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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马, 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许萱伤了风寒, 怕感染了李白, 故而李白近几日都是睡在书房,不料想却给了李白继续饮酒作乐的机会。
听从许萱的命令前去给李白送吃食的暮雪回来之后好一阵抱怨:“......离书房还差一段路程,都能闻见满院子里飘的酒味, 更别说进书房里去了, 娘子以后可别再给我这个差事了,我宁愿帮着后厨的阿福提水桶干粗活, 都不想再闻那股子味道了。”
许萱还未说话, 朝青先白了她一眼,斥责道:“怎么?娘子现在吩咐你去做件事情都开始挑三拣四了?什么时候胆子这么肥了!”
暮雪瞅着许萱的脸色,急忙辩解:“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不知道,下次换你去好了......”
许萱看着她们斗嘴,心情好了许多,她起身披了衣裳, 对朝青道:“这几日都躺在床上,腿都麻了,快扶我出去透透气。”
说是出去透气, 朝青比谁都了解自家主子, 她提醒道:“娘子今儿个是去不成丹房了, 听墨青说,郎主的阿叔明日就要启程赶往长安,您身为侄媳自然是要与郎主送一程的了。”
许萱闻言,果然满脸失望的叹了口气,没办法,李衍耽搁了好几日的行程,替李白处理好众多事宜,她怎么也得道声谢才是。
“东西可备好了?”
朝青急忙拿出一个小匣子:“早就备好了,娘子现在可要去找郎主?”
许萱点点头,被朝青暮雪两人包的像个粽子一般,这才被允许出了门。
李衍早年因追求仕途,摆脱商人身份,与李白的父亲李客分了家,饱读诗书,也只能是个小吏出身,这些年来委实不容易。
能遇到自己的亲人,而且无论才华还是别的方面,皆高于自己,李衍哪有不喜欢和推崇的道理,奈何自己还只是个待职县令,未来之事尚不能稳定,又怎能协助李白一二呢?
好在自己这个侄子运气不错,再加上自己身为长辈一力促成,竟然娶了前宰相的孙女,也算是他为自己的侄儿尽的最大努力了,以后也只能看李白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起来这也是许萱第三次见李衍,第一次在卿菱园紫荆树下匆匆见了一面,后来便是敬茶水的时候。
许萱站在李白左后侧,李衍便不复之前对小辈的潺潺教诲了,许是敬着许家的缘故,李衍对待许萱也是尊重有加。
“......如此日后家中有劳许家娘子了,太白若是有何不妥之处,娘子大可给某写信,某自当替娘子好生教训他几回。”
李衍再怎么也是长辈,许萱怎好过分要求,急忙道:“李郎很好,阿叔不必牵挂我们,大可放心上路,莫要再因我们而耽误行程,倒是我们晚辈的不是了。”
李白笑着扶了下许萱的肩膀,柔声道:“今晚算是我们给阿叔的践行酒,你去让下人们去准备准备。”
许萱应声去了,李衍见状又恢复了长辈的姿态,指点道:“许氏毕竟是名门贵女,日后相处你可不要犯糊涂啊。”
李白不甚苟同李衍的话,夫妻相处若是还□□份高低,如何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呢?但他身为晚辈只有虚心听教的份,自然不敢顶撞。
李衍絮絮叨叨一通,总算是放过了李白,许萱那边也令人备好了酒菜,两人自是边喝边聊。
李衍此番行程,只带了长孙李瑞,小少年长得有几分神似李衍,性子十分开朗。
许萱将安陆最受欢迎的糕点摆在小家伙的面前,看他吃的十分开心,逗他道:“此番相聚,你十二叔可有教你念字作诗?”
李瑞鼓着腮帮,满脸认真的答道:“当然有教,那日在宴会中,阿叔有教我很多东西,只是我年纪尚幼,日后自会明白的。”
许萱被他一副小大人模样给逗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道:“那他那日都做了什么诗,你可还记得?”
李瑞摇摇头,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喝了口水才答道:“阿叔那日并没有作诗,许使君和我大人都想让他赋诗几首,奈何阿叔不愿,他说作诗本就不是与人相互攀比,亦不想为讨贵人开心而趋炎附势,故而到最后他一首诗也没有做。”
许萱不可思议,既然李白并没有展示自己的才华,那日许自正回来却高兴的在书房喝了半日的酒,不知当时还发生了什么。
“不过听说阿叔很有人缘,我在外间听不大清,但阿叔每说些什么,周遭的人都是一通叫好,很厉害的样子,对了,婶娘,阿叔有给你作过诗吗?”少年的一双大眼睛因为好奇而闪闪发亮。
许萱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我日日在他眼前,作诗也没有什么意思,想来日后会有机会的。”
李瑞歪了歪脑袋,认同道:“也是。”
许萱笑了笑,知道他小孩子心性,明日定会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娘子,那边郎主又喝醉了,直拉着阿郎不肯放他离去,两人现在都喝了一桌子的酒了,明日阿郎还要赶路,您看......”
李瑞惊讶的看着朝青:“大人一向谨慎,怎会在赶路前喝那么多酒呢?”
