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

笨笨FISH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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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我的出生,存在的意义,都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的名字叫做陌涵烟,从遇到她到亲手送她离去,我只叫过一次她的全名。

    仅仅,一次......

    她是西凉帝都九大世家之首的陌氏嫡出之女,西凉权势最盛的将军,火骑兵的统领陌玉痕唯一的嫡出之女,西凉的太子妃,后来的西凉的皇后。

    似乎,她的一生,永远伴随着世人不可企及的荣耀,一举一动,都是这西凉,乃至整个青冥大陆的女子,所争相效仿的;

    似乎,就连她的出生,都带着世间所有女子所向往的一切:倾城的容颜,高贵的世家,洋溢的才华,还有,对着她一心一意的太子殿下,这位后来的承武帝;

    她的一生,是世间所有女子都在向往的,就像一个传奇,永远,都被人口头传送着,被人羡慕着。就连她的死亡,都是震撼的,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似乎,每个人,甚至是男子,每次谈到她,言语之中,都带着不可缺少的羡慕:在世人眼中,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女子,比她幸运。

    她的出生,成长,乃至死亡,短短二十几年,却都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可惜,这些世人所羡慕与传颂的,都如同所有折子戏一样,传颂出来的,都是美好的。所有的苦难与血泪,都在时间的年轮里,渐渐遗落了.......

    每到一处地方,听到别人讨论她,感受到语气里毫不掩饰的羡慕,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庆幸:作为少数知情者之一,我见过一个完全不同的她。都会想起那日在门外,她对陌涵箬说的那句——”我这一生的喜怒哀乐,任性胡闹,都是因为苏夜。”

    是啊,从她嫁入东宫开始,就再也不曾听闻她的那些让人无奈的举动了,若是有什么,不过是皇后不喜欢这个儿媳妇罢了。

    我叫苏夜,苏氏一族的族长。

    我这一生,唯一为了家族做的,就是让苏氏从几流世家变成了一流世家,自己的亲侄女苏婉,成了后来的西凉皇后。

    苏氏原本是几流世家,在西凉帝都的世家之中虽然算不上是一个破落户的存在,但是,也高贵不了多少。

    我是带着胎,毒出生的,夜半才降生,因此,叫做苏夜。

    我的母亲,是当年苏氏一族的当家夫人,可惜,却不是一个受宠的夫人,而是一个非常不受宠的夫人。自幼,母亲就告诉我,如果不是西凉从来没有妾室扶正的先例,如果不是碍于言官的存在,不然,有着那样一个权势远大于自己侧夫人存在,她早就给人挪了位置了。

    可是,有些事,明面上做不得,并不代表,暗地里不可以,比如,我的出生,带着胎,毒出生。

    服侍我的老人告诉我,母亲以前还不服气,同那个侧夫人会明里暗里较劲,争一口气。自从怀,孕以后,就看开了,然而,我还是带着胎,毒出生了。当年,若不是一个云游的道长,后来我的师傅偶然路过,出手救了我一命。或许,我活不过周岁。

    胎,毒之事结了以后,母亲就彻底放权了,将手中的权力全部交了出去,带着年幼的我去别庄住着。

    这一住,就是六年。六年间,那个我成为父亲的人从未踏足过,六年,我同母亲相依为命.......

    我想,或许,因为幼年的经历,让我对于感情,有着异样的淡泊吧。

    这一离开,母亲就再也没有回过苏氏。后来,我成为了苏氏一族的掌权者,却再也不能带她回来了......

