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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赚一百文听着是不少,多花些功夫不怕,可得预先买丝线,陈氏觉得没有必要冒险。现在田免了税,她和丈夫两个人能吃多点,省出来都可以卖钱,没必要做这有风险的买卖。
小陈氏来张了一眼,她的手艺只能缝缝补补,绣花就算了。
两人都表现出没兴趣,何氏撇撇嘴,扭身回屋去了,即没说绣,也没说不绣。
这件事情在晚上春山被人背着回来的时候有了定论,说来也是巧,去镇上的路是天天走的,熟的不能再熟,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过地沟子的时候,踩空了脚,把脚崴了。
好在是在沈家沟的地界上,同村的阿午爷瞧见了,把他送了回来。
沈华认得这位老爷子,是上次遇到沈员外说下雨帮她解围的那位,她笑微微的看着对方,想想跑回屋抓了一把糖角子。虽然说老人几乎不爱吃糖,但是家里没有别的可以招呼客人的,这勉强算是她表示一下友好和谢意。
阿午爷笑得满脸都是皱纹,他从沈华手里拿了一颗,说道:“小闺女还记得我啊,不错不错,阿午爷哪能吃你的糖,回头没糖吃该哭鼻子咯。”他伸手摸了摸沈华的头,对沈老头说,“你家这个小孙女不错,模样周正,性子也好,不错不错。”
沈老头笑应了几句,顺着老爷子的话,也夸沈华,“年前吃了苦,然后就懂事了,花儿,快叫太爷爷。”又眼神示意其他几个孩子。
阿午爷忙摆手,“喊啥太爷爷,就喊阿午爷,我听惯了。”
沈华和春溪她们乖巧的喊了声:“阿午爷好。”
“好好,好好好,都乖都乖。”阿午爷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沈婆子在旁边招呼:“阿午爷留下一块吃饭,饭都做得了。”
“不咯不咯……”阿午爷站起身摇摇头,不给人挽留的机会,背着手步伐稳健的走了。
沈婆子看着阿午爷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感叹:“家里冷锅冷灶的,急着走做啥?”
沈老头也叹了口气。
沈华听着像是有故事,便说:“阿爷,我喜欢阿午爷。”
沈老头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唉唉的说:“你阿午爷命苦,苦了大半辈子,也没个子女在身边,还有啥奔头。”
春山坐着没能动,听沈老头这般说,问道:“那他儿子呢?”
春溪春文也聚过来听。
沈老头就坐下给孩子们讲起了阿午爷的故事,说他当年也是娶了媳妇的,可赶上征兵,当时他家兄弟四个,他是老小又是新婚,原可以不用去,可他非赶着去,说几个哥哥有儿有女,就他没牵挂,若是没从战场上回来,就让那新婚媳妇改嫁。谁知道,就在他走后没多久,新媳妇发现自个怀了孩子,一直到孩子出生他都没回来。再后来阿午爷的爹娘不在了,几个兄弟也分了家,新媳妇带着孩子日子不好过就回了娘家,娘家日子哪就好过了?等几年后,阿午爷回来去寻,娘家只说娘两个走了,不知走哪去了。这人海茫茫,人若是不自个回来,上哪寻去,阿午爷就天天去村口等,一等就是三十年。
沈华听着心中冷笑,沈老头说的简略,可里面的意思一听就明白,人走茶凉,这个世界就不能指望别人对你讲良心。既然分家,哥哥们拖家带口的能活得下去,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需要多点口粮,分的田居然活不下去吗?
想想都令人心寒,亲兄弟都不能相信,沈华越发觉得还是靠自己更实在。
……
晚饭桌上,沈婆子一直愁着脸,不停的看看春山,又看看王氏。
沈老头瞧着心烦,不耐的说:“有话就说,吃个饭都不消停。”
“老大家的,你绣花真能挣一百文?一个月?”沈婆子做最后的确认。
何氏端着碗,扫了一眼沈成定,突然插口问:“你不是在县里干活,听说过春绣坊吗?大嫂在他家接了绣活。”
沈成定瞧了一眼自个媳妇,不晓得她啥意思,便老实的说:“春绣坊也算是县里的老字号了,不少少爷小姐都爱去他家买东西,常瞧见他家店门口停了轿子。他家东西可贵了,我都没进去过,那就不是咱能进的地方。”
沈成康也起了说话的兴头,跟着说:“大嫂接的啥绣活,别是给蒙了吧,我就见过有妇人从里面出来的,我瞧着那花绣的可好了,春绣坊都瞧不上眼。”
何氏挑了挑眉,果然如此,她就知道大嫂是胡诌的,幸好问清楚了,不然白搭进去几百文钱。
王氏笑了笑,“接了一个绣屏,我当初去也就是试试,凭我的手艺人家确实瞧不上眼,但那掌柜的瞧中了我的配色,就勉强收了,让店里的绣娘照着重绣,所以我得的钱不多,也就八十文。”
八十文还不多啊!
