人金丹期的时候就经常打架,现在变成两个炼气期的幼女来打,好像别有一番趣味。
姚翎儿将发带甩出了长蛇状,银铃妖女的金绫她不能用了,现在换成低阶法宝的发带,照样被她甩出了凌厉之势。
南楼月回忆了之前在符府里,筑基期的江行初对上元婴期柳十三使用的招数,使了出来。
江行初用的是燕支剑法,没想到这剑法用树枝舞出照样威力惊人,几招之后,戳破了姚翎儿的发带。“蹦”的一声,树枝因承受不住剑招的气势而断裂了。
“这是什么剑招,怎么没见你用过?”姚翎儿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破了洞的发带,噘嘴道:“不行,你得赔我发带。”
南楼月扔掉手中的半截树枝:“我赢了,该你告诉我了。”
姚翎儿将发带扎回头上,轻声道:“圣主苏醒这事不是秘密,现在正魔两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我们身为魔道弟子,圣主的回归对于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幸事,我来朝浮宗当然是为了找圣主,听从他的指令。”
“那所有人都知道圣主在朝浮宗?”
“这倒不是,目前应该就咱们两个和柳十三知道。”姚翎儿嘱咐她:“你绝不能背叛圣主,否则我们都要死。”
南楼月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圣主说,我的肉身还在,而且还能使用。让我去生洲西南找情魔。”
姚翎儿道:“那就去啊。对了,那个叫江行初的小子是天道选中之人,你带着他一起去,有什么危险往他身后躲就行。”
果然姚翎儿最懂她,两人想到一块去了。南楼月道:“江行初渡劫时受伤未愈,不能去生洲。刚才商逸让他去,他拒绝了。”
姚翎儿嗤笑一声:“换了个身子,你金瞳妖女的魅力就被狗吃了?他不去你就劝他去啊!难不成你心疼他身上有伤,不想让他冒险?”
南楼月:“……”
姚翎儿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南楼月正要去找江行初,姚翎儿喊住她:“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当然我也是听的传说。那个情魔,可能与圣主关系比较复杂,总之你去后万事小心。”
南楼月笑眯眯地又给了姚翎儿一个大拥抱,“你也是,万事小心。”
姚翎儿还是有事瞒她,可南楼月也不会去追问。
这个世上,唯一能推心置腹的人只有彼此了。姚翎儿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南楼月下了苍茫峰奔往了竹林云海,要是没猜错的话,江行初就在这里。
到了竹林前,她闭上眼睛,回忆着江行初带她走的步子。
这里面的阵法的确相当精妙,如果自己破解的话也需要时间,回忆江行初带她走的步数是最快捷的方法。
南楼月很快就穿过了竹林,又来到了那片瀑布前。
江行初站在瀑布下面,裸着身体任瀑布冲刷。
这可能是他的一种修行方式,南楼月脸皮厚,丝毫不觉得看男人裸/体有什么可羞涩的,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
江行初对外界的感觉何等敏锐,只不过这地方是宗门分配给他的,平日里没人进来,当然他也没想到有人能进的来。
真气运行完一周天后,江行初睁开眼,从瀑布下走出,某人仍是好奇地盯着他的身体看。
江行初的身上有很多道雷电留下的伤口,对金丹期的修仙者来说,伤口痊愈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雷劫带来的伤害不同,那是难以治愈的。
像他身上这种伤,至少用七品的续玉丹才能治疗。
“好看吗?”江行初声音冰冷。
他的下半身浸在透明的池水里,南楼月指了指池子里的西施鱼,“你应该问问它们觉得好不好看,不过我想——它们应该不觉得好看哦。”
西施鱼见南楼月过来了,都往她的方向游过来。
他脸上带了点怒容:“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何为男女有别?”
南楼月愣了一下,嘻笑道:“巧了,还真没有。”
江行初不知道说什么了,罢了,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南楼月身上发生了太多令他意外的事情,他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这孩子不简单,她没有一双正常孩童该有的清澈双眼。
江行初披了件衣服,很随意地问:“怎么进来的?”