    六岁那年,我又碰见了那个道长,母亲却希望我跟随对方出家。母亲离开苏氏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吃斋念佛,我一直都由一个老奴照料着。年幼的我对于出家二字的理解,就是如同看见母亲每日跪在佛堂那般。

    可惜,对方没有答应母亲的要求,倒是同意收我为徒。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云游的道长,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浮山掌门。

    六岁以后,我就离开了母亲,直到十五岁,从禁地里拿到了「凌虚」剑,师傅才放心我回西凉。等我第二次回到西凉,才知道,自己竟然莫名成了西凉帝都帝都四公子之一,名词还不错,排在第二。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第一下山,遇到了一件不平之事,同对方口腔舌战后又拔刀相向,最后,居然和平解决的事件,被人传的神乎其神。这些传言之中,尤其是我的容貌,被他们奉为天人,就连母亲都时常感叹,自己竟然生了一个见不得的神仙一样的人物。

    其实,那些,我都不在乎。自古以来,盛名之下,名不副实之辈太多,偶尔为自己辩驳一两次,却被人说成品性高洁,谦逊过人。一两次以后,我就乖乖闭嘴了。鸡同鸭讲话,心累。

    西凉永辉九年秋,我接到了母亲催我下山娶亲的书信。到了金广城,却碰到了那个让我牵挂了一辈子的女子。

    第一次碰见她,是突然良心发现,看见一个被河水冲刷到一边的女子。走到她身边,探了探鼻尖,才发现是,活的。那时的她不说话很安静,开口了,却让我嫌弃。原因很简单,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没说一句真话,这些,仅仅从她的行为与资料就可以看出。一次见过之后,就再也不想看到了。

    也是那一年,我十七岁,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家族之中的庶长子,那个侧夫人的孩子,苏闵,十八岁。

    到了金广城以后,看见了母亲身边服侍的老奴,才知道,原来,一年以前,母亲就驾鹤西去了。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老奴没有说话,只是将母亲留给我的信,交给了我。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她自知时日不多,又不想因为而被困住,所以,就没有说。最后,她告诉我,看中了张家的姑娘,不过,也就见过几面,喜欢而已。如果我喜欢,回来以后,可以考虑娶了她。

    那时候,我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让那个老奴离开后,一个人在月下站了一晚上。

    当天晚上,我却发现自己中了毒,很严重的毒。如果不是在浮山那些年打下了底子,只怕,早就一命归西了。

    暗,杀我的那些人的招式很熟悉,那是苏氏一族独有的,那是我就在心里苦笑:其实,我从未想要过苏氏一族当家人的位置。

    毒虽然严重,然而,依照我的功力。只要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还是能够将毒给解开的。胡乱的在客栈远了一个地方创了进去,没有想到的是,又遇到了那个满口谎话的女子。

    那时候,我想,还真是有缘!她是第一个,我一天之内还能遇到两次的.......陌生人。

    我看着她在我怀里笑的像只狐狸,水润的眸子里满是狡黠。在面对面对外面那些搜寻之人,一点都不慌乱,心下竟然有几分难解的异常,尤其是,她的血让我体内的毒,素渐渐散去却依旧媚,眼如丝......

    看着她露出了半边洁白的手臂,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种非常不爽的感觉,心里却安慰自己说,因为自己首先对对方的行为不,轨,需要负责而已。不顾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完全处理掉,我就配合着她,用内力震慑了来人,将她导演的那个戏演完了。

    之后的一切,完全不受控制。情不知所起,回首时,早就扎根心底了!直到后来,我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知道了她曾经历的一切,我才明白,苏夜再也放不下她了,却不得不放了她。

    当日,我那浮山的大师兄,陌氏现任的族长陌涵箬,不知道为何,竟然同意我带着她离开。知道一切的那一刻,完全都没有回神过来,都怀疑自己是做了一梦......

    第一次见到陌涵箬,我这个自己神往了很久的大师兄,我就知道,这个人,想要杀我。无论是说话语气里面的冷意,还是寻常的小动作,都能看得出,他一点都不待见我,就连杀意,都毫不掩饰。可是,终究,他还是没有下手,自己忍着不出手,包括后来的对苏氏的所有帮助。这一切的背后,不过是因为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陌氏涵烟......

    三天的时间,似乎过完了我这后半生。这三天,她带着我做过了所有定情之人都做过的事,我们曾在野外宿营,看日出日落,赏草长莺飞。

    曾经夜凉如水,她会在学下对我跳舞,让我给她唱着《关雎》,也会淘气的捂着我的眼睛,在我耳边悄悄的说着令人眼红心跳的情话......

