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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柳云钊写完一张大字,看原本该看着他的柳珣斜倚在靠枕上,手上把玩着一小方形小物,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柳珣转动眼珠看他,“云儿写完了,我看看。这可是你爹当年的书稿,你祖母当宝贝似的收藏,现在拿出来让你临摹,你可得好好学。”
柳云钊点点头,“可是叔父,好多字我都不会写。”
“慢慢的就都会写了。”柳珣说,“云儿也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叔父,你今日不去衙门?”柳云钊说。
“不去啊。”柳珣说,“二姐姐要嫁人了,我请了喜假。”
“我知道二姨母,姨母给我做了八宝络子。”柳云钊说,他不是活泼的性子,改回本姓后,每天被那么多人宠爱着也只是让他稍微多说些话。
“姨母对你好,等你长大了也要对姨母好。”柳珣说。他把柳云钊写的大字卷巴一起放好,“姨母现在是看不到了,叔父带你去看姨夫可好?”
乔氏这会也在镇国公府帮忙,家中只留孟氏看家,孟氏也醒觉,这种婚嫁喜事她个寡妇不好上门的,柳珣过来说他带着柳云钊去看新姨夫,她也只是微笑着嘱咐柳云钊在外听叔父的话。
孩子的嬷嬷想跟着去伺候,孟氏摇头,“小叔会照顾好云儿的。”
柳珣和柳璟相像又不相像,孟氏想到自己第一次知道柳珣是柳璟的亲弟后惊讶的样子,柳璟笑,“也不怪你这样,旁人都不信,珣儿生的好。”
“你也生的好。”孟氏还记得当时她在心中想的却没说出口的话,柳璟生的也好,朗目星眸,剑眉入鬓,洞房花烛夜他掀开她的盖头,她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心快要跳出来,上天竟如此眷顾她。
两兄弟细看其实眉眼也是五六分相似,只一个温柔乡里金贵养成,面容一团和气,一个艰难险阻中自己拼搏长成,于是眉梢眼尾都带着厉气。
到了柳府,孟氏才真正和柳璟口中最好的父母最好的弟弟相处,孟氏摸摸手上的绞丝镯子,“你没有骗我,你的父母弟弟真正是好极了。”
可为什么你要骗我,你一定会回来。
柳珣带着柳云钊出门,身边照例只跟着得得儿,马车里柳珣看着系着风兜一本正经团坐在一起的柳云钊,“云儿,要不要看外面的街道。”
柳云钊摇头,见柳珣要掀开马车的窗帘,他还急道,“叔父快放下,风进来要吹了头要头疼了。”
到了李府,门房通传后李纪亲自出来迎接,“我这忙的脚跟打后脑勺,你是过来帮忙还是过来捣乱的?”
“我的小侄子,知道姨母要出嫁了,也要来看看姨夫,顺便告诉你,他可是姨母的后靠,你若是对姨母不好,他可要给你好看的。”柳珣笑说。
“我哪敢。”李纪说,看着粉雕玉琢一娃娃,对柳珣说,“你这是诚心来给我捣乱了,我娘最喜欢小娃娃,看见这么好看一小娃娃,半下午也放不了手。”
“进去跟婶子见个礼就走。”柳珣说,“好好准备,要是有哪里怠慢了我家姑娘,日后见面就不客气了。”
李家是真忙,柳珣也不是真正打算在李家消磨时间,带着柳云钊见了一圈人收了一圈见面礼就告辞离去了,在马车上柳珣说,“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也别那么快回去,叔父再带你去个地方。”
柳云钊点头,“听凭叔父做主。”
“真乖。”柳珣说。
柳珣带柳云钊去找杨峤了,熟门熟路敲开杨峤家的门,杨峤还未下衙,柳珣带着柳云钊去了书房,“这是叔父的好友家,他是真正博学之士,你多和他相处,学问自然好了。”
书房没人便没烧火盆,还有些清冷,不一会儿门房端着火盆进来了。再过一会又端着茶水点心进来,柳大人扯过座垫背靠就这么围着火盆坐下,拍拍身边,“云儿来坐。”柳云钊跟着母亲去外人家做客,无非就是被这个老太君抱抱那个婶娘捏捏脸,片刻不离母亲的身边,还得打起精神来。
可是叔父这随意的盘腿坐在地上,靠在背靠上的样子和在家中有什么区别。
杨峤进门就知道柳珣来了,这可是最近连翰林院都没去的人,难得的露面了,一进去看见背对着他的人,“不是嫌地上凉,不愿意坐地上了?”杨峤喜欢矮矮的家具,除了书桌前的一把交背椅,其余都是矮凳。
矮凳还是来给做客的人准备的,若是相熟的都是席地而坐。
“你都给我准备毛毯了,我不坐下来岂不是浪费你一番心意。”柳珣说,从前杨峤这入了冬地上铺的是棉布地垫,其实柳珣坐下来也不觉得,毕竟他过来找杨峤也不是为了享受,但是这次来见地上就铺了块皮毛毯子,是灰狼的皮,算不上好,也不差了。
皮毛的总要暖和些。
“这是?”杨峤看到趴在柳珣腿上的人,原来是柳云钊被温暖的火盆烤着昏昏欲睡就趴在柳珣腿上睡着了。
“我亲侄儿,今天借他的光出来的。”柳珣说。
“他睡着了,抱到榻上去睡吧?”杨峤说。
柳珣摇头,“是个生地,挪动了他反而醒了。”
“你这是又有什么发现吗,一刻都等不了的来找我。”杨峤说。他也盘腿坐下,手放在火盆上烤着。
柳珣拿出他把玩一天的玲珑骰子,杨峤接过去一看,“这也就是普通的牛骨玲珑骰,玲珑骰多为内制并没有哪家哪派的说法,所以找起出处来格外困难,你这个又是哪来的?”
