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 七十二

孤光与清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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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气氛为之一收!

    话题从翻旧账,指责对方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来了一个脚心朝上的花样大劈叉。

    鬼王羿那双举着好似像是在朝天讨要说法的手一下子没收回来,瞪着阿顾的眼睛仿佛要掉地上去。而阿顾却是老神在在,抢了别人宝座,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鬼王羿慢慢收回双手,连叹了几声好,看着像是疯到一定程度后,又有了自己一套逻辑一般。

    “好极,好极,”他大笑,指着阿顾一副我就说的样子,“姑祖素来高傲,言语举止自有道理,从不屑像别人多解释一字。羿方才还奇怪,您怎么就忽然与我说起这些,仿若要把我这老糊涂骂醒了一般。”

    阿顾表情冷冷,“那你被骂醒了吗?”

    “醒了,自然是醒了,”鬼王敞开了手臂,“若是再不醒,不就辜负了上神一片苦心了嘛,醒了,醒了。”

    这样子明明就还是在迁怒嘛,几万年没想明白的事情,指望一顿骂就醍醐灌顶?这又不是反派洗白。

    楚天默默腹诽,一抬眼看孙悟空与杨戬也是同样的表情。三人此时生出一股默契,都提高了警惕,在暗中戒备。借着脚下的移动,将鬼王羿包围在中间。若是他突然朝阿顾发难,他们倒是有心挡上一挡。

    “既然醒了,就不要那么多废话,”阿顾一脸不想做心灵导师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虽然做人失败,但敢作敢当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说把,同伙儿都是哪些。”

    鬼王脸上闪过微妙的挣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自然就是承认自己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来了,阿顾见自己没有料错,倒也愿意为其解惑。并不是因为她好心,只是因为这单纯可以刺激到鬼王。鬼王羿看她不顺眼,难道她阿顾就看他顺眼了?不戳他几下肺管子,都对不起今天喷出去的唾沫星子。

    她神态轻松,笑了一下,“哦,这件事啊……这件事还要感谢嫦娥仙子呀。”

    提到天宫第一美人,果然,鬼王羿的神情都变了。

    “唉,这些年啊,凡人是越来越厉害了。就算是不修仙也能上天揽月。嫦娥仙子不堪其扰,经我允许搬去了瑶池居住。也亏了她,才发现了有污浊之辈混入了散仙都,妄图仙籍。”

    阿顾露出一种又侥幸又烦恼的欠揍表情,捏着耳边一缕头发,继续说:“嫦娥仙子性情耿直,发现了不对,自然就和我说了。月神仙子心细如发,真是一点点不对劲都能立马察觉到呢。”

    鬼王如何不知道阿顾是意有所指,戳的就是那时羿和雒嫔那段扯不断理还乱的污糟事情。

    他因射杀九日早旧主记恨,被贬下凡。嫦娥也被牵连,本就因为不能再回上界而埋怨丈夫。而羿虽成为了凡人口中的大英雄却遭主君流放,不甘郁恨自不必说。家中妻子更是因为这个和自己吵个不停。他实在不堪忍受,干脆外出游历。除妖经过洛水时,遇到了同样因和丈夫争吵而出来散心的雒嫔。

    二人此时相遇,因差不多的机遇互相吸引,自然就走到了一起。不同于妻子日夜冰冷埋怨的神情,雒嫔在温柔可意自然给了羿很大的安慰。二人温存数日,他也倒还记得自己要去除妖除害。便与雒嫔约定,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与之相会。

    羿告别雒嫔,带着战利品回到家中。习惯接受了民众的崇拜与供奉——这是被贬下凡后,唯一能安慰他的东西。他说起了这次在外面如何艰难,妖怪多么凶猛,又引来了一阵阵崇拜的声音。在这盛名的欢呼之中,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妻子是多么聪明敏锐的一个女人。

    嫦娥察觉到了这一次丈夫回来后的变化,从他舒展的神情上,她确定一定有谁给了他不一样的安慰。而从丈夫眼角那种缠绵缱绻的红晕来看,她确定那是一个女人。

    于是,在羿再一次离开家门狩猎的时候,嫦娥借着月光的探照,悄悄跟在了丈夫身后。

    在巫山洛水的青色山峰上,嫦娥看到了温柔忧愁的洛水女神。她美德好似巫山的云霞,那般柔美妩媚,和清冷的月光完全不一样。她看到丈夫将这位女神拥抱在怀中,动作轻柔,如待珍宝。这样的动作,嫦娥记得丈夫只会在对待那把射日神弓时才会出现。

    她没有办法原谅丈夫的不忠。

    于是之后呢,雒嫔那个空长着一张好看脸蛋,但十分懦弱花心的河伯丈夫知道了此事。冯夷当然不敢和大英雄羿作对。就化作了一条白龙跟在行船后面偷窥。翻起的巨浪把无辜百姓的船给淹了,混乱之中,被羿射瞎了左眼。

    冯夷去天上告状,却因为身为河伯不施庇佑,反倒祸害行船被天帝斥责了一顿。但羿与雒嫔的私情也因此被传得天下皆知。

    如果说羿在失去了神位之后还能在凡间凭着以往的功绩受人尊重,那他再不能允许自己失去的东西,那便是名声了。于是,这段露水情缘结束了。从背德的感情中清醒过来的二人就此告别,各自回到了家中。