许萱心想必是李白不放李衍过去,无奈的起身,安抚李瑞道:“两个男人在一处喝酒倒是十分正常,你放心罢,绝不会误了明日的行程,吃好了等下便去休息,你大人那边只管放心。”
“有劳婶娘了。”李瑞起身朝许萱揖了一礼,很是懂事。
许萱拍了拍他的肩,去了李白的书房。
李衍并没有醉的很厉害,看到许萱还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口齿不清道:“侄媳来了,太白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日后总会有再见的机会的,阿叔在长安等着你。”
许萱不禁感到头大,她命墨青等人将李衍拖了回去,又亲自和朝青将李白扶进书房的内室里。
李白倒在床上,还不忘看一眼是谁服侍自己,见是许萱,嘴里倒是说的比李衍还流畅些:“娘子病情好些了?”
许萱无奈,这时候还记得她在生病,真是不容易,趁他酒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气我,我也生不了病。”
不料李白突然低声笑了起来,许萱仔细打量他,却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醉了有几分。
“你还好么?头疼的话便让厨房里给你准备醒酒汤来。”许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冰凉的,不知是不是冷着了,便把被子给他掖严实了,又令人把门窗都关严了。
“你要走了?”李白忽然开口问道。
许萱还以为他睡着了,闻言不解道:“谁要走了?阿叔么?他已经回房睡了,明日还要赶路,你总不好一直拉着人家喝酒的。”
李白却睁开了眼睛,狭长的丹凤眼因为醉酒而变得更加明亮,浅淡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许萱,张了张嘴:“不是他。”
不是李衍?那他问的是谁,难不成是自己?
许萱答非所问,指责道:“你又醉了。”
李白垂下眸去,像是受到训斥的孩童一般,乖巧又难过的答道:“是。”
真是醉了,平日里他怎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许萱不再忍心说他,于是拍了拍他的胸膛,哄小孩一般:“快睡罢,明日就好了。”
李白听话的闭了眼,许萱见他呼吸逐渐均匀,以为他睡着了,准备离去,不料衣角突然被扯住。
见许萱回头疑惑的看着自己,李白忍着困顿,禁不住强撑着还是问了一句:“今晚,你又要派谁留下服侍我?”
语气里竟然还带了一丝丝的埋怨,许萱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心想自己毕竟已为人妻,还是要适当的贤惠一些,于是试探道:“李郎若是不舒适,妾身便留下服侍。”
听了这话,李白像是松了口气,又似被满足了一般,眉眼间俱是欢喜,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即他又恢复了以往淡然的神色,松开了许萱的衣服,闭上眼道:“不必了,你身子刚好,莫要再生了病,让墨青在一旁伺候便可,其他人均可不必。”
许萱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好遵从他的话,墨青刚好回来,许萱嘱咐过后便放心的回去了。
朝青看着许萱今夜又是独眠,拿了自己的枕头对许萱道:“娘子晚上睡着可冷?奴婢身子热,若是娘子不嫌弃,奴婢就陪娘子一同睡。”
许萱却朝她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喜欢一个人睡。”
朝青抱着枕头没有回去,声音低了下去:“郎主这几日都是睡在书房,其实娘子现在已经好了,即便郎主酒醉,也可回房休息,不必一直睡在书房,这样也说不过去啊。”
许萱当然知道朝青的意思,只是现在让她腆着脸让李白回房睡,这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而且她现在还不习惯和人同塌而眠,总觉得很不自在。
“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许萱打发了朝青回去,自己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被窝里其实是有汤婆子的,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那夜似火一般滚烫的体温,耳红心跳的喘.息,热度慢慢的燃遍她的全身。
李白手握佩剑,拿袖袍来回擦拭:“元道长现在提起,是不是为时已晚了?”
元丹丘哈哈一笑,眼中带着戏谑,指着李白手中短剑,问道:“太白莫不是晚间与娘子睡觉时,也带在身边罢?”
这倒没有,他是先放在了书房,才去寻的许萱。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让此剑离过身子,怕许萱胆小多疑,只得暂时分离。
但这些毕竟是私密之事,他不打算同外人道,于是转移话题:“如今遇上这瘟疫之事,元道长的长安之行怕是要延缓数日了,不知胡道长是否会怪罪于你。”
元丹丘丝毫不在意道:“家师心胸广阔,从不在意这些小事,何况途中遇此灾难,也合该是我的缘分,能帮上一帮,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说罢,顿了顿,他又道:“想来太白近来流连于温柔乡内,不曾听闻,至今,已有六十三州发生水灾,十七州霜旱,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啊!”
李白骇然,元丹丘又道:“你以为到现在拨给邻水县的饷银还未到是何因由,除却官员层层剥扣,余下的还不够这些地方瓜分,指望朝廷相帮,那可是黄花菜都凉透喽!”
李白面色铁青,即便如今圣人是一位贤君,也避免不了某些蛀虫从中搅合,看来邻水县的百姓,只能听天由命了。
反观元丹丘还是玩笑的心思,他推了推李白的肩膀,打趣道:“听闻太白曾在广陵一夜散尽三十万钱,想来随便抠出一些,也能救济救济这些百姓。”
李白面带尴尬,随即遗憾的摇摇头:“若真如元道长这般说,李白必不会藏私,只是那次......几乎是散尽了所有钱财,后来迎娶许家千金,还是阿叔掏的钱,不过......”
“不过怎样?”
李白犹豫道:“不过,若是给某一些时日,倒是能弄到,只是怕邻水县的百姓等不得......”
元丹丘仿佛只是为了调侃李白,并不把此事当回事。
“眼下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这瘟疫如此凶猛,除却你我二人,哪还有人敢往前凑?现在最缺的不是银钱,而是救命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