沈成定和沈成康对视了一眼,他们给人打短工,每天累的沾地就能睡,一个月才得几十文钱。
“大嫂,你坐在家里动动手指头就能有八十文,这便宜事也就你赶上了,咱村里其他人可没这个福气。”何氏心里还是有些不信,刺刮了一句。
说到福气,沈婆子突然问:“可是上次让你去县里看成才的时候的事?”
王氏应声:“娘,就是那次,平日我也没机会去县里啊。”
沈婆子一拍手,喜道:“这就对了,这哪是你大嫂的福气,这明明就是你大哥的福气。你们去镇上住也成,去县里卖绣活也能去瞧瞧成才,出门在外,他吃穿都没人照顾,你得多用点心。”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说,“能赚钱是好事,但也要省着些用,多余的钱就不用交回来给我了,直接给成才送去,让他手头也宽裕些。”
沈华前一秒还奇怪沈婆子怎么突然同意了,下一秒就明白谁都不是蠢人,盘算一个比一个打的精。她还以为分家了赚的钱就归各房,听沈婆子的意思,还是得上交啊。
后来一想就明白了,不上交,沈成才读书的钱哪来,沈成梅的嫁妆银子哪来?也就是田里的出产先归各房,需要钱的时候每户再往外出,王氏因为是长房,所以她连存私房的机会都没有。
搬出去搬出去,赶紧搬出去,这种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
沈婆子终于松口同意王氏带着孩子搬去镇上,沈老头也没有表示反对,说好等种了棉花就走。
沙地里之前种的是糜谷,糜谷须根多,土壤疏松,是棉花的好前茬。俗话说:“谷子,玉米好茬口,年年倒产量高。”
等沈家把棉花苗种下地,已经十天过去了。入了立夏,基本就没有闲的时候了,天开始一日一日热起来,地里的苗子缺不了水,隔天就要去浇一遍。
王氏在走之前,趁着日头好,帮着把粮仓里的粮食翻出来在晒,防止瘤儿虫祸害新粮。顺便把竹围桶,笸箩等在粮仓了过了一冬的用具都找出来洗刷去霉除虫,晾干。
沈老头估算着口粮,让沈婆子给多带些,别看四个孩子,吃的可都不少。
沈婆子想着自此以后老大不用跟家里拿钱,一点也没推搪,爽快的应下,还多给了几把鸡蛋。
把能做的都做了,王氏这才收拾东西带着孩子准备走,临行前,沈老二拍拍春山的肩膀说:“大山,好好读书,过几年也考个秀才回来,一门俩秀才,二叔站出去腰板都比别个直点儿。”
春山腼腆的笑着,“二叔,我晓得的。”
何氏瞥了眼春武,自从上次的事后,她就一直把孩子拘在家里,可爬上翻下的也没让她少操心,她看着春山安静沉稳的样子,想着孩子还是得读书,心思一动,便对沈老二说:“你咋就想着沾春山的光呢,大武也六岁了,是不是该送去先生那?大嫂正好住镇上去,让大武也跟着去呗!”
就春武那个性子谁管得住,而且别人家孩子责任也太重了,不出事便罢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可就说不清了。
王氏这次没含糊,直接道:“我瞧着大武的咳嗽还没好利落,还是在家多养养吧,孩子还小,可以先让爹教着,明年再送去拜先生也不迟。”
何氏不乐意,嘴角一撇一撇的,拿眼瞪沈老二,沈老二不耐烦,低声问她:“分家了,你有束脩银子?”
这时候谈分家了,春山的束脩银子难道没她的份?凭啥到她儿子这,就分家了!
何氏气不过,哼哼的扭身回屋去了,房门关的“砰”一声。
沈老二朝东头白了一眼,讪笑着说:“她就这臊性子,大嫂别在意,不早了,赶紧去吧,到镇上还得收拾收拾。对了,大嫂要是去县里,别忘了看看那咸菜生意,还做得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