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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帮我把这花放下,好几天没晒着太阳了。”阿俊吃力道。
阿圆答应着小跑上了台阶,扶住花盆的另一边,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嫩绿的大叶子颤了颤,倒显出许多生机来。阿俊直起身来,拍了手上的泥土,眯着眼打量着沈耘仪,冷声道:“你要找白姐姐?”
阿圆一听,也赶忙转过身来:“七小姐,您跟我进来吧。”又对阿俊道,“你快进去问问白姐姐,是带七小姐去后院还是在店里?”
阿俊哼了一声,“巷口粉面馆的一碗红豆沙,怎么样?”
阿圆撅了嘴,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半晌似是下了决心般地锤了一下掌心:“看在你上个月给我带了大田螺的份儿上,请你了,快去快去!”
阿俊这才睁大了眼,嘴角轻扬:“沈小姐,您先稍等,我去后边儿问问姐姐。”
沈耘仪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已觉有趣,便笑道:“麻烦你了。”她本来还想再问沈楚些什么,却见沈楚冲她摆了摆手,淡淡道:“行了,你去吧,我还是在那边儿等你。”说罢他便搭上方向盘,将车子开到了榕树边。
这边阿圆已是笑呵呵的看着她,她看着阿俊小跑过去的背影,问道:“阿圆,我问你,这个男孩儿也是你们沉香白的吗?”
阿圆边走边道:“恩恩,他叫阿俊,跟我一样,打杂的。”
她略沉思,又道:“我之前听说你们店里还有一个道士,方才还以为阿俊是,想着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可以降妖除魔,倒还惊讶了一会儿呢。”
“你说的,是舒伯周道长,他最近出去了,阿俊其实是他的灵,”阿圆突然停住了,斜里瞥了沈耘仪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异样,又接着说,“算是他的徒弟。”
沈耘仪注意到阿圆流露出了一瞬间的不安,他停顿的地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微微一笑,假装并不在意道:“那阿俊就是道长的人了,你呢,你一定是白木的小跟班吧。”
阿圆想了想,他忽然意识到这位沈小姐一语中的的说出了一个事实,他和阿俊虽然都是精怪幻化,可是阿俊是道家聚气而成,他却是自行精变,修的是妖法。他于是缓缓低了头,眉心颦颦,再开口时是满满的坚定:“我当然,彻头彻尾是白姐姐的人。”
两人这时已经走到店里,阿俊正从后门进来,笑道:“白姐姐在院子里呢,说是让沈小姐到后边儿去。”又压低了声音,“一碗红豆沙啊。”
阿圆抿着嘴唇白了他一眼:“知道了,少不了你的。”转过脸望着沈耘仪又是一脸淡淡的笑意,“沈小姐,您自己过去吧,我们俩还得接着搬花,就不陪您了。”
沈耘仪点了点头,便绕过错落的花草,径直开了后院的小门。
院子里的树木,都长得挺拔笔直,嫩叶子也是青翠欲滴,树下有一张石桌,桌子上摆了许多花瓶,供着许多盆景鲜花。旁边还有几处花台,大红色的水红色的,嫩黄色的橘黄色的,白的紫的,许多盛开的花,都有盘子来大。在绿油油的叶子中间一朵一朵的托着,十分好看,往北去一排有几间小屋,廊檐下还有许多瓷盆,都是各色的花朵,门上、梁上、窗户上也都扎了许多的花架,随处配着鲜花。
白木就坐在桌前,真正是万花围绕。
她正拿剪子绞着几支玫瑰花,眼神专注而清丽。她穿了一件银杏色印花缎的长衫,挖着鸡心领,露出了胸脯前面一块水红色薄绸的浅色衬衫,衬衫上面又戴着一圈红绳,挂着几个白色木珠,衬着她浅淡的气质,并不艳丽。
听见有脚步声,白木便偏过头来,望着沈耘仪浅浅一笑,露出嘴角边的一个笑窝。她耳垂上的白玉坠子轻轻晃动,一条淡青的小丝辫,沿额上绕了一匝,在髻下扭了一个小的蝴蝶结,十分漂亮。
沈耘仪不禁脚下一滞,心头微动,这样素净的妆饰,是六哥在倚红偎翠的香粉堆里见不到的,尤其是她那双灵巧的眼睛,深深的笑窝。
白木放下手中的鲜花,站起身来,雪白面孔上灵动的眼眸正看着沈耘仪,轻声道:“沈小姐。”
在这一句话时,沈耘仪才觉有些不好意思,忽然低头一看,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脚下踢翻了一小盆绿植。她便赶紧蹲下身,将花盆扶正,这才又走近,笑了一笑:“白小姐,好久不见。”
白木要她坐下,她便也坐在桌边,将手包放在了桌上,树上已经有小蝉在叫着,“知了”了几声后,白木才问道:“沈小姐有什么事情?”
沈耘仪笑道:“这一回不是我找白小姐有事,是我父亲,他那天看到我房里的珍珠矮,不相信四月里会开花,问我哪里来的,我便跟他讲了白小姐的妙手回春。”她顿了顿,又道,“六月份沈公馆里要开宴会,所以父亲想请白小姐帮忙侍弄花草。”
白木手中的剪刀略略刮了玫瑰上的刺,哧啦的响着。
沈耘仪又急急道:“父亲说,酬金请白小姐尽管提,好的花匠是无价的。另外,养花得慢慢来,如果白小姐愿意的话,可以住到沈府上来,若是不愿意住过来,我们也会派司机日日来接的。”
“有司机日日来接吗?”白木低声问道,“那对角每天被六少接走的张小姐,是去做什么?”
沈耘仪迷惑的“嗯?”了一声,笑道:“张小姐是我的法文老师,我在学校里总是学不好,父亲有些担心,特地请的老师。”她又拿手掩了嘴唇呵呵的笑了,“我还以为白小姐并不在意呢。”
白木微微红了脸,揪着花枝子上的残叶,压低了嗓音:“我看六少每天都亲自来,似乎很是紧张她呢。”
“你不知道吗?”
沈耘仪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玫瑰花,她惊讶的抬起头,看见沈耘仪漆黑的眼眸中藏着的笑意,眼角弯弯,树上的早蝉又不知疲倦的叫了几声,似乎是烦腻了这样早的暑夏。
这话似乎谁和她说过,那个人捂着她的掌心里有细密的汗水,如墨的瞳孔清亮而真挚,他的嗓音低沉喑哑,他说“你统统都不知道吗?”
她那时知道吗?她此时呢,也是真的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