    曾经我们并肩而睡,她会在我闭上眼睛以后,小声的叫着我的名字,然后看见我睡熟了,小心翼翼的吻着我的嘴角,然后撑着头,看着我,眼光缠绵,然后渐渐地睡去......

    曾经朝霞初升,她会拿着不知道哪里找过来的柔草,轻轻的对着我挠着痒痒,然后看见我睁开眼,笑着对我说一句,早安......

    曾经......

    一切的一切,我都记着,这三天,似乎过完了她的一生,也过完了我的一生。生命的所有绚烂,似乎都在那三天,如同烟花一般,消失在了夜空,也消弥了痕迹......

    这三天,其实,我根本没有闭过眼,真正的睡去过。心里一直都不安,觉得一切如同一场华丽的黄粱美梦——

    每次她在我耳边悄悄说着那令人心跳的情话的时候;每次她在看着我似乎睡着以后,静静地看着我的时候;每次早晨醒来,看着她对着我笑的温柔,霞光在她身后都黯然失色的时候;每次......那些时候,幸福是如此的近,生命是如此的绚烂多彩却如此梦幻般的不真实。

    每次这些时候,都想做些什么,却害怕会吓到她,只能用装作不知道,宠溺的捏着她的脸庞,看着她那预料之中那嫌弃的小眼神,然后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告诉她,有她在,真好......

    我一直不愿意给她弹奏《关雎》那首曲子,只是会给她清唱。其实,那首《关雎》的乐谱,早就谱好了,在心里也演练过了千万遍。我一直想,等到新婚之夜,我们喝了合衾酒,我就给她弹奏这首《关雎》,作为我们的新婚之夜的礼物......然而,世事无常,这一生,她终究没有听过,这首我为她谱曲的《关雎》......

    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会回来的。她一直说自己是一个坏女人,什么都不好。其实,她比谁都善良,没有那些在外形式的东西,只是最真实的一面,虽然不完美,却够坦诚真实。无论有多少的瑕,疵,都不能掩盖住她心底有着一片柔软——大爱无私,或许,说的就是她。

    那时候,我想,她同太子殿下,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这样的责任感,这样的胸怀,又怎么能只是拘于一方呢?我的小骗子,应该像那帝都之中盛开的最美的牡丹,发出最耀眼的光芒,被世人称赞敬仰......这些,是她该得到的。

    整整七天的换皮,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可我知道,她很痛。又是如同过往那样,一个人将所有的痛埋在心底,默默地自己舔,舐着......

    七天的时间,我就站在门外,看着陌氏画舫里面侍女们端出来的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却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外面,看着......

    我在她的门口,吹了七天的笛子,把我平身所会的所有曲子都吹奏了一遍,直到陌涵箬派人出手打晕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那天,我那样如同一个疯,子一样跑出了客栈,看着十里红妆,惊才艳艳的太子殿下眉宇间都是喜悦,骑在白马上,亲自来接亲......

    十里红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所有西凉的民众都在欢呼着,庆祝着,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的小骗子,永远,离开了......

    握着手里的那半块「非鱼之佩」,踉跄着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只是想要快速的离开这里,不想听见这些热闹的欢呼声,看到这十里结彩的红妆,不想感觉到连空气中都是藏不住的喜悦之情......

    她说,她不想,却爱不起,要不起。我知道,她心里苦,承受了太多,所以,我只能尽量守着他。

    无论西凉帝都如何,这样的权贵集合的中心,都是勾心斗角,利益之争,后,宫和朝堂,都是争斗不休,红颜枯骨,尸体累累的。

    其实,我知道,她是抱着必死的心回到帝都,嫁给太子殿下的。我想过要去阻止,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我的小骗子,我太了解她了......

    或许,这一切里面,唯一让我觉得开心的,就是太子殿下对她的用情。匆匆一瞥,西凉太子殿下眉宇间的那种喜悦,那种熟悉的神情,作为男人,一个知道爱的滋味的男人,我,太熟悉了......

