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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沐兴致勃勃的开始谋划第二次逃跑。
她将时间定在卖鸟粪的时候,但那时虽能出结界,却会被老头施追踪术,也是不容易脱身的。
她思前想后,将主意打到了少年身上,于是开始天天的追着他问,“浩啊,近来练的如何?浩啊,老头有没有教你新法术?浩啊,你想不想变得更厉害?浩啊,你可否再上进一些……”
连续了五日,少年终于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陶沐笑的很温柔,“我听说追踪术特别厉害,被施了追踪术的人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捉回来,我还未见识过,你让老头教教你,让我开开眼,唔,最好连破解之法也一并学了……”
少年听她说完,沉默了半晌,神色莫名的问了句,“你是铁了心要走?”
陶沐下意识点头,忽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义正严辞道:“我是本着一颗尊崇好学之心来与你说这些的,你将我当成什么……妖了!”
少年凉凉道:“偷鸡摸狗的妖!”
陶沐立即反驳,“我何时偷鸡……摸狗了?唔,是偷了个野鸡,可那也是为了飞廉,为了飞廉的终身幸福!我们寄人篱下,不得和二把手搞好关系啊!”
少年翻了个白眼走了,陶沐追在他身后殷切嘱咐,“一定要记得让老头教你哦,一定好好学哦,我看好你哦……”
几日过去,鸟粪终于积了半篓,陶沐兴冲冲的去找老头,然后被他满怀希望的目送下了山,当然带着少年一起。
陶沐这一次很有信心,因为她之前问过少年学的如何,他一言不发,俨然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是以她认为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住自己,下山的一路意气风发,只想仰天长啸一句,“繁华热闹的大千世界,我陶沐又要回来了!”
原本她是打算一离开老头的势力范围便脱身,但想到这一身的臭味太形象影响,遂决定到城里找个地方洗一洗再走。
陶沐洋洋洒洒的进了城,转悠了一圈,看到个客栈正欲进去,忽然跑过来一群官兵,二话不说将她擒住。
陶沐莫名其妙,“你们抓我做甚?”
“哼,妖女,可算逮着你了,”为首的侍卫冷哼道:“带走。”
妖女一词在人间有两个含义,一是指轻浮妖娆的美艳女子,通常这类女子心底大都善良,还有一种是指擅于魅惑之术,喜好男色的妖人,陶沐暗自心虚,心虚中又有些挣扎,要不要施法遁走?万一他们是指的第一种,那岂不是暴露了!
就在她挣扎犹豫之时,少年仗义的拔刀相助了,只见他英勇的拦住他们,“她犯了何事?为什么抓她?”
官兵头头不屑的瞅了眼他,“一伙的,带走!”
少年居然不反抗,一声不吭的由着他们绑了。
陶沐,“……”
上了公堂,听完大人的一番长篇大论,陶沐明白了。
这案子还真与她有关!
堂上还坐着一个夫人,她初进来未多看,听完这蕃大论再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买鸟粪的贵夫人嘛。
事情是这样的。
那一日贵夫人买了她的鸟粪,声称神药给府里一个小妾化水喝了,还连喝了几日,本来这粪就有滋阴壮阳的功效,加上飞廉那段时间在发情期,功效增长了数倍,小妾喝了后那自然是功力大增,日日欲求不满,然后……他们家老爷就精尽人亡了。
这事严格说起来也赖不到陶沐身上,可那贵夫人忒不道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是被陶沐这个神棍骗了,她以为那是滋补的神药,没想到竟是那种污秽玩意,这才害了自己夫君,恳请青天大老爷严惩妖女,为她夫君做主。
陶沐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不打一处来,“我明明卖的是鸟粪,谁给你说是神药了?”
贵夫人看都不看她,“大人,你听听,天底下哪里有卖鸟粪的,她一看就是个骗子啊!”