    然而,惩罚并没有结束。

    回家之后的羿没有得到自己设想中如以往一样的平静生活。他的妻子,清冷绝艳如月光的天宫第一美人,冷笑着斥责讽刺自己丈夫的无能与不忠。

    她告诉他,自己受够了丈夫终日沉浸在过去的荣耀里,自怨自艾裹足不前。而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他背叛了二人的婚姻。

    接着在羿的暴怒与后悔当中,她吞下了羿千辛万苦求来的不死药。一个人重新飞回了上界天宫。

    多么相似一个巧合,羿发现自己好似不能做一点点的坏事。只要有一点点不对,他的那个妻子马上就能察觉,然后把自己羞辱得体无完肤!以前也是,现在也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她只要一个小小的动作,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就如海沙——一碰就散了。

    鬼王羿自诩堂堂正正,实则刚毅太过。只要碰上一点点磕碰,就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其实,他的罐子还没有破,最多不过被磕了一下而已。阿顾自然知道他这样的性格,晓得他最喜欢所谓的正派刚直,有本事正面刚,别搞什么阴谋鬼祟。

    所以,方才她狂翻旧账,把鬼王羿最不愿回想也最忘不了的前世全扒拉出来。把他那点儿细脚伶仃的自尊挂在耻辱柱上狂喷!然后,在鬼王羿心浮气躁,恼羞难忍之时,突然刺出一问。

    此时,所有的装模作样,所有的遮羞布都被扒下来,鬼王不能在不知旧事的后辈面前装大尾巴狼。他那点儿破罐子破摔的脾气被成功激活,主动权就掌握到了阿顾手里。

    至于提到嫦娥,鬼王脸上会出现那种又痛又怀念的表情,阿顾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她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心里叹息,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们这些人啊,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眼见着打击得差不多了,阿顾轻咳了一声:“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都在打些什么馊主意了吧。”

    “……自龙脉断绝后,能飞升上界的仙人越来越少了。”鬼王羿终于放弃了负隅顽抗,语气疲惫地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再这么下去,道失传承,终有消亡。世代大业毁在自己手里,岂不愧对?于是,他们就想绕开龙脉,直接凡人造成仙人。”

    听到这些话,阿顾的神情尚且是冷静的。但孙悟空与杨戬心中狂跳,难不成天庭与西天真与此事有关联?这样揠苗助长的办法,到底是哪个脑子拎不清的想出来的。

    鬼王羿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这里唯一纯人类成仙的楚天,笑了一下,“万物有灵,可再怎么灵慧,都比不上人类。女娲娘娘造万物时,只对人类偏宠万分。不仅按照自己的形态来造,还特意取了一口清气汇入其中。所以,至于造仙的原料,想来各位也已经知晓,自然是非人莫属了。”

    “人贵有限,躯体不过是尘土,宝贵在三魂七魄。但谁都不是傻子,地府乃姑祖直系,敢到他们手里抢魂魄,是嫌自己的命太大,当神仙当腻了吧。”

    阿顾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摸着下巴笑起来,“所以,他们就来找你了?”

    鬼王点点头,自谦道:“我虽然落魄了,但承蒙姑祖娘娘庇护,好歹还有个鬼王称号。调动万鬼这等区区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难怪,到这里后,都没有发现那只金鸡。应该是被你杀了吧?否则,以金鸡之鸣,可没有什么鬼魂敢进出桃度山。”

    “没错,我杀了金鸡,把那些人的魂魄捉到这里,抽取天地二魂,助造散仙。”

    “等等,为什么只要天地二魂?”楚天突然询问。

    鬼王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莫名。楚天有些窘迫,以为鬼王是觉得他一个无名之辈,不够资格在这里说话。想不到鬼王还是回答了。

    他脸上带着些奇怪的笑意,说:“所谓神仙,最终都是要献祭天道的。而那些凡人的喜怒哀乐,对于天道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这些东西都存在于命魂与七魄当中。我们既然要造仙,干嘛还把这些无用的东西留着。”

    “……原来是这样,”楚天瞧了在场之人一眼,果然都是亲缘断绝或者干脆无父无母的人。想到无辜的叔叔婶婶一家,他心里难受,不愿再和鬼王多话。

    阿顾注意到楚天的委顿,不过动了动眼珠并无反应,只抬了抬下巴示意鬼王继续说。

    “然而,此事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抽取了大量魂魄,能成功者也不过数数而已。不是性格偏失,就干脆活不过七日……”

    “哈哈哈,那自然了,”阿顾笑着打断了鬼王的话,讥讽道,“一个个胆大包天,真以为自己能当第二个女娲了,哈!”

    被这样嘲讽,鬼王也并没有动气,自顾说道:“我将捉来的魂魄缩在鬼门里,亲自看管。在样品成功之前,不让他们逃出去。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把外头那只金鸡给杀了。研制许久之后,终于做出两个来。”

    阿顾眉头一跳,“两个?”

    “对,两个……”鬼王慢腾腾的重复着一句。

    “为确保成果,我特意将这两个成品放到了人间去。自然有人会教授他们修仙之法,巩固身基。经过一段时日的观察,这两人可比我想的要更好。正准备把他们收回来的时候,此时却出了意外……”

    “没想到……其中一个人竟然趁乱跑了!”

    鬼王冰凉的视线落到了楚天身上,仿佛是一条盯上了猎物的毒蛇。楚天已经来不及吃惊,本能地往后躲避。于此同时,孙悟空与杨戬同时迎上去,欲要拦住鬼王羿的攻击。阿顾直接展开了盘古结界,想用神力封锁住四面八方的退路。

    然而,还是来不及,一阵诡异的烟雾之后,楚天消失在原地——

    “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