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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煜边走边懊恼,他真的是……自找的。
时间间隔也不长,他就把自己的话全部抛之脑后,什么之前他自己说的“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都是放屁。他刚才看见何余那小可怜虫样,立刻就心软了。大脑未经思考,本能地做出了回应。
靠!
他皮鞋尖踢飞了一颗大石子,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导致他的脚趾隐隐作痛,这状态估计得淤血。
这么发泄一踢,连陈清见到他时都是一瘸一拐的。
“老板,你怎么了?”陈清关心问了一句。
贺煜怒视了他一眼,“你刚才怎么没拦着我?”
陈清一脸茫然,“啊?”
“我拿着炎兆签名书走出去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贺煜继续说着,脚指的刺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啊?老板刚才拿着炎大的签名书走出去的?
他以为他只是拿着手纸急着上厕所而已……
要不然干嘛跑那么着急……
“老板你刚才拿着书走出去的?”陈清反问了一句。
贺煜哑口无言,赶紧打开后座坐了进去,后座另一边有一个戴着墨镜的人正坐得端正。
“哥,回来啦。”贺涟抬着下巴问。
“谁是你哥。”贺煜冷冷说。
坐在后座的另一个人就是贺煜的弟弟贺涟,也就是畅销的恐怖小说作家炎兆。
贺涟耸耸肩,墨镜下的视线偏移到贺煜不自然的右脚上,“哥,你脚怎么了?”
“陈清,开车。”贺煜不理贺涟的问话。
“好的。”陈清应,从后视镜瞥了后座的兄弟两一眼。
贺涟见贺煜不搭理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已然习以为常,安安静静在旁呆着。
贺煜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两眼,嫌弃道:“你坐车里还戴个什么墨镜?车里有你粉丝?”
贺涟听后立即将墨镜摘下放在一旁。
摘下墨镜,贺涟的容貌彻底露了出来,除去眼睛,贺涟长得与贺煜七八分像,尤其是那仰月唇,连微笑的弧度都如出一辙,说不是兄弟都没人相信。
只不过,两人虽流着相同的血,却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车里太过安静,贺涟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哥,你那书送给谁的?”
贺涟颇为好奇。
从小到大,他这个哥哥总是对他冷淡至极,但他就是喜欢他,喜欢黏着他,哪怕被他打了骂了,他还是跟在他身后。
虽然贺煜不爱搭理他,没对他笑过,不让他叫他哥,却依旧很保护他。
小时候他跟别的大孩子打架了,打得鼻青脸肿回家,贺煜第二天里面带着他打回去,回家那样满身泥灰的样子,铁定被父母责怪,贺煜也一声不吭全部自己揽了下来,没让他挨过骂。
有他喜欢的东西,贺煜肯定会让给他,哪怕他自己也很喜欢。
后来他当了作家,每一次外出的签售,贺煜都会在,不管有多忙。但他知道,其实贺煜根本不需要过来的,他是总编,哪有那么多空管自己手下的作家。
贺煜比他大七岁,即使他们不是一个妈,贺煜不待见他,他都认。
因为贺煜对他真好,虽然别人都看不出,连爸妈都看不出。
“跟你没关系。”贺煜态度冷淡,闭上双眼,双手环胸,修身养性的模样。
“这可是你第一次从我这儿要东西。”贺涟玩着手机,淡淡道。
贺煜微微睁开双眼,第一次吗?
好像是的……
他眼神向右瞥,从小到大,贺煜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却从来没问他要过东西,居然还被那个小可怜虫破例了。
头疼……
贺煜伸出手揉太阳穴。
贺涟打着手游侧过脸看贺煜,关心道:“哥,你头疼的毛病还没好?”
“你再叽叽歪歪,我头更疼。”贺煜皱眉,语调不高不低,没有责怪的意思。
贺涟吐了吐舌头,“等会儿跟我一起回家吗?”
