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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池晗光没有出去,因为温浩骞说过今天上午来接她。
洗漱完,时间还不到九点,池晗光坐在床沿上晃荡着两条细白的腿,习惯性点开微信,手指往下一滑,顿在温浩骞的头像上。
池晗光想了想,忍住没按下去。
正这时,手机一震,惊得她差点松手,定睛一看,是温浩骞发来的一条微信:起来没?
昨天晚上闹得不愉快,早上起来晗光细细品了一遍,觉得有些作过头。
想到这里,连忙回信息。
没过会儿,手机又是一震:方便接电话吗?
池晗光看了看身侧,傅珍还在呼呼大睡。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打下一行,看到“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跳出来,写好的很快删除,等他发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信息进来:今天我们去万城大学走走。
池晗光的目光定在“我们”两个字上,他没有说“我带你去”或者“我陪你去”之类的,而是——我们:我和你。
她像是被人温柔地抚摸了一把,有种涩涩的甜蜜感。没有犹豫,她打了一个“好”字发过去。
和温浩骞约好时间九点钟,期间傅珍醒过来,赖在床上不肯起,晗光简单化了个妆,傅珍问去哪儿里?池晗光如实回答。傅珍听闻,嗯了声,翻了个身拿手机玩,懒懒道,“万大最有名的梅花冬天才开,你那么早去可看不到。”
池晗光噗地笑出来,“我在万大要待四年,至少能看到四次梅景。”
“那以后可要记得拍照片啊。”傅珍继续刷微博,“医学院可没什么好看头。”
池晗光弯腰穿鞋子,“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随便都可以,对了!”傅珍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弹跳起来,扭向池晗光道:“我爸妈后天过来,你帮我问下温叔,他有没有合适的房源介绍。”
“哦。”池晗光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可不能让温浩骞知道她准备搬出去同傅珍合住的念头。
和傅珍告别,乘坐电梯下楼,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和他提才显得自然圆滑。还没想到解决方法,人已到大厅,一眼就看见等着的温浩骞。
池晗光挥开纠缠的难题,脚步轻快,面带微笑地走上前去。
温浩骞见她两手空空,不禁问道:“东西呢?”
池晗光没有吃过味来,接口问:“什么东西?”
“昨天你们去商场没买东西?”温浩骞边说边自然地揽过晗光肩头走出酒店。
“买的。”池晗光疑惑地仰脸望他,“怎么了?”
“东西留在这里,我以为你今晚还打算住酒店。”
池晗光明白过来,不由觉得好笑,“傅珍女孩子一个人住在酒店不安全,我过来陪着是应该的。”
温浩骞没什么说的了,手插、进裤兜掏出一盒烟来,晃了一下,空了。他将烟盒随手扔进路过的垃圾桶里,“我那里还有一个房子空着没人住,打扫一下,到时候让傅珍住过去。”
池晗光想到房源的事,现在有一现成摆在眼前,美中不足的是户主是温浩骞。为了日后不再受制于人,她咬咬牙拒绝道,“不用了,傅珍爸妈后天过来给她买房——你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推荐?”
温浩骞沉吟一会儿,“她们有什么要求和喜好?是长期自用还是用来保值的?”
