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应城

北途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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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起风了,窗外狂风呼啸,唐瑶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夜沉沉的,屋子里悄无声息。

    宋子言进门开灯的时候还在想,人不在吗?瞥见沙发里窝着的人时,才笑了下,“扮鬼呢是,灯也不开。”

    他换了拖鞋,把外套脱下来,钥匙放在鞋柜上的时候,发出啪嗒的一声脆响,今天太安静了,没有电视机的声音,没有厨房的声音,连她的声音都没有,他不由又抬头看了一眼,仔细看的时候才看见,灯光下她目光呆滞的坐着,眼眶红的像是充了血。

    唐瑶看见他,她想了许久,还是不知道看见他要做何反应,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已经哭够了,眼睛干的发涩,半滴眼泪也没了,她看着宋子言走近,他身上有雨水的潮意,还有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有她最熟悉的气息,她想像往常那样把头埋到他的怀里,可是最终只是眨了下眼。她很累了,疲倦让她的声音都低了很多。

    她说:“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讲。”

    宋子言隐隐有些不安,他皱着眉头,看着沙发里她纤瘦的身形,有些发怔。

    他最近一直忙,忙着把研究材料整理移交,他已经和程江非说好,一个月后,他就辞职,他想带唐瑶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或许未来会有很多矛盾,母亲的事可能也是个□□,他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可他至少要先迈开第一步。

    他折磨自己这么多年,以为时间会消磨掉一切,可是七年过去了,一切又回到最初的局面,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因为逃避是最无济于事的解决办法。

    他忘不了他把她从临光桥上拉回来的那个晚上,她发着烧,他躺在外面,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发邮件给毕业留在母校的师兄,问他能不能查到唐瑶的就诊资料,对方答应下来,后半夜的时候就发了邮件过来,她在学校的附属医院,有长达一年零三个月的就诊记录,心理科,是学校教心理的老师,起初要她写,写回忆中快乐的事情,有很多纸片,上面写着一些回忆的片段,有关于她妈妈的,还有很多是关于他的,虽然没有署名,可是他知道,那是他们的过去。师兄说,那是帮她重建生活目标的。从那时候起,他就决定,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再放开她的手。

    他在做打算,忙的焦头烂额,医院的事,不是马上可以脱手干净的。

    他这段时间并没有太多时间来陪她,她总是在郑晴那里,所以他都没注意到,她似乎更瘦了。她回应城那天,他站在面馆外,回头看见她,隔着玻璃窗,他就想,她怎么瘦成那样,可如今,她更瘦了。

    她每天吃的并不少,也从没刻意去减肥,可是她却越来越瘦了。

    他莫名觉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慌乱,他想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她却指了指对面,声音清冷地与他划开距离,“你坐那里。”

    她眉眼里带着疏离和冷漠,让他心里那份不安更加放大无数倍。

    他坐下,目光黑沉地盯着她,“你说!”

    唐瑶觉得自己快要炸裂了,世界碎成一片片的,在她脑海里翻腾咆哮,她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们分手吧!”唐瑶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很尖锐的疼,不是手心,是心脏,刺痛。

    宋子言猛地身子前倾,他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分手,她又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他站起来,声音低沉地骇人。

    唐瑶看着他的眼睛,说,“哪里都不合适!”

    手心已经麻木了,唐瑶还是紧紧地将指尖扣进肉里,她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再有一点点外力,她就要断裂了。

    宋子言看着唐瑶,觉得陌生,她表情是那么平静,每一句话都透着极致的冷酷,似乎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靠近过她,从没有亲吻过,没有拥抱过,每个晚上拥入怀中,放在身下的,仿佛从不是眼前的人。

    她眼睛红肿的厉害,她哭过,为什么?他不知道,或许她生气了,或许是她觉得委屈,可是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委屈,他一概不知道,而她已经宣判了他们爱情的死刑。

    “唐瑶,你别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你先跟我说,你哭什么?”他声音很轻,很轻地问她。