陶沐瞠目结舌,听到大人怒拍惊堂木,“大胆妖女,还不认罪!”忙喊道:“我为什么认罪!我又没害死他老爷。”
“你卖违禁药物,涉嫌欺诈,还敢嘴硬!”大人气势汹汹道:“我看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招了,来人”
陶沐噌的站起来,与此同时少年已挡在了她身前,正义凛然道:“大人,我朝严禁滥用私刑,你这样做怕是不合规矩吧。”
大人被他一通置问,神色变了变,“人证物证俱在,人犯仍然拒不认罪,本官略施小惩,何来用刑之说。”
少年直视着他,“大人只听这夫人片面之词就断定她欺诈,不免有失偏颇,我想问一问这位夫人,既然说她卖你的是神药,为何自己不用,反倒给了小妾?”
贵夫人似是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一时语滞,嗫嚅了半晌,涨着脸道:“我关心妹妹身子,特意买了药给她调养,有何不可?”
“是吗?”少年冷笑反问,神情看着竟有些阴翳,“这城里谁人不知夫人与那妾侍不合,突然示好关心,岂能不叫人生疑?”
贵夫人眼里闪过慌乱,忽的跪倒在堂前,“大人明断,此人妖言惑众,分明与那妖女是一伙,大人万不可被他迷惑啊!”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大人被那女人一提醒,厉声下令,“还敢狡辩,都给我关到牢里去,我看你们能嘴硬几日。”
这青天白日的,竟然被冤枉!陶沐愤愤不平,“你什么大人?忒不清正,忒不廉明了……”
“辱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这是陶沐第二次进牢房,上次自由来去,这次竟是被押了进来!她很不满,本想施法溜了,却被少年拦住。
她明白人世的规矩多,可她又不是人,不用守人的规矩,她之所以听少年的话,是因为她若逃了,少年就不给她解开追踪术。
陶沐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牢房,蹲坐到墙角,“那我们怎么出去?”
少年神神秘秘的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陶沐嘁了声,“装神弄鬼。”
他看了看她,慢慢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如果我们出不去,你可有什么遗憾?”
“不可能,”陶沐毫不犹豫道:“我出的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陶沐斩钉截铁,“有也是你。”
少年无语了半晌,又问,“那如果我出不去呢?”
陶沐眨了眨眼睛,“那我……将你救出去?”
少年面上一喜,听到她又接着道:“还是算了,你这么正直的孩子,想来是宁愿英勇就义也不愿苟且偷生的。”
少年,“……”
因为今日要逃走,陶沐昨夜兴奋了一夜,此时在牢里无所事事,方觉得困意袭来,靠着墙壁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铁链的响声,还以为谁家的狗跑了,猛的睁开眼睛,然后,惊了!
大人亲自到牢里来请他们,态度甚是恭敬,点头哈腰的向他们赔不是。
陶沐从他略显浮夸的表情和语言中分析得出,原来阿浩竟是个有背景的大人物!
准确的来说,这个大人物是他舅舅。
他们趾高气昂的出来后,在她契而不舍的追问下,才得知他的舅父乃淮阳州府,掌管一方百姓,正是那大人的顶头上司,而少年则并非单纯云游,而是来看望他的舅父。
对于他舅父来说,少年失踪多日,突然出现,还是在公堂之上,自然要过问案情,得知前因后果后,当下雷霆震怒,一番呵斥,县官乖乖放了人,那案子经严查,贵夫人呼天抢地的入了狱,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少年被他舅父派来的人接走了,陶沐死活不肯与他同去,留在客栈等他。
她在话本子上看过,凡间对女子有很大偏见,但凡入了狱的,都是不守妇道的不良女子,是要浸猪笼,骑木驴的,她才不要跑去被羞辱。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等等了五日,直等到老头下山来捉人他也没回来,陶沐第二次逃跑又以失败告终,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老头回去了。
她不停的明示暗示老头应该去将少年捉回来,反被他强烈指责,“你晓得回家一趟有多不容易吗,你晓得见到亲人有多高兴吗,你肯定不晓得,能回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我也想回家……”
陶沐见一句话引得他涕泪连连,颇有些不忍心,忙连拍带哄道:“哦,回家,回家……”
这一夜,陶沐做了个梦,梦里面少年双眸赤红,浑身妖气,神情狠唳的问她,“如果出不去,你有什么遗憾?”