“之前师兄带我来过,我认识路。”她回答。
“你对阵法这方面是有天分。幻境试炼的时候,也是你破解的阵法吧。”江行初自然不信她的说辞,不紧不慢地系着腰间的带子,一边道:“当时你们俩最先破解了阵法,然后长老们才发现破解阵法的就会被传送出去,及时停止了。”
“师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南楼月坐在江行初对面,两只手环握住他坚实的臂膀,娇娇柔柔道:“在符府的时候,师兄明知道我满嘴谎言,为何还要帮我呢?”
江行初拿起放在衣裳边的簪子狠狠打了南楼月的手,南楼月松了手,手背上出现一条深深的红印:“身子坐直了,没长骨头吗?!你父母没教你男女有别对吧,我教你。”
嘿你这个臭小子,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敢打你祖奶奶!南楼月忍着气,做出可怜模样,“师兄,我知错了。”
江行初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说过你心术不正,再加上你拥有极品灵根的资质,难保你日后不会加入魔道。所以,要么你进朝浮宗,要么我杀了你。”
南楼月盯着他严肃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师兄你,还真是嫉恶如仇啊……”
如果江行初知道她就是魔道妖女南楼月,恐怕当即就会杀掉她吧。
她是恶,那他就是仇。
南楼月收回了之前对他上升的那么点好感。
江行初仿佛已经猜到了南楼月来找他的意图,站起身道:“修罗天火已经在你手里,你还去修罗族探寻它的来源,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什么。”
“我不是去跟修罗族暴露我有修罗天火的事,我只是,只是想明白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什么。”南楼月抓住江行初的衣摆:“师兄,你就帮我一次,去看看好不好?”
她的话半真半假,南楼月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更改天道石将出云剑宗灭门,嫁祸给她的人是谁。
江行初手一抬,燕支剑从瀑布下穿出,到了他的手中。
南楼月近距离地看到了这柄传说中的燕支仙剑,剑宽两指,剑身上没有多余的花纹,透着冰寒的蓝光。
“摸摸看。”他说。
南楼月伸手摸了摸燕支剑,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与剑接触的位置侵袭全身。
燕支是传说里正气很足的一柄仙剑,有辟邪之能,南楼月就是属于“邪”。
南楼月缩回手,勉强笑道:“好冷啊,师兄,我大概是坏到无可救药了。”
反正她也没想着能当好人。
“你之前说,想让我教你剑术。”江行初道,“若是你能握住燕支剑半个时辰,我就答应你的请求,并且还会教你剑法。”
南楼月二话没说,抓住了燕支剑。
燕支的剑灵排斥她的靠近,剑气大盛,南楼月神魂动荡,刺痛不已,她盘腿坐下,尽量去回忆一些美好的、正义的事情。
即使那些事情少得可怜。
当年妙音宫屠村后,南楼月的父母逃过一劫,举家搬到了别的地方,他们过得很困苦,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生活更是艰难。儿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当她的父亲垂暮老矣,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站在父亲的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谁?”她父亲的声音沙哑又苍老,与上一次南楼月偷偷见他时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同。
“你成仙去了的女儿。”她回答。
“阿月……”她的老父不知是头脑迷糊了还是怎样,重复着道:“阿月……去把田里的草除了,年后要交租了……”
“阿月漂亮……以后,以后是要去过好日子的……”
她的母亲端着盆水佝偻着身子走进屋子,见到南楼月愣了许久:“姑娘,你是……?”
她的美貌很大一部分是遗传自这个女人。
南楼月盯着她现在苍老的面容,驼背而走形的枯瘦身材,无声地笑了,笑得特别凄凉。
她的父亲还在含糊不清地叫唤着:“阿月……要去过好日子了……”
母亲走到父亲身边给他擦脸、擦身体,叱道:“老头子,胡说些什么呢!”