池晗光知道他有渠道才这么问的,想了想,“我回去问问傅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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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光,你到了?”池湘云从里面迎出来。
她是池晗光父亲辈里最像池老夫人的一个,玲珑精致的美人胚子,即便如今上了年纪,仍是掩盖不住风韵气质。黑色刺绣旗袍在身,云发在后挽转成髻,脸上抹了淡淡的粉,为那原本就精致无遗的容貌更添妩媚。
池湘云看到池晗光湿漉的头发和衣服,微微皱了皱眉,责备里带着心疼,“怎么都湿了?”她扶着她的肩膀,引她走进里间去换一早叫人准备的丧服。
池晗光换好衣服出来,大厅里三五六七站满聊天的人,不少新闻媒体携着相机和拍摄设备,不时地来回走动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整个场面噪乱不堪。
池湘云张罗着布局,见她一个人呆呆站着,从百忙中抽身过来。
她打开池晗光的双臂,用目光丈量衣服的大小,“我叫人改了最小号的给你,看来还是过大,”见池晗光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池湘云轻轻叹出口气,瞥眼对面忙碌的人,“看来下次还得再改,我们先去上香。”
前来吊祭的客人很多,大多数都是社会上仰慕池新沅的名流人士,还有不少他过去的朋友,池晗光随姑妈站在一旁,和他们鞠躬道谢。
纷呈熙攘的大厅,来往匆匆均是过客。池晗光呆呆地站着,麻木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僵硬的笑容,连弯腰鞠躬的姿势都是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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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老宅院里,古木参天,在混沌寒气的冷冽季节里,丝毫不见衰败之象。
温浩骞撑着二十四骨直柄黑伞,踩着长满苔藓的青石板路基,从宅院后方的花园深处走回前厅。
忽然,面前一把伞“哗”的掉落,摔进落满污水的青石地上,宛如一朵绽放的黑莲。
温浩骞撑着伞站在雨中,看到四五步开外的女孩,脚步沉顿地走在飘零的细雨之中,仿佛失了魂魄,长发濡湿紧贴面颊,满身被这黑色肃穆压抑,在老宅院森冷逼人的料峭寒意里,唯独那块白的如雪的围巾,将她毫无血气的脸衬出纸色。
在风中摇曳的黑色莲花,浑身散发出悲凉和寂寥的女孩。
那一瞬间,他只后悔自己没带纸笔。
温浩骞收了伞,抖下残留的雨水,搁在置伞架上。
前面围着一圈拍照的记者,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听到有人说:“那位就是池新沅先生的长孙女?细一看,和池老几分想象,老先生病逝那年追悼会怎么没见她来?”
“说来可怜,池新沅三对儿女,老大池云易夫妇早亡,老幺池湘云女士至今未成家,中间还有一个老二池云望早年与池老断绝关系离家至今未归,池老先生家就仅剩这颗独苗。”
另一个插、进话去,“听说那孩子自小由池湘云女士照料,性格古怪的很,大有仙逝艺术家之遗风……”
“……我听我一个和池家走的近的朋友说,那女孩和池老关系很僵,五年前池老逝世她没参加追悼会就是最好的证据……”
……
温浩骞的目光忍不住追向灵位前默立着的黑衣女孩。
她已经换去了刚才那身行装,黑色的丧服穿在身上显得大而臃肿,湿发被吹干在脑后简单扎成一个马尾,及眉的齐刘海,虽低垂着头,眉目却总算辨的分明。
女孩向上前祭拜的吊客微笑鞠躬,虽说是微笑,唇角却始终未过分上扬,一直维持在一个平稳的弧度,疏离而礼貌,却总归比刚刚门口的那一幕,多了几分少女的温度。
思虑良久,终是迈足至前。
“浩骞,给。”池湘云把一炷香递给他。
温浩骞双手接过,走至池新沅灵位前恭敬地拜下三拜,把香插入香炉。
他走回去和池湘云寒暄两句,说话的过程中,旁立着的女孩始终低着头。
池湘云转头向池晗光介绍:“晗光,你还记不记得温叔叔?”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露出一双沉沉乌目,她盯着温浩骞好一会儿,一直被刘海遮挡住的目光,如拨云之光,刺眼锐利,直视不避讳,笔直地看着他。
温浩骞一怔,这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许久,池晗光漠然地摇头:“不记得。”
温浩骞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
池湘云脸上尴尬失望交织成一片,只短短停留一秒,很快又恢复常色,笑里带着宠溺:“小时候最黏温叔叔的,才几年功夫就不记得了。”
温浩骞不甚在意道,“不怪晗光忘记了,我走的时候她才这么点,”边说着用手比了一下,“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小孩子长的特别快,尤其这两年抽条似的猛长个,”许是温浩骞回来,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池湘云心情比往日好多,“你多留几天在家吧,明天你哥和你师兄都要来,房间我已经叫人备下了。”
温浩骞笑笑,“那就劳湘姐费心。”
他的目光落在池晗光身上,她仍是低垂着头,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下,教人看不分明神情。温浩骞刚想说什么,被后面围拢而来的一群记者打断。
“请问池小姐,传闻您与您先祖父感情破裂是真的吗?”
“池小姐在书画上天赋异禀的您没有坚持画画是否与此事有关?”
“池小姐,令祖父逝世是否关乎此事?”
“池小姐……”
“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