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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春昭掀起窗帘,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了,淅淅沥沥的,天地间迷迷蒙蒙的一片,像是在外头挂了一层帘子,看不清外头的景色。
“阿宝,小心着凉了。”薛如玉说着,轻轻的掩上马车的帘子,拍了拍怀里的粉嫩的小女娃,“暖暖,别睡了,我们快到客栈了。到时候,娘亲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桂花饼好不好?”
薛春昭看着娘亲怀里的妹妹嘟着嘴,不甘不愿的爬起来坐好,黑葡萄似的眼睛茫然空洞的眨了眨,“娘亲,雨声好好听。”
“嗯,好,那等我们到了宁阳城了,找到暖暖的外公,娘亲就请人来教暖暖弹琴好不好?”薛如玉温柔说着,一边抬手轻轻的抚过薛春昭的肩膀,确定薛春昭的肩膀没有弄湿,才嗔怪的瞪了薛春昭一眼。
这孩子!身体都还不好,竟然还掀起窗帘看雨,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薛春昭被自家娘亲瞪了一眼,腼腆的尴尬一笑,借故拿起书看了起来,避开了自家娘亲那责怪的眼神。他只是想看看外头的雨景而已。
薛如玉以前就宠着自家的孩子,在这次大变故后,她更加变本加厉,只要自家两个孩子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确定自家的乖孩子阿宝没有被雨打湿,好好的,而又看到薛春昭专注的看书后,她也没有再责怪,抱着小暖暖,教她认字,教了几个字后,小暖暖就自己在纸上用手指摸索着练习起来。
薛如玉看了小暖暖一会儿,抓着小暖暖的手纠正了笔画,确定没有问题了,薛如玉才拿过一旁的叠着高高的账本上最上头的一本专注的看了起来。
薛春昭看着书,认真的研读,余光瞥到自家娘亲严肃的看着账本,不由有些失神,娘亲在内息调理好,就开始大刀阔斧的做事了。第一步,娘亲在距离宁阳还有半个月路程的小镇上,找了家普通的小客栈住了下来,让安嬷嬷拿着一块玉牌去一家米粮店买东西,随后,就有自称玉器行商会的大掌柜上门来送了几本账本,言道是这七年来的生意往来的账本。
原来,外祖母是芳国的第一富商欧阳家的表小姐,下嫁给外祖父后,带来的嫁妆里头就有一家玉器行,但因着当年芳国和舜国关系不睦,外祖母怕牵累了外祖父,就把这生意给偷偷的转手了,后来事情平息了,外祖父将玉器行又给买了回来,外祖母就给了娘亲。但怕会生出事端,就交代娘亲不可招摇。
娘亲就一直偷偷的打理着,生意竟然越做越好,待嫁人后,这生意就暂时放下,但也一直都有关注着,只是除了外祖父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我原想告诉安平侯的,但……你外祖父曾经说过,人得留有自己的底牌,我便没有说了,只是想着将来暖暖出嫁,就交给暖暖,那时候再告诉安平侯也是一样。没想到啊。”娘亲自嘲的笑了笑,又带着几分庆幸,柔声的告诉他和暖暖,“阿宝,你和暖暖都要记住你外祖父这句话,人得留有自己的底牌。”
薛春昭很庆幸,外祖父留给娘亲当初这么一句话,如果当初外祖父没有告诉娘亲这句话,那么现在他们会更加辛苦,从安平侯府带出来的首饰典当后的也只够路费,而这一路,还要煎药,还要住宿,娘亲和暖暖都需要很好的休息和用餐,娘亲或许扛得住,可暖暖绝对扛不住,还有,为了安全,他们不能走官道,得走小道,那又要绕路,从云城到宁阳,本来只需要一个月的路程,他们走了将近半年多啊。
而现在,有了娘亲手上的这个玉器行,娘亲有了底气,不管是为了今后的生活,还是为了将来薛家的平反,这个玉器行都是现在最为重要的一张底牌。
不过,若是要为薛家平反,要振兴薛家,要将安平侯府踩在脚下,只有一个玉器行是不够的,财富是非常重要的资本,但,除了财富,还需要其他,而他需要做什么?
薛春昭暗自握紧了手,想到上辈子的绝望,想到自己的无助无力,不行,他要变强,他成为娘亲妹妹的靠山。
可他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从武?不行,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表面活蹦乱跳的,可内里早已经破烂,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三十岁……那么,只有学文。
可文章一道就能帮助自己成为娘亲妹妹的靠山吗?
薛春昭盯着自己膝盖上的这本书,他不确定,但是,读书会让自己长点智慧吧,至少,让自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愚蠢可笑,那样的无能为力。
——在不确定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努力的时候,那么就选择自己现在所能做的,然后尽力去把它做好。
于是,薛春昭低头,又投入到读书之中,他看的书是之前在小城镇买的,舜国的书本一向很贵,不比庆国,庆国的书比较便宜,薛春昭想,也许可以建议娘亲从庆国淘一些书本过来?