她没有像今日般狡辩,居然矫情的滴了两滴泪,“遗憾么?呵,倒是有一个……”顿了许久,“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翌日醒来,思及这个极为真实的梦境,陶沐一头雾水,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几日频繁的梦到阿浩,莫不是真的对他动了心思?陶沐浑身一哆嗦,不行不行,那是大外甥,若真宵想就忒不要脸了。
少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陶沐失望了几日,也就想开了,又开始为第三次出逃做准备。
她借口采风,每日到结界处观察研究,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
她不死心,仍然坚持不懈的定时转悠,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这一日,她正趴在结界边眺望远处,突然感觉脚下土地有些松动,她以为是什么虫子,狠劲踩了踩,然后就听到一声。
“喂,你挪开些,踩到我了!”
哪来的声音?陶沐四下张望,觉得脚下又动了动,缓缓低下头,刚移开脚,嘭的一声,土花四溅,一个小人冒了出来。
陶沐挥了挥眼前的尘土,看向只到她膝盖的矮冬瓜,仔细观察了一番,“老鼠精?”
矮冬瓜赞赏的点头,看着她,“野猪精?”
陶沐咬牙,“野猪精有我这么好看吗?”
“你现在这造型蛮像的,”矮冬瓜友好的递过来一面镜子,陶沐接过一看,瞬间炸毛,“我这满头满脸的土还不都拜你所赐!”
矮冬瓜哼哼道:“谁让你踩我!”
陶沐将镜子甩给他,啧啧两声,“咦,我还第一次见这么胖的老鼠。”
“我生活质量好呀,”矮冬瓜振振有词,“这山上都是好东西,我不胖也难。”
陶沐心中一动,“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山鼠?”
“没错,”矮冬瓜颇为自豪,“这一片都是我的地,后来住了个神仙,我怕被收了,就住到山下了。”
“那你怎么过这结界的?”
“打洞啊!”矮冬瓜颇有些怨气,“原本没有这结界,近来仙人才设的,唉,害的我进出都不方便。”说完又一派天真的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陶沐呵呵一笑,“我……也打洞。”
“野猪也会挖洞吗?”矮冬瓜疑惑的喃喃自语。
“会!”陶沐斩钉截铁道:“用拱的。”
“啊,那你嘴不疼吗?”
陶沐拨了两下嘴唇,“皮厚。”
矮冬瓜同情的拍拍她大腿,“可怜的孩子。”
陶沐立即眼泛泪光,她已经打定主意,跟着这个冬瓜,一准能出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虔诚的跟在冬瓜后头当着提货小妹,冬瓜的据点很多,这儿拿点,那儿摸点,没多久就弄了一堆。
两人满载而归,与结界处商定打洞事宜。
陶沐谦虚的表示自己方向感不强,恳请冬瓜在前开道,自己从旁协助,冬瓜人小却很仗义,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因为他之前进来的洞容不下两人,主要是容不下陶沐通过,他只好再往外扩一扩,陶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偶尔刨两下,吃了一嘴的土,终于出来了。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陶沐心花怒放,通体舒畅,一把抱住大功臣,又亲又摸。
冬瓜明显的吓了一跳,撅着嘴委屈的指责,“你占我便宜,呜呜,我的清白就这么没了……”
陶沐见他颇是伤心,有些不忍,自我谴责了一番,讨好道:“别难过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去。”
冬瓜哀嚎立停,“走。”
陶沐带着他在淮扬最大的酒楼搓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又去听了两场戏,夜幕降临时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冬瓜要回他的老鼠洞,客气的邀请了一下陶沐,陶沐居然答应了,而且答应的很爽快。
冬瓜一张小脸神色很是复杂,为难道,“我的洞很小,你或许会舒展不开。”
陶沐心情好,一把搂住他,“我不介意。”
冬瓜满脸嫌弃,扭了扭胖腰身从她怀中挣脱,暗自纠结,“看她应是瞧上我了,可是我喜欢娇小玲珑的,她的原形实在太丑了,我接受不了,怎么办呢,要不要直接拒绝她?”