    她嫁入皇宫,我就做陌氏手中的刀,入世红尘,其实,我不过想离她,更近一点,想偷偷的守护着她。

    永辉九年夏,她嫁人了。我却只能躲在一个偏僻孤寂的角落里,痛哭着,然后想着,她,嫁的,很好——她嫁的那个人,是除了当今陛下以外,最有权势,最有前途,又对她情意深厚的西凉太子殿下——西陵绯色。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嫁的很好......

    我一直以为,她,会幸福的。可是,谁又会知道后来的那一切......

    那时候,就连我在内,都以为,太子殿下对她情深一片。直到那次,陌涵箬告诉我,大婚那天,太子殿下同她并没有圆,房,而是接到贺琳琅的来信,匆匆却又没有惊动众人离开了。那时候,心里真的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陌涵箬还告诉我,第二天,她发了好大的火,就连太子殿下都被她气的离开了东宫,新婚第二天,就离开东宫,直接去江南处理盐税之事了。至于陌涵箬,他找我的目的,很简单,让这次太子江南之行更加顺畅,替他斩了賀氏在江南的臂膀。

    再次回来,见到她的时候,是元宵节那天,太子殿下从江南回来。陌涵箬再次告诉我,我该娶亲了,她昨夜,同太子殿下圆房了。

    那晚,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借着江南事了的时机,偷偷潜入了中宫。我告诉她,只要皓月城的事情结束,我就带她离开。可是,看了太子殿下对她的情意后,我才知道,原来,传言并没有错,太子殿下真的对她情深一片,只是,用错了方式。

    虞城的事没有解决,皓月城之事接连而至,依照她的性格,是不可能会离开的。陌涵箬说的对,太子殿下,才是她最大的依仗,我的存在,不过是会害了他。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该断了她所有的念想——我,该娶亲了!

    那年元宵节,陛下表彰了我在江南的功绩,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在刚同她说完山盟海誓,转眼就娶了母亲当年看中眼的那个女子。或许,世事巧合,那个女子,姓张,闺名,嫣然。

    ”苏夜此生只爱小烟,一生一世,只爱一人!”

    世人都以为我在大殿之上说的是那个人是张嫣然,有人夸我痴情,自是有人笑我傻。其实,至始至终,我不过想在世人面前说一句——苏夜,爱小烟,此生此世,至死不渝!

    可我没有想到,她会求太子殿下,亲自为我主婚。

    相爱之人,再次相见,一人萧郎陌路,一人琵琶别抱。她同太子殿下坐在主婚的正堂,我同我的新娘在下面。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我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撑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只知道,那天,喝了很多的酒,回到新房的时候,吐了。

    看着手心里的腥红,感受到嘴巴里的浓浓的铁锈味,只觉得眼睛很难受,抬手摸去,是一手的眼泪。

    一年的时间里,我已经在朝堂有了一席之地,太子殿下也颇为重视我。后来陛下皇后失踪,太子殿下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只是依旧倚着太子殿下的身份自居。三年西凉祸乱,祸乱结束后,绯颜郡主同古月言大婚,曾经的太子殿下也成了陛下,他们共同出席,亲自主婚。

    那一天,张氏却在喜宴上,出了岔子——刚刚七个月的身孕,早产。

    陛下和静王殿下(第一章有交代,西陵绯彦)都纷纷赐下东西,祝贺我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她也用皇后的名义赐下东西,看着她身边的大丫鬟青染递上来的盒子,里面躺着「非鱼之佩」的另一半。

    嘴里似乎有了淡淡的腥味,帝都今年的似乎特别的凉:仲夏,我站在阁楼的窗台边,阳光之下,都能感到寒意从脚底爬上去......

    她所有的音容笑貌都从脑中刮过,最后定格在陌涵箬准备毁了的字画上面:那是一幅字,上面还有来不及擦干的血迹与泪痕。我一直都喜欢的笔迹在上面慢慢的展开,似乎每一笔,都耗尽了执笔人的心力。念完,却似乎看尽了一生;回神,却感到脸上满是湿意。那短短十六个字,如今似乎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灭

    谁知

    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许

    原来,这万丈红尘中,我们,也不过一个俗人过客.......

    无论曾经情深几何,生死相许有几重,我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小骗子,其实,苏夜很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