贺煜沉默。
贺涟知晓贺煜的静默代表的意思就是“不”。
“陈清,和往常一样,送他到家门口就行。”贺煜闭着眼对开车的陈清说。
“好的,老板。”
贺涟听后朝后座一靠,又拿起手机摆弄着,其实心思也不在那个上面,只是为了消遣。
“哥,爸还挺想你的。”贺涟视线固定在手机上说。
贺煜冷冷淡淡道:“你别说谎了。”
他当年虽是自己从那个家出来,却也是看得懂他父亲的意思,他父亲明显不愿与他共处一室。他若是不走,估计谁也开心不起来。
“我没有……”
贺涟有点泄气,终究还是年少的。
贺煜睁开双眼,斜过脸看向车窗外,天色已暗沉,归家的人围在饭桌前吃着家常菜,和乐融融,像他这种没家的人……逍遥自在。
他嘴角微微弯起,心里涩涩的。
“哥,我考大学吧。”贺涟抬起头,目视前方,盯着副驾驶座的椅子,一本正经道。
“你?”贺煜挑眉,有些不屑。
“我这回是认真的。”贺涟坚定道。
贺煜继续看着窗外,路灯顷刻间骤亮,“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贺涟应声:“我就跟你说一声。”
谁都知道炎兆是资历颇深的作家,可是没人知道贺涟是个高中毕业没上大学的人。
“写小说不好吗?”贺煜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不轻不重。
贺涟脸上惊喜,他哥终于主动跟他说话了,他回答:“好,就是……当年不在乎的文凭,现在想要了。”
“那时为什么不想上大学?”贺煜回过头,深邃的眼眸看他。
当年贺涟不准备念大学,父亲差点把他扫地出门,要不是继母拦着,估计现在又是另一番景象。
“觉得能养活自己,能写小说,别的都不重要。”贺涟垂眸说着自己的想法,“现在……”
“想上就考吧。”贺煜瞥了他一眼,扔出了这么句话。
贺涟点头。
“老板,到了。”陈清说。
贺涟拿起自己的包,打开车门前又看了眼贺煜:“哥,我走了。”
贺煜没说话,贺涟也和以前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陈清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贺煜:“老板,现在去哪儿?”
贺煜呼了口气,有些疲倦:“医院。”
……
贺煜去医院做检查时,皮鞋拖鞋来,整个右脚大脚趾都肿胀起来,医生问怎么碰的,他就说是磕得,总不能说是自己往石子上踢的,也没注意石子的大小,结果就这样了。
检查结果显然不乐观——骨折。
脚趾打石膏是肯定的,这也就说明皮鞋是不能穿了。
“陈清,去买鞋。”贺煜拿出钱包扔给陈清。
“什么样的鞋,老板。”陈清发问。
贺煜指着自己打好石膏的脚说:“能把这只脚塞进去的鞋!”
“好的。”
当陈清将买回来的鞋放在贺煜面前时,贺煜歪头眯眼打量了许久,半晌没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
最后妥协,将那双鞋的右脚那只给自己穿上。
穿好后又考虑到整体的美观程度,他又给自己左脚也换上了。
挺拔英俊的男子,身着一套黑色西服,儒雅沉稳,脚上却配了一双有卡通图案的半拖鞋……
嗯……很诡异。
“老板,拐杖。”医生嘱咐大拇指不能用力,所以最好还是拄拐杖。
贺煜接过,不让陈清搀扶,小试了一下,立刻就熟练的用了起来。
没走出几步,手机震动了。
贺煜单手撑着,从衣服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蹙眉。
“喂。”他语气平缓。
“哥,爸让你陪我去办入学手续,他大概是嫌我丢人吧……”贺涟在电话那头说。
“什么时候?”
“明天。”
“好。”贺煜干脆利落答应,“明早我和陈清去接你,没事我挂了。”
电话收了线,贺煜叹气,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
“陈清,明早……”
“知道,老板。”他刚才就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嗯。”贺煜微微点头。
陈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拄着拐杖走出去的模样,脸上是有同情的,老板很优秀,比同龄人同行人都优秀,却得不到父亲的喜爱。个中原因,他还是知道些的,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替老板抱不平。
第二天,贺煜起了个大早,因为脚步方便,所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到门口换鞋的时候,他扫了眼昨天陈清买的鞋,又想着今天是要帮贺涟去办入学手续,还是穿上了皮鞋。
右脚挤进去已是困难,走起路来更不用说,显然是怪异的很。
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了,拐杖也没拿,走了出去。
陈清见到他时吓了一跳,“老板!拐杖呢?怎么又穿的皮鞋。”
“没事,速战速决,回来换鞋。”贺煜风淡云轻,坐进了车里。
陈清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他想些什么,无非是为了不让贺涟丢脸,给他撑面子,不让别人嚼舌根。
接贺涟时,他正在别墅门口等着,身旁站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贺煜并没有要下车与她打招呼的意思,妇人对着贺涟交代了几句,贺涟才将将上车。
打开车门隐约见到贺煜,妇人本来喜乐的脸庞还是盖上了一层阴霾,是厌恶。
贺涟赶紧拉上车门,隔开了妇人的视线,催促陈清:“陈助理,快开车,开车吧。”
“好的。”
贺煜面无波澜,千锤百炼过后的平静。
“哥,我妈她……”
贺煜缓缓闭上眼睛,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
贺涟也就安静不说了。
“炎大,哪个学校?”陈清问。
“a大。”
听到“a大”,贺煜紧闭着的双眸能看到眼珠转动,睫毛微颤。
又是a大……