    唐瑶没有回答他自己为什么哭,她将话说的更加明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了解,我爱过你,你或许也爱过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早就不是记忆中的彼此了,所以好聚好散,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狗屁!”宋子言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像是挣扎的困兽,表情骇人,“唐瑶,你把感情当儿戏吗?有委屈你说,有矛盾解决,别动不动说分手,这话太伤人。”

    手心的麻木重新转为疼痛,眼睛涨着疼,她想咬紧下唇,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风雨敲打着窗玻璃,狂风在黑夜中尽情的呜咽着,大灯就在头顶,刺白的光晃人眼,唐瑶摇了摇头,“没有委屈,也没有矛盾,就是觉得不合适了。”

    她站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鞋子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费敏走之后她恍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觉得难受极了,恶心,想吐,还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力和疲倦,她走来走去,屋子里到处都是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刻到脑海里去,余生好拿来回忆。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她原本没想到会这么早走的,可那一刻她真的想不等他回来就逃掉,她不想再见他了,她不想再见任何人了。

    可是她终究无法一声不吭地走掉,万事总要有个结局,没有结局的事情,就还有后续,而她和宋子言,无法有后续了。

    唐瑶从卧室里拖出来行李箱,如同她回来时候那样,小小的一只,里面没什么东西,这世上属于她的东西,本来就少的可怜。

    宋子言把她堵在卧室门口,他没想到她连行李都收拾好了,他忽然想到,“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唐瑶快要受不了了,难受得想吐。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宋子言固执地抓着唐瑶的手,“是不是?”他眼底的红比她更甚,过了会儿,他声音软下来,哀求似的看着她,“唐瑶,别这样,成吗?”

    她挣扎着,可怎么也挣不脱,仰着头看他,“宋子言,我说我们好聚好散,你这样算什么,你是不是个男人?”

    她冷着声音,感觉自己像是拿着尖刀,在照着他的心口扎,“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不爱你了,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已经在考虑了,我原本心心念念想回应城,不过是被美化了的记忆欺骗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我已经厌烦了,想回到北京去,一开始你不也说,北京更适合我吗?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放我走,我们彼此都好过。”唐瑶深呼吸,补充一句,“宋子言,别让我看不起你!”

    目光里,他微微地发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

    唐瑶趁机甩了他的手,拉着行李箱走了,她走的急切,仿佛后面跟着洪水猛兽。

    行李箱的轱辘划在地板上,发出沉沉的声音,外面电闪雷鸣,劈开刺眼的白光,从楼道里的地窗投射过来,映在唐瑶的脸上。

    她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一手捂着嘴,压制几乎要破口而出的哭声,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溢到嘴里,又咸又哭。她咬着自己的手,下了狠力,几乎要见血了。

    身后是脚步声,宋子言还是追过来了,他三两步追上她,把她压在墙上,目光森冷,“我不信,唐瑶,我特么不信。”

    又是一道惊雷,黑夜里有一瞬间亮如白昼,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看到她脸上的泪,蜿蜒着爬满她的脸颊。

    “唐瑶,怎么都行,别说分手,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有什么事我来解决,都能解决的,别说分手,嗯?”他凑近她,亲吻她眼角的泪,很轻很轻,带着小心翼翼。

    唐瑶快崩溃了,宋子言高大的身子将她压在墙上,某个瞬间她特别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外面风吹雨打,一切都交给他,可是她做不到,那太残忍,她做不到。

    她冷漠地把他推开,“宋子言,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声音那么冷,冷得她自己都打了个寒战,她又推了他一把,“我求你,宋子言,我求求你,你让我走吧,让我好好地走,好吗?”她声音低下来,无力地说。

    她声音里都是疲惫,仿佛不耐到了极点,他的血液都要冷却了,挽留的话再说不出一句。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也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最后,他垂下眼睑,只说,“等一下,我拿伞给你。”

    她张了张嘴,眼泪快要出来了,瞪着眼睛,拼命忍回去,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