“母亲,我是阿月。”她走近了那个枯瘦的妇人,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阿月来接你们成仙了。”
她的母亲低着头帮父亲擦去嘴角的口水,没有看她,声音低低地:“姑娘,你就别拿我们老夫妻俩寻开心了,我们阿月不是仙人,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南楼月握紧了拳头,任尖利的指甲刺破掌心的皮肤。
她的母亲认出了她,却没有认她。
她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南楼月握着燕支剑,泪流满面。
这段回忆并不美好。
燕支剑是辟邪之剑,它能使诸恶尽现,也就是激发出南楼月心底的恶念,进而诛杀。
南楼月本来是想回忆一些令她开心的事情来阻止燕支剑对她的影响,然而效果并不如意。
要说好事,南楼月也是做过的,不过她做好事都是要收回报的。
玄天秘府里,她偶遇一个正道宗门的师兄弟二人,师弟得了个好宝贝,师兄想要杀人夺宝,她就帮那个师弟把他的师兄杀死,然后从师弟手中抢过了那个宝贝。
后来这件事就被传成妖女南楼月杀人夺宝,师兄为救师弟而死。
作为魔修,她总是占不着理儿。
南楼月加入正道宗门,一方面就是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阴人。
她的双手就快要被完全的冻住,仍然死死地握着燕支剑不撒手。
江行初从南楼月手中夺过燕支剑,南楼月身子一软仰倒下来,江行初接住她冰凉的身体,将灵气运行到手掌,帮她捂热冰冷的手。
他不知是该叹气还是该怎样,低声道:“……何必这么拼,我随你去就是了。”
南楼月半睁着眼睛,还不忘在江行初脸上拍拍:“师兄,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呀……”
江行初倒了一颗丹药扔她嘴里,丹药入口即化,灵气涌往了她的周身经脉。
南楼月知道这至少是四品的补灵丹,她假作不知地问道:“师兄,这是什么呀?”
“糖豆。”江行初还有心思逗她。
南楼月嘴角弯起,她知道她赢了。
商逸本来已经做好了亲自前往黑石王城寻找情魔的打算,江行初却又出现在他面前,表示自己愿意去。他瞥见牵着江行初袖袍的一脸兴奋的南楼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小竹,你要带瞪……这个天火兽去吗?”商逸问道。
瞪毛眼往商逸身后缩了缩,明摆着不愿意和南楼月去,显然它已经忘了谁是它的主人。
南楼月看见它就来火,她摆出一个微笑:“不用了,它是天火兽,和我在一处太显眼,还是留在师父这里吧。”
“行初,小淡,一路小心。”商逸道。
黑石王城又被外界称作修罗鬼域,其外城墙高耸,烈日炎炎,守城的修罗手持三角叉,獠牙外露,凶悍可怖。修罗鬼王所居住的黑石王殿就位于城中心。
冉生竹这副身体孱弱,即便是摸到了修行的门路,也没有多大的改善。她体内的修罗天火,只是保证她能承受住外界的酷热。
南楼月抬头望了望天色,在强烈的日光照耀下头有些发昏。
李淡一路上和江行初二人都没有说话,南楼月插在中间,有点无聊。
黑石王城里除了修罗族,也有很多的修仙者。修罗男性相貌丑陋,而修罗女是一个赛一个的貌美。
修罗族与人族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长有黑色的羽翼,无需通过修行,他们天生就会飞。
李淡抛出了她的星盘,星盘飞往上空旋转了几圈后,又落回了李淡手里。
她把星盘塞回储物戒,“可以确定情魔就在城内,但是具体位置我不知道。”
这不是废话么!
南楼月也无语了。
“师姐,要是找到情魔,你会把他怎么样?”南楼月问。
李淡道:“当然是要诛杀。十大妖魔依次苏醒,若不尽早诛杀……”
街道前方突然出现一阵骚乱,南楼月好奇地跑上前凑过去看。
一名美貌的修罗族少女躺在一名衣着华丽的修罗族男子怀里,口中不断吐出鲜血,修罗男子双目呲红,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怀中少女的名字。
“阿萝,阿萝……”
那个叫阿萝的少女摸着修罗族男子的脸颊:“主人……阿萝为你而死,心甘情愿……”
修罗男摸着少女的头发,“你真傻,你明明知道,我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
“主人……你有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爱过阿萝?”少女眼角溢出了泪,一滴一滴地打湿了男子的衣襟。
男子嘴巴张了张,少女不停地摇头:“不!主人!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少女抓着头发,撕心裂肺地尖叫:“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南楼月发现围观的群众好像对眼前这副感人的场景并不受触动,她拉住一个看起来好说话一点的修罗族大叔问道:“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大叔道:“这个月都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情了,每次都是仆人死了,死在主人怀里,每一对主仆的对话都一模一样,这些话咱们都会背了!”