“说道玲珑骰你先想到什么?”柳珣说。
“念奴啊。”等了半天看杨峤并无反应,柳珣有种这你都不知道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诗人慕白的爱妾,原是大家小姐,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后被慕白所喜,两人鸳鸯□□,慕白逝后为家中主母不喜,复又沦落风尘。芊芊玉质,零落成泥,情深不寿,有缘无分,文豪和美姬,是个凄美的故事来着。”
“念奴与慕白在月下盟誓,慕白久不至,念奴磨了一颗玲珑骰给他,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慕白感念其心,便回来把她接走。”柳珣气,“这你都不知道,你都看了什么书?”
杨峤哭笑不得,“我只依稀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慕白是个妻管严,畏妻如虎,终身不曾纳妾,自妻死后,独身搬到道观,活到七十九才死。这些个香艳故事,我确实不曾看过。”
“这都不是重点。”柳珣说,一时之间他也忘了他是看的野史还是话本,“这故事还曾搬到戏院茶楼说过,听过的人肯定不少。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念奴是个女支女啊,所以那三人手中的骰子是不是女支送的。”柳珣说。“最后一个,朱老三杀人的地方不就是在暗娼附近吗?”
“女支也分很多种。”杨峤说,“暗娼你虽然知道,但未必真的了解她们是一种什么样的群体,她们不一定懂得玲珑骰子安红豆这句话的意思。”
“你又知道了。”柳珣说。“不要小看任何人,就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会不知道念奴。”
杨峤失笑,“好,我让人往这方面去排查一下。”
“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柳珣说,“反正是大海捞针,先试试呗,也许捞着了。”
大妹妹要出嫁了,宫里的惠妃娘娘想见见自己的妹妹,圣人允了,老封君带着三儿媳妇四儿媳妇并柳敬婌进宫面见娘娘,四太太看着女儿欣喜,但是并没有什么时间留给她说话,娘娘关心一下柳敬婌,话说了两句就让宫女带她下去挑选赐给她的嫁妆。
惠妃和老封君有几句贴心话要说,“祖母,珣弟如今和家中可好?”
“他不就还是老样子,看着亲亲的,心里隔着劲呢,到底不是亲生的。”柳母语带嫌弃的说。
“珣弟和杨状元走的很近?那李纪呢?”惠妃问。
“柳珣和杨峤走的近这一点乔氏比你我紧张,只是疼爱孩子太过,想阻止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柳母说。
“杨峤很得圣人看重,家中子弟和他多往来并不是坏事。”惠妃说,“珣弟能多和家中亲近也是百利无一害。”
“娘娘,只有你爹和你三叔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你和你三伯家的那几个兄弟才是同蔓同枝的兄弟姐妹,旁人和你不搭界,也不值得你去费心思。”
临走的时候惠妃还是能抽空嘱咐一句亲娘,要保重身体,四太太无奈的扬笑,“是我肚皮不争气,不能给娘娘生个亲兄弟做娘娘的后背。”
“娘。”惠妃说。
“既如此,娘娘,你要知道,三伯的儿子和你大伯二叔五叔的儿子并没有区别,都是你的兄弟。”四太太说。谁能帮助你你就亲近谁,谁没用你也不必费大心思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