陶沐听他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好笑不已,正要打趣几句,却见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阴暗处,随即脸色一变,撒腿就跑。
陶沐不明所以,也跟着他跑,边跑边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冬瓜的小短腿虎虎生风,闷头答道:“天敌,不跑就没命了。”
“天敌?”陶沐想了想,莫不是猫妖?那有何好怕,自己现在功力增长不少,对付个把小妖应该是不成问题,冬瓜救她于水火,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妖,自然要拔刀相助,陶沐停下脚步,预备威风凛凛的大干一场。
然而,气势还未蓄足,便被一个身影浇熄了下去。
她看到前方不远的巷子口口,老头刚拐了出来,与她视线一对,古怪的笑了两声。
陶沐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这才刚脱身,可不能再给逮回去,忙转身往另一边跑,冬瓜见她突然变了方向,急急叫道:“那边有天敌,快回来,跑错了!”
陶沐一句也没听进去,边跑边祭出桃夭扇,没有留意前面,砰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因为跑的太快,这一下撞的鼻梁骨险些断掉,而且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往后倒去。
身前之人及时扶住她的腰,将她拉起来,顺势带进自己怀里,陶沐堪堪站稳,第一感觉这个怀抱好熟悉,第二感觉这个放在腰上的手也好熟悉。
缓缓抬头,果然见多日未见的牛琼低头打量着自己。
冬瓜在不远处哀叹,“我给你说有天敌你非是不听,被捉住了吧!”
陶沐反应了一瞬,倏的跳开,义愤填膺的指着牛琼,“你难道不是应该被情所伤,自艾自怜吗?为何如此生龙活虎,还有心思捉妖!”
牛琼咬牙切齿的瞪她,“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陶沐还待指责,眼风处忽见老头飞了过来,吓得忙躲到他身后,“大胡子,救我!”
躲的这个过程中,她一直在忧心牛琼斗不过老头,迅速的观察了下地形,制订出四个逃跑路线。
她以为这四个怎么也会用到一个,却听到牛琼惊讶的一声,“怎么是你?”
老头也喜道:“好巧,又见面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遇着熟人了?陶沐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刚好听到老头说,“我的烧火丫头不见了,我来找找她。”
陶沐伸了一半的头又缩了回去,一下又一下的戳着牛琼后背,“不是我,不是我……”
“小木头,还不快过来……”老头突然热情的唤道。
陶沐打了个哆嗦,浑身的鸡皮疙瘩,继续戳,“不是我,不是我……”
“这孩子没见过世面,”老头笑着走过来,“你躲道长后面做什么,走,跟我回去。”
陶沐吓得紧紧拽住牛琼后面衣衫,“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老头拉下脸,“你又犯病了。”
陶沐绕到牛琼前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牛哥,这个怪老头好可怕。”
牛琼虽然还有些起,可看她那委屈的样子,整颗心都软了下来,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搂着,“真人认错人了吧,这是我夫人,可不是你的什么烧火丫头。”
老头阴测测的笑了两声,眼神在他们俩身上转来转去,感叹道:“哎呀,我这丫头果然有本事,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天敌,看来那些本子没白看。”
陶沐感觉肩膀上的手一紧,整个人几乎贴到了他胸口,脸上飞上了几多红云,“牛哥,你轻点。”
牛琼拧眉低头看了她一眼,额头青筋跳了跳,又看向老头,不耐烦道:“都说了这是我夫人!”
老头呵呵笑了两声,“我那丫头手腕上有我种下的印记,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
陶沐当下伸出手,将袖子往上一撸,“我胳膊上什么都没有,你看清……”
话未说完,陶沐傻眼了,皓白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桃花胎记,明明昨夜洗澡的时候还没有!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的看向牛琼,却见他神情复杂的正盯着自己,心下微慌,“大胡子,如果我说我也不晓得为何有个这,你相信吗?”
牛琼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将她盯着,意思显而易见。
陶沐忽然就觉得忒委屈,丧气的垂下头,听到
老头哈哈笑了几声,“看清了,是我的烧火丫头没错,走,回去。”
她忙拉住牛琼衣袖,“臭老头,我不回去。”
“咦,有人撑腰胆子果然大多了,”老头惊奇道,复又沉下脸,“那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