另一个围观的说:“可不是吗!我倒觉得这事儿有点诡异,就跟那戏台上念台词似的。”
很有可能是情魔作的乱。
江行初双手结印,打开了天目。
果然,一团黑气萦绕在两人身上,少女死后,黑气冲天而起,正要离去之时,江行初祭出燕支剑,飞身而上,劈向了那团黑气。
黑气将江行初笼罩在内,李淡也持剑追了过去,南楼月被撂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天上两个会飞的人,叹了口气。
她走到地上那个死掉的修罗族少女阿萝身边,探了探她的脉。
这名少女的体内是有残余的魔气,应该是情魔无误。现在的关键是,她怎么在把情魔完好无损地带到圣主面前,她绝不能让江行初和李淡杀掉情魔。
修罗族男子突然清醒过来,他望了望周遭的一切,又看到地上的少女,嫌恶地站起来,一脚把阿萝的尸体踢开,喝骂道:“什么玩意!把老子新做的衣裳都弄脏了!”
修罗族等级制度严明,主人和奴仆的地位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有主仆虐恋的情况出现。
一旁的仆从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这名修罗族男子,他对着阿萝尸体啐了一口:“真是晦气!”
圣主话里的意思,很有可能情魔与自己的肉身有关。
情魔不可能是以黑气形态重生,他一定有自己的肉身。
江行初招招都是落在了黑气中,完全伤不到情魔的要害,最后还是被情魔给跑了。
南楼月反而大大地松了口气。
姚翎儿说情魔与圣主关系复杂,也不知是好关系还是坏关系。
这情魔好像很喜欢蛊惑人心,让人按照他设定好的来演戏,这爱好倒是很特别。
李淡气愤道:“这黑石王城中既然出了那么多起情魔作祟的事,修罗王都不管的吗?!”
“小友慎言,在我们修罗族,说王的不是的,一律要受拔舌之刑。”一名修罗族的老者听到李淡的话,出声警告道。
李淡耸了耸肩:“好吧,我注意。”
江行初客气地问道:“老人家,你记得最初发生这种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吗?”
老者思考了一下,道:“约莫二十天前。”
时间拖得越久,情魔的实力就会越强,到时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南楼月问:“发生这种事情的一般都是主仆,并且是主人是男性而仆从是女性吗?”
老者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很聪明嘛。”
这个情魔的爱好的确很奇特。
这黑石王城里主仆那么多,他们该去哪找情魔的下一个下手对象呢?
南楼月提议道:“师兄师姐,我有一个主意。”
江行初看着她没说话。
“师兄你呢就扮作主子,师姐你扮仆人,我们可以引情魔上钩。”
李淡也把头撇向一边。
她的提议被无视了……
天色渐晚,三个人最终先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李淡和南楼月一间,江行初一间。
南楼月照例向掌柜要了一个浴桶,舒服地沐浴了一番,还邀请李淡一起。
李淡没搭理她,她打开窗子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开始想念自己远在江洲的未婚夫。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当时他是有话对自己说的吧,可是她急着走都没来得及听他说的是什么。
等情魔的事情结束了,她就去江洲一趟。
“师姐,你在想什么呢?”南楼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李淡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南楼月光着身子歪着头看她。
李淡啪地把窗户关上,皱眉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南楼月拎起自己的一团衣服道:“我这衣服穿了好久了也没有换的,早就脏的不行了,麻烦师姐帮我施个小小的涤尘术。”
李淡掐了个诀,“好了。”
“多谢师姐啦。”她利索地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哼着歌,晃悠着腿。
“小竹。”李淡突然有一种想找人倾诉的心情,哪怕对方只是个孩子,“你觉得修仙者和凡人能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了啊。”南楼月说,“当我还是凡人的时候,经常和修仙的小姐待在一处啊。”
李淡:“……”她好像问错人了。
南楼月暗笑,“噢~我知道了,师姐是问我,修仙者和凡人能不能相恋对不对?”她跳下床沿,背着手煞有其事地走了一圈,“等我长大了,也会去找一个凡间的男人当情郎的。”
“为什么?”李淡忍不住问出声,惊愕不已,这孩子怎么那么成熟?
“当我还保持着年轻美貌的时候,他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弯腰驼背,吃饭的时候拿筷子都会手抖,那多有趣!”南楼月笑眯眯地说,“师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