薛春昭的手指轻轻的翻过一页,默默的在心头背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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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达乌镇的时候,这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他们选了一个小客栈下榻,在两个月前,云城就传来了安平侯原安平侯夫人薛玉和嫡子皇甫昭嫡女皇甫暖病逝的消息,紧跟着,就又传来迎娶云霞郡主的消息。虽然目前看来,云城那边是相信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但小心为上,他们这一路,都是尽量走小路,绕路,老徐还给他们做了简单的易容,而如今半年了,薛春昭摸摸自己的脸,因为身体残留的毒性,他手脚容易冰冷,脸色也要苍白,眼神也不太一样了,透着和孩子不一样的平静,这个样子,谁会想到就是半年前安平侯府的世子呢?
薛春昭走回桌前,想再看会书,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传来安嬷嬷的声音,“公子,老奴给您送药来了。”
薛春昭走过去,开了门,安嬷嬷笑眯眯的端着药碗进来,薛春昭朝着安嬷嬷笑了笑,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眉眼都不眨的。他上辈子就是一个药罐子,这辈子还是一个药罐子,他早就不知道什么是苦了。
但薛春昭这样平静自然的表现,在安嬷嬷看来,却是懂事得让人心疼了。
安嬷嬷心头抽了抽,见薛春昭的桌上摊开着一本书,就更加心疼了,小公子以前都不爱读书的,每次读书都要被安平侯那个老匹夫骂才肯读书,可现在,每日手不释卷的……但现在,小公子应该好好养身体才是,看书也要注意休息啊。
“小公子,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小公子不若去外面走走看看?”安嬷嬷半蹲下,半哄着说道。
薛春昭看了看安嬷嬷,安嬷嬷眼里的心疼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薛春昭的眉眼就柔和了下来,心头有些无奈有些心酸,想到上辈子拼死把他送出火海的安嬷嬷……薛春昭轻轻点头,“嬷嬷,我去外边走走。”
安嬷嬷几乎是欢天喜地的收拾了药碗,目送着薛春昭慢吞吞的走出房间,下了楼梯,然后,安嬷嬷就去找他们家夫人禀报‘小公子终于肯放下书出去溜达溜达’的喜事去了。
薛春昭没有走远,事实上小客栈的地方小,外头虽然没有下雨了,但是到处都湿漉漉的,现在又已经入秋了,寒气重,薛春昭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看重,在没有完全的给娘亲和暖暖一个强而有力的未来保障前,他必须好好的努力的不让自己生病,所以,薛春昭在小客栈的大堂溜达了一圈,看着掌柜的打着瞌睡,小伙计和老徐坐在门口闲聊着,吃了老徐给他端来的炒豆仁,便慢悠悠的朝小客栈的后院走去。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的缠绵病榻,他走路慢,反应也比别人慢,但好在他两辈子都是脑子清楚的人。所以,在看见客栈后门的小巷里龟缩着瑟瑟发抖的脏兮兮的男人时,他转身去喊了老徐过来。
然后,薛春昭在老徐的陪同下走了过去,蹲下,严肃的看着脏兮兮的看不清脸,眼神惊慌的男人,而薛春昭敏锐的嗅觉闻到了血腥味。
“小公子,这个人好像疯癫了。”老徐仔细的查看了这个脏兮兮的男人,转头对薛春昭说道。这半年来,小公子的种种表现,让老徐不敢再把他当成普通的孩子。
“他受伤了,徐伯伯,您给他医治一下,再给他点吃的,外头寒气重,您让掌柜的给他开一个房间。”薛春昭轻声说着,看了眼直愣愣的瞅着他的男人,薛春昭露出安抚的笑容。
老徐将这个脏兮兮的似乎疯癫了男人带进了客栈,薛春昭跟着去看了看,在老徐给这个男人上药的时候,男人似乎很恐惧的咿咿呀呀的嚷着,男人的声音似乎坏了,发出来的声音破碎又细小的,薛春昭看着,上前示意老徐走开,男人一离开老徐的控制范围,就猛地缩到角落里,睁着恐慌的眼睛,瑟瑟发抖的。
老徐一见自家公子要靠近这个疯癫的男人,怕自家公子被伤到了,忙拦住说着,“公子,小心!他是个疯子,别伤着您。”
薛春昭慢慢的摆手,看着老徐,轻声说着,“不怕,他应该是受到惊吓,我试着跟他说说话,我不靠近他就是了。”说罢,薛春昭慢慢的坐到床边,没有靠近男人,只是盯着男人的眼睛,声音轻轻的,语气平和,“大叔,你别害怕,你受伤了,要上药,不上药,你就好不了了。上药很疼,可是会让你好。你过来一些,好吗?”说罢,薛春昭拿出一块安嬷嬷做的桂花糖,晃了晃,轻声哄着,“大叔乖,你上药了,我就给你糖果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