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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父简母将简守送到国外是让他来读书的,但是当他决定迎接一个新的生命后就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比如说辍学。
因为害怕简父简母会察觉到异常,也害怕严缄会找到自己,简守不敢去正规的公司工作,可就算去其他地方找工作,背着个孩子也是很困难的。
简守坐在路边的花台上,将孩子从背上解下抱到了怀里,揭开薄毯,就看见孩子墨黑色的眼睛正睁得大大的,看到他后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简守湛蓝色的眼里充满了笑意,还朝他做了个鬼脸:“宝宝,饿了吗?爸爸喂你吃东西好不好。”
说着就从挎包里的保暖袋了里掏出了奶瓶,宝宝看见他在摇晃奶瓶,立刻就张开了嘴巴,不哭也不闹乖乖地等待哺育。
简守看着宝宝吃得专注,笑着笑着就吞了一口口水,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发觉自己正处于缺水状态中。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公共饮水台,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今天忘记带水杯出来了,又舍不得买水喝。
现在的经济状况已经很拮据了,简守几乎有一年都没出去工作,之前用学费租了一个环境好点的小户型房子,现在又有婴儿的大把开销,令还未完全恢复的简守不得不背着孩子出来找工作。
可惜的是今天又是无功而返,简守回到家里将熟睡的宝宝放进婴儿床里,打开冰箱捡了一个鸡蛋出来,做了一份简单的蛋炒饭。
连汤都没有,但简守吃得干干净净。
简守在客厅里对着电脑已经六个小时了,做些网络文学翻译的工作,完成今天最后一份稿子点了提交后,简守才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厕所。
他弯腰坐在马桶上,右手捂住绞痛的肚子,额头上冷汗直冒,过了好一会儿,痛感才消失,只剩下虚弱和无力。
马桶里又是鲜红的血水,简守皱眉,沉默地按下了冲水按钮。
﹍﹍﹍﹍﹍﹍﹍﹍﹍﹍﹍﹍
因为严缄从来没有喊过简守“弟弟,小守”之类的亲近称呼,所以简守也赌气一直都直呼严缄的名字,简母尝试纠正他俩无果后,就听之任之了。
等到简守六岁的时候,就和严缄读同一所小学了,那一年里他们一同上学一同回家,路上都只是简守一人聊着天,好在他也乐于自娱自乐。
因为小简守金黄色的头发,湛蓝色的双眼和比他人更深邃的五官,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受到了全班同学的瞩目。
一下课简守就被四面八方的小同学们围了起来。
“同学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名字是简守。”
“简守,你是外国人吗?”
“我不是,我妈妈是a国人,所以我是混血儿,欸,你们知道什么是混血儿吧?”
“额……知道啊,就是混的嘛!”
“简守,简守,你好漂亮啊!我们做朋友吧!”
“我也要,我也要和简守做朋友!”
……
下午放学的时候,老师让同学排成一行,家长接一个放一个。
因为严缄就在校内,所以是第一个来接简守的。
排在队伍中间的小简守探出脑袋,看到了迈着长腿朝他走来的严缄,步伐不急不缓,眼睛也没有看他,可简守就是知道严缄是来接自己的。
于是他猛地窜了出去,贴到了严缄的身边,严缄抬头看了他一眼,朝老师点头示意了下就带着简守转身离开。
老师愣愣地点了点头,要不是小孩儿的家长交代过,她可不敢就这么随意地放走小孩儿。
简守转过头,看见了小伙伴们看他的羡慕眼神,悄悄地指了指身边的人,骄傲道:“这是我的哥哥!”。
简守从来没有将严缄当成他的哥哥,今天却是炫耀般的承认了。
严缄微微侧头瞥见了他灿烂的笑容,其中有很甜很亮的光。
这是严缄父母的第一个忌日,简父简母由于出国不能陪严缄前去,于是安排了司机专门接送他。
因为是周末,小简守睡到九点才自然醒了,醒来后就发现严缄不在了。
简守坐在饭桌上,李奶奶为他端上早饭,他忍不住地问道:“李奶奶,严缄去哪里了啊?”
李奶奶不赞同道:“哎呀小少爷,你应该叫他哥哥!”
