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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管齐堃叫小五,因为他有个很长很长的外号,叫做“逞凶斗狠不要命的二百五”,这是初中就有的外号,一直沿用到了高中,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小五。
当然,这是听说的,反正唐瑶是没见过他打架的样子,他总是懒洋洋的,眯着眼笑的时候颇有一种纯良无害的样子。
唯一一次让她觉得害怕的时候是四模之后,他们学校的模拟考有六次,前三次在上半学期,后三次在下半学期,第四次模考,有谣言说这次的考试水平大概就是高考的水平了,当然大家都不信,可有时候,还是抱着一种宁可信其有的心态,至少是个信念,所以大家都格外卖力,复习的氛围很浓厚,所以那次模考唐瑶记得很清楚,那次齐堃有一周没来上课,齐堃是存在感很强的人,就算站在角落里,旁人也不会忽略他。
所以他不在的一周,大家都在讨论他,女生们爱凑一起讲八卦,有人说他因为隔壁学校的女孩子跟人打架了,有人说他跟家里闹翻了,反正唐瑶听着都挺不靠谱的,齐堃虽然吊儿郎当了些,可其实也没那么坏。
往常上课,齐堃小动作特别多,时不时戳一下唐瑶,问她个无聊的问题,或者借个东西,一节课唐瑶能扭过头好几次,有时候不耐烦了就瞪他一眼,“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他脸皮子厚,被瞪了也不害臊,反而笑,混着窗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有一种光风霁月般的俊朗。
唐瑶同桌是个颜控,每天在唐瑶耳朵边儿上念叨,齐堃好帅,好帅啊!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就觉得这男生跟个多动症似的,动作特别多,事儿事儿的。
但那一周太安静了,反而又让她觉得不适应。
齐堃没来上课的第六天,唐瑶终于忍不住,去小卖部的公共电话厅拨电话给他。
唐瑶之所以有齐堃电话的事儿是巧合,那时候还没智能机遍地,手机大多是非智能的,连半智能都显得高级得不得了,学生若是揣个翻盖机,都烧包的很,那时候唐瑶妈妈在跟人合伙做生意,整天忙的不着家,有时候周末了唐瑶都不见得能看见她,为了方便联系,唐瑶妈妈就给她配了一部手机,灰蓝色的摩托罗拉,直板,屏幕特别小,搁现在估计就是老年机的款,只能用来收发短信,接打电话。
但还是不得了,唐瑶总是要藏起来,因为学校是严禁带电子产品的,有次躲在厕所里给妈妈打电话,回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桌洞,后面的齐堃,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戳着她的背跟她说,“手机借我使使呗!”
唐瑶扯着他的胳膊让他小声点儿,他却越发来劲,声音琅琅,“怕什么啊?没收了我让我爸替你要去,老谢不敢扣着。”老谢是他们的班主任,是个谢顶的大叔,说话唾沫横飞,激动的时候还手舞足蹈,整个人充满了超凡的战斗力和热情,对待学生如严冬般苛刻,誓要把他们这些祖国花朵磨砺成沙漠的仙人掌。
老谢最头疼的就是齐堃这个老大难,快别给老谢添乱了,唐瑶只得急急地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去,“行行,我给你了,你快别说了。”
他咧着嘴笑,仿佛做坏事得逞的孩子,唐瑶骂他幼稚,他没所谓地挑挑眉,揣着手机去了走廊,靠在二楼到三楼的拐角窗户边儿上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唐瑶手机上就多了一个备注“小五哥”的电话号码。
“哥的电话,给你存着了,你这么好欺负,遇上人欺负你了,报我名号,以后哥罩着你。”他声音像被阳光晒过一样,透着股懒散劲儿,像是开玩笑,但又有点儿认真。
唐瑶没细究,只看着小五哥三个字,对着他做了个作呕的表情,“你恶心不恶心啊!”然后顺手改成了他的名字。
也忘了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留他电话号,那个号码,也就留在了她的通讯录里。
那段时间查手机查的严,唐瑶就把他的电话号从手机通讯录上抄下来,揣在上衣口袋里,省了吃饭时间去电话厅给他打电话,她跟店老板要了个最里面的位置给他打电话,响了足足十几秒,他才接,声音有点儿沉,少了平时那股不正经的气息,他问她有事吗,语气显得冷淡。
唐瑶一瞬间觉得自找没趣,声音也冷下来,硬邦邦地跟他说,“你上周说让我帮你瞒着老师你没交作文的事,你说你这周就补给我,可我现在连你人都找不见了,眼看老师要改作业了,你让我怎么跟老师交代?”
他忽然就笑了,带声的那种笑,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你给我打电话就为这?”
她理直气壮地反问,“不然呢?”
他哈哈大笑,跟她说,“行吧,那我明儿去把作业给你交了。”
他没说他没来学校是为什么,但唐瑶知道了他第二天要来,顿时就轻松多了。
可能是乐极生悲,挂了电话就看见宋子言,隔着两个电话位的距离,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单手拿着电话,别人都是坐着打电话,他偏站着,他这人就这样,说话做事,总是带着自己的个性和脾气。
他的目光落在唐瑶身上,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很快挂了电话,依旧看着唐瑶,手指握在电话的塑料柄上,一下一下敲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唐瑶的心也随着他的指尖,起起伏伏,上上下下颠着。
她莫名觉得心虚,害怕被误会自己和齐堃有什么,年少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事,觉得那些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他的确是误会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只一句,“离齐堃远点儿,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语气冷漠的很,又夹着不由分说的武断,唐瑶头脑那根叛逆的神经一绷,就堵了回去,“齐堃也没那么坏,你是对他有偏见。”
宋子言是那种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三观正的不行,不喜欢齐堃一点儿也不奇怪。
后来唐瑶一直一直后悔,为什么要顶那么一句嘴。
宋子言目光沉下来,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唐瑶太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是真的生气了。
他冷冷地说句,“你随便,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然后就付了账离开,他总是走的很快,个子高,腿长,步子迈的很大,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她的视线,她颓丧地站在小卖部的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只觉得难过的很,低声骂着齐堃,骂他好好的,干嘛不来上课,他来上课她就不用给他打电话了,不给他打电话她就不会惹宋子言生气了。
那个时候逻辑真是奇怪啊,怎么就怪到齐堃头上去了。
反正到第二天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埋怨齐堃。
齐堃是课间操的时候来的,在操场上做完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回来的时候,齐堃就在她的位子上了。
坐在她的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她做的生物笔记,看见她喘着气进来,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本子,“你字真不是一般的丑,都说人如其人,多漂亮一小姑娘,怎么就能写出来这么丑的字。”
以前宋子言也总说她字丑,指着她的书,“你瞧瞧你自己的杰作,这是鬼画符吧?我看你考不上大学,去画符估计能忽悠不少人。”
一想起宋子言就觉得难过,看见齐堃就更来气,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沉沉地叫他,“下来!”
许是看她脸色是真的差,齐堃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伤了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挠挠头,不大好意思地说了句对不起,“你别生气啊,我错了还不行,你字最好看,比我字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这笨蛋,完全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只一味道着歉,然后讨好似的把作文给她,“你瞧瞧你多厉害啊,老谢给我打了十几通的电话我都没理他,你一个电话我就立马来了……”
唐瑶不看他作文还好,一看更是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那次是写一个材料作文,材料是一句烂大街名言,“如果你无法改变世界,就改变自己。如果你无法改变自己,那就改变世界。”
这种辩论性的题目,从任何一方面写都行,是要有理有据,都不算错,唐瑶收作文的时候大概翻了下,有人写适应规则,有人写坚持自己,还有其他一些角度,特别离题的几乎没有。
可是齐堃给他的作文,题目是,“小丑”!
洋洋洒洒四张作文纸,真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
“你是打算气死我啊,还是打算气死老师啊?”唐瑶指着他的作文题目,“老师说过的话你怎么就不听呢?题目要亮明观点,你都忘啦?”
他把作文本子合上,“诶,谁也没规定,非得写议论文不行啊,我写杂文不成?”
“老师这几天都生病了,你快别气她了。”唐瑶皱着眉,把本子塞到他怀里,“重写!”
他这哄了她半天,却没想到她更来劲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一然后只手搁在她的肩膀,仗着身高优势俯视她,“唐瑶,我太给你脸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