小勺子戳在粥里,简守小声埋怨道:“切,他都没有叫过我弟弟……”
李奶奶露出怜惜的神色:“今天是大少爷亲生父母的忌日,他一个人去祭拜了。”
简守转头看向窗外淅沥的落雨,一个人……会不会太孤独了。
那是踏在水里的的脚步声,头上的光暗沉了下来,雨滴也在头顶消失殆尽,严缄抬头,恍惚看见了一个为他撑伞的金发天使。
不过是一瞬的恍惚,双眼很快清明了过来,严缄一把推开了简守手中的伞,黑色的伞滚落在水地上,溅起一排点滴。
简守也随着严缄暴露在雨幕中,金黄色的头发颜色逐渐变深,可是他并没有觉得生气,只是有一点点委屈。
他跪在严缄的身旁,终是看不起严缄的沉默,絮絮叨叨地向墓中人说起了严缄来到他们家后的近况。
小孩儿的声音清脆,自言自语地本领很高。
“你不害怕吗?”
“妈妈说过,亲人和爱人在去世后也是我们的亲人爱人,所以我不害怕。”
严缄声音暗哑低沉地纠正道:“可他们并不是你的亲人和爱人。”
简守点点头:“所以我只是在代替你啊。”
严缄再次沉默,他看着简守认真的眉目,雨水滑落间有明媚的感觉。
小孩儿坐在车上,头一偏一偏的,最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发丝上的雨水浸入了他肩膀的衣服里,他才忽觉冰冷。
垂目去看才发现简守已经睡了过去,他的双颊不正常地泛红,他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抖。
严缄伸出手按在小孩儿的额头处,是滚烫的触感,终于有一丝的焦急,他拍了拍简守的脸颊,扑洒在他汗毛上的是简守灼热的呼吸。
“张司机,麻烦你开快一点,阿守发烧了。”
严缄将简守抱下车,小孩儿缩在他的怀里微微发抖,清秀的眉毛皱在一起,薄薄的嘴唇也难受地紧抿着,严缄很后悔推开了那把伞。
李奶奶围着个围裙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天呐,两位少爷你们怎么都全身湿透了啊?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严缄:“李奶奶,阿……简守他发烧了,该怎办?”
李奶奶惊呼了一声,心疼道:“你们这是都被淋了雨吧!快去洗个热澡去去湿气和阴气,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可是简守……”
“我们家小少爷就麻烦大少爷了,我去为小少爷备药,在给你们熬驱寒的汤!”
浴室因为热水的放出而雾气飘渺,橘黄色的浴光灯为赤-裸的两人带去温暖,热水漫过两人的躯体,严缄托着简守的头防止他呛水。
又担心小孩儿会加重感冒,严缄加快了清洗的速度,最后用厚浴巾将简守一裹就抱了出去放在床上。
李奶奶适时地将药和汤端了进来,严缄费了一番功夫将简守唤醒。
小简守睁开雾蒙蒙的双眼迷糊地看着他:“严缄,我不舒服。”
严缄:“嗯,你发烧了,需要吃药。”说着就把他扶了起来,将药送到简守的嘴边。
简守“唔”了一声,听话地含进了药粒,顺着严缄递过来的水吞了下去。
李奶奶:“两位少爷也把汤喝了吧,要是之后还没有降烧,就得跟先生和夫人报告了啊,看需不需要叫医生来。”
严缄默认地接过驱寒汤,一勺一勺地喂着简守。
简守看着严缄黑色的瞳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里面有我诶。”
严缄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瞳孔里一片淡漠什么都没有,他放下车窗,外面的天空晴朗,微风和煦,树木繁茂,山峦间一座座墓碑整齐地排列着。
然后下了车,他穿着的黑色的西装将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衬托得更加修长,黑色的皮鞋迈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不急不缓的“嗒,嗒”声。
他目不斜视走着,经过了一座又一座沉默的墓碑,最终停在了一座合葬墓碑前。
严缄屈膝下跪,将手中的雏菊和白百合放在了墓碑前,此时此刻他看着墓碑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不同于往年简守对着墓碑的喋喋不休,今年这是一场默声的忌拜。
时间流逝,天气骤变。
雨滴由小变大,淋湿了严缄的头发和黑色的西装,这是没有简守陪伴的第一个父母忌日,却跟第一次一样下起了瓢泼大雨。
严缄侧头去看身旁的虚空,那里似乎有这少年的虚影,他想以后的每一年都